白衣女子低下頭，黑色長發用聖潔的白布罩著，流露出憐憫而又堅定的眼神。

  “把惡魔之子交給真母，真母將會為他洗滌身心，當惡魔的汙垢從他身上剝去，你的罪名也將得到減輕。”

  “感謝真母。”

  顧夫人把頭磕在地上。

  須臾，白衣女子將她扶了起來，神情變得慈愛。

  “等我們找到隱藏在人間的十二惡魔，協助真母將他們鏟除幹淨，真母便會使用返魂秘術饋贈人間，到時候，你的丈夫和孩子就能回到你身邊……”

  顧夫人深信不疑，雙眼逐漸明亮，仿佛看到了逝去的丈夫、以及那個素未謀麵的孩子。

  “唔！！”

  顧澤漆自喉嚨發出一聲嗚咽，黑眸緊緊地盯著顧夫人。

  那是他的母親。

  而站在他母親麵前、張口閉口“惡魔”、“真母”的白衣女子，則是他母親的心理醫生！

  他現在才知道，為母親治療多年的心理醫生，竟然是邪教成員！

  還把他母親也拉進了邪教！

  顧澤漆奮力地掙紮著，鎖住他手腳的鐵鏈把床板撞得哐當作響，但根本沒用。

  他又嗚咽著，企圖喚醒母親。

  可顧夫人置若罔聞。

  她早已被洗腦，虔誠地仰望著麵前的女人，期盼著真母饋贈她的那一天……

  —

  —

  申城郊區。

  不知過了多久，徐子魏才意識到，周遭的火光和聲音都消失了。

  眼前還是那片寧靜的魚塘。

  遙遠的地方飄來幾聲犬吠，天空中夕陽無限好。

  徐子魏凝望魚塘，呆滯了許久。

  黎茉轉身：“走吧。”

  徐子魏抹掉臉上的淚痕，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好痛！

  不是夢。

  他魂不守舍地跟在黎茉身後，大腦亂得像一團漿糊。

  真相的衝擊、還有黎茉那句“我不是人”的震撼，以及她製造出來的畫麵，都令他魂不附體。

  出租車司機在鄉村入口等待他們。

  徐子魏坐進車裏，緩衝了很久，才拿起手機，和黎茉用文字對話。

  【剛剛那些，都是真的嗎？】

  【如你所見。】

  徐子魏扭頭，忍不住出聲：“可是沒有人能讓時光倒流——”

  黎茉瞪了過去。

  徐子魏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低下頭，默默打字：【你是不是還說過，你不是人？】

  黎茉在微信裏回複：【第一，我沒有讓時光倒流，過去的事我無法改變。】

  【第二，我的確和你們有些不一樣，但我不能跟你說太多。】

  發完這兩段話，黎茉開口道：“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傷害你。”

  “我知道……”徐子魏低喃著，眼睛反複讀著她發的話。

  接著，他摸上自己的大腿，又狠狠地掐了一下。

  嘶——真疼啊……

  他眉宇皺成一團。

  真的不是夢？

  他無力地仰靠在車椅上，兩眼放空，回想著過往的種種。

  突然，他一把抓住黎茉的手，力道有些大：“既然你有這種能力，為什麽不早點說？！”

  “你瘋了吧？”黎茉反手掙脫，“這種事我怎麽可能說出來！”

  “那你可以想辦法啊！至少早點發現，澤漆就不會那麽痛苦！小遊也不會犯錯！顧家就不會——”

  “他不想說，難道你還要我逼他嗎！？”黎茉暴躁地打斷他的話，“既然你這麽關心他，那你為什麽不問到底呢？”

  “我不知道會這樣……”

  “我就知道嗎？”黎茉胸口燒著一把無名火，“哪怕顧澤漆跟我說一句，他覺得自己委屈，他覺得自己沒有做，我馬上就能幫他找出真相，可是他沒有告訴我！我能怎麽辦？”

  “……”

  徐子魏漸漸冷靜了下去。

  剛剛他確實有些衝動。

  黎茉的能力是可怕的，也是人類渴望的，一旦暴露，她的處境會變得非常危險。

  再者，誰也沒想到真相會這麽殘酷，顧澤漆背負了他不該背負的罪，長達七年，可他沒有跟任何人抱怨過……

  徐子魏心髒縮了一下，眼眶微微發熱。

  晚上9點，出租車停在顧家。

  徐子魏請求顧老把顧陵遊叫下來。

  他不再考慮要不要保護孩子幼小的心靈，因為顧陵遊已經因此犯了無法挽回的錯。

  顧陵遊下了樓，又看見黎茉，眉目間流露出一抹煩躁。

  他坐在沙發上，渾身充斥著淡漠，一言不發，等待他們開口。

  徐子魏看向顧老夫人：“奶奶，我要求證一件事，請您務必如實回答我。”

  顧老夫人蹙眉。

  今天來的晚輩，一個兩個都不懂禮數，而且都跟這個黎茉脫不開幹係！

  顧老夫人斜視了黎茉一眼，沉聲道：“你要問什麽？”

  徐子魏深吸氣，開口：“顧琛叔叔結婚之前，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他並不喜歡楊阿姨，而是為了家族被迫聯姻的？除此之外，他是不是還有婚外情？”

  他連發三問，顧老夫人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

  顧陵遊眼底情緒波動，額頭青筋畢現：“徐子魏！你憑什麽詆毀我父親？！”

  “我有沒有詆毀，還得問老夫人！”徐子魏緊盯著老夫人，口吻驟然變得生疏。

  顧老麵色鐵青：“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因為當年那場大火，根本不是澤漆沒關好煤氣罐，而是楊阿姨在知道顧琛叔叔出軌後，謀劃的自殺！！！”

  徐子魏喊完，顧家一片寂靜。

  管家老者瞠目結舌，來來回回看著顧家的幾位主人。

  可他們也一樣震駭，目瞪口呆。

  顧陵遊喃喃：“怎麽可能……”

  顧老夫人回神，大叫：“你胡說！那場事故就是個意外，我媳婦不可能自殺！”

  黎茉扯出一抹嘲諷的微笑：“是不是意外，查那個情婦就知道了。顧琛和情婦婚前就認識，還把那個女人養在鄉下，就是那間被燒毀的房子裏，我想，老夫人肯定知道她是誰。”

  顧老夫人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顯然，她知道些什麽。

  顧陵遊撲過去，雙眼發紅，淡漠的臉龐終於露出一絲驚慌：“奶奶！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爸不可能出軌！”

  “這是真的！”

  黎茉的聲音猶如閻羅的審判：“他並不愛你的母親，他隻是為了得到你母親的財產！他還在外麵養情婦！而這個錯誤的源頭，來自你的奶奶！”

  客廳裏回蕩著黎茉的聲音，顧陵遊錯愕地看著顧老夫人，張皇的眼中倒映著同樣驚慌失措的顧老夫人。

  “小遊…你聽奶奶說……”

  顧陵遊往後退，不慎倒在地上，滿身狼狽。

  顧老用身軀往前一擋，擋住顧老夫人，同時向黎茉施加壓力：“你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