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宇也跟著看過去。

  他和同桌不是很熟，隻知道他叫顧陵遊，軍訓他們沒住在一起，好像一句話都沒說過。

  以前黎宇是話癆，很容易跟別人稱兄道弟，但現在，他不太喜歡開口。

  這個同桌也很冷漠，被別人cue到才會說話。

  “學生會。”顧陵遊低聲道，聲色清冷好聽。

  “學生會要麵試。”黎宇善意地提醒，擔心顧陵遊這樣沉默的性格，可能不會被錄取。

  顧陵遊隻是點了一下頭。

  兩人沒再說話。

  —

  —

  下晚自習後，薑佐推著自行車，跟在顧澤漆旁邊。

  校門口停著一輛藍色的瑪莎拉蒂，格外地耀眼。

  “哇靠，巨有錢人！”薑佐大吼，恐怕自己這輩子都買不起一輛。

  其他弟兄們也看得兩眼發光！

  顧澤漆雙眼被夜色渲染的又深又黑，眼底的情緒複雜而深不可測。

  他摸了摸口袋，沒摸到煙，卻碰到了一小盒糖。

  “叮當”一陣聲響，他兩指夾著玻璃盒拿出來，吸引了旁邊一個兄弟的注意。

  “澤哥，什麽東西？”

  “水果糖。”

  說完，顧澤漆倒出一顆，扔進嘴裏，酸甜的糖味立刻在口中漫開。

  薑佐不可思議地回頭：“不是吧澤哥？你吃這玩意兒？”

  “有事？”顧澤漆涼涼地看著他。

  薑佐求生欲極強地搖頭。

  顧澤漆望著瑪莎拉蒂的方向，隻見一個校服整齊的男生往那裏走，司機站在後座門邊，殷勤地為他打開車門。

  畫麵奪走了他的注意力，嘴裏酸味似乎取代了甜味，越發刺激他的神經。

  直到，有人撞了他胳膊一下。

  “走了澤哥。”

  —

  —

  顧家。

  顧陵遊一進家門，就被顧老夫人拉去了餐廳。

  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小吃和甜點，都是顧老夫人特地吩咐廚師準備的。

  “奶奶，我吃過晚飯了。”顧陵遊道。

  老夫人拉著他，心疼又憐愛地說：“你正在長身體，多吃點，瞧你現在，瘦成什麽樣子……”

  顧陵遊拒絕不了，隻好坐下來吃夜宵。

  沒多久，顧老也來了，坐在主座。

  吃了一會兒，他問：“小遊啊，見到你堂哥了嗎？”

  顧陵遊手微頓。

  老夫人瞪了老伴一眼：“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麽？”

  “澤漆也在申中，小遊剛回來，和澤漆見一麵，也有個照應。”

  “不見！你再提這些有的沒的，就給我走，這些夜宵是我給小遊準備的，你別吃！”

  老夫人發號施令，顧老閉上了嘴巴。

  顧陵遊即便離家多年，也習慣了兩位老人家的相處方式，一臉淡然。

  顧老夫人又關切地問了他一些話，顧陵遊邊吃邊答，吃的差不多了，才返回自己的房間。

  餐桌上還餘下顧家兩位老人。

  顧老歎息道：“那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是不肯放下？小遊都願意回來了，為什麽你不能給澤漆一個機會？他終究是我們家的孩子……”

  “他害死了小遊的父母，害死了自己的父親，我的兩個兒子都死在他的手裏！他不配做我的孩子！”

  聞言，顧老太陽穴隱隱作痛。

  “他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再說了，那也是他的爸爸媽媽啊，難道他不悲痛嗎？我們已經失去了那麽多孩子，難道你還要失去澤漆嗎？”

  顧老夫人臉色冷漠，語氣也不近人情：“你別跟我說這些，你要怎樣我管不著，但我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他！”

  說完，顧老夫人甩袖離去，留下顧老一個人唉聲歎氣。

  老城區，半夜。

  一聲巨大的雷鳴，把床上的少年從噩夢中驚醒。

  他重重地喘息，好半晌，撐著疲憊的身子坐起來。

  黑暗中，他習慣性地伸手摸煙，直到冰涼的觸感傳來，才發重新意識到煙已經被黎茉換成了糖。

  無奈地笑了下，他抓起玻璃盒，撥開蓋子。

  收手的時候，手肘不慎磕到床頭，緊接著一麻。

  “哼……”

  隨著一陣悶哼，玻璃盒砸到地上，硬糖劈裏啪啦滾了出去。

  少年在黑暗中怔了好久。

  翻開薄被，赤腳下床，因為沒有開燈，他不小心踩在一塊硬糖上。

  “嘶——”

  那種印在腳心的痛，好似貫徹心扉。

  次日。

  顧澤漆下了第二節課才到校，外麵下著雨，課間操取消。

  他走進教室，身上還沾著濕氣。

  空調風一吹，他掩嘴打了個噴嚏，眼底烏青。

  黎茉擰了一下眉，用筆尖戳了戳他的背：“你帶了外套嗎？”

  顧澤漆搖頭。

  九月份，誰帶那玩意兒？

  黎茉走向教室後麵的儲物櫃，從自己的櫃子中，掏出一件校服外套。

  想了想，她又掏出一個吹風機。

  “等一下黎小茉！”潘芷瑩大吃一驚，“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

  她的聲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連顧澤漆都望了過去，有點怔。

  “因為顧澤漆頭發濕了。”說著，黎茉把吹風機插進牆角的插口，朝顧澤漆招手，“過來。”

  然後，在大家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顧澤漆起身走了過去。

  黎茉遞出校服外套，又微微蹙眉：“衣服怎麽也濕了？”

  “雨太大。”

  “鬼天氣，真討厭。”黎茉抱怨了一句，然後打開吹風機，幫顧澤漆吹頭發。

  顧澤漆低著腦袋，任由她撥弄著自己的頭發。

  好半晌，才低吟出聲：“不討厭。”

  “什麽？”

  顧澤漆雙手撐在牆麵和櫃子，把她困在角落，腰往下彎了一點，喟歎：“我家茉茉怎麽越來越賢惠了？”

  黎茉的臉被熱風吹得有點燙，腦一抽，道：“因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嗯嗬……”顧澤漆笑得胸腔輕顫，腰漸彎，險險靠在她肩膀上。

  潘芷瑩撐著下巴，聽到旁邊的女生雞凍的聲音：“媽呀我真是愛死了這個姿勢！”

  “是嗎？”潘芷瑩產生了一個邪惡的想法，“要不我把老蔣的頭拿出去淋濕，等一下你借黎小茉的吹風機，讓他壁咚你？”

  女生：…………

  老蔣回頭瞪著潘芷瑩：“你有本事就過來拿爺的頭！”

  潘芷瑩作勢要過去，女生連忙攔住：“算了算了。”

  等黎茉幫顧澤漆吹幹，剛好有兩個出去買水的男生回來，路上有遮雨棚，他們也沒有淋到多少雨。

  但潘芷瑩尤為積極，借走黎茉的吹風機：“來來來，我們一個個地試，老蔣，你不想壁咚，要不試試被壁咚？”

  老蔣：“我謝謝你全家！”

  “哈哈哈……”

  顧澤漆撩起幹爽的短發，回到位子上，把校服往手臂上一套，發現有點撐不開。

  “小了。”

  “是哦。”黎茉忘了這回事，“那我換一件。”

  顧澤漆又愣住，還能換一件？

  接著，黎茉又從書包裏抽出一件自己的大碼外套，淺灰色，沒有什麽圖案，分不出男女。

  旁邊的同學見狀，不可思議地問：“黎小茉，你有百寶箱嗎？”

  黎茉很聰明地搖頭，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會法術。

  顧澤漆沒打算穿的。

  身上幹了，也不覺得冷。

  但當黎茉遞過來時，他聞到熟悉的香味，便一聲不吭地收下，再穿上。

  頃刻間，身體被衣服主人的味道包裹，舒服的不像話。

  黎茉想拿回校服外套，卻被顧澤漆一扯，塞進背包裏。

  “洗了再還給你。”

  “哦。”

  旁觀的女生直搖頭：不對不對，你們絕對弄錯了劇本。

  顧澤漆塞完衣服，猶疑片刻，還是拿出那個空的玻璃糖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