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30
作者:地效飛行      更新:2022-05-09 15:13      字數:3317
  陳大將在這邊疑惑,殊不知張國燾那邊正在後悔:中央肯定會去找魏承恭了解談話內容,這一點他早已想到,所以他對魏承恭說的話也是深思熟慮過的,不怕中央聽去。

  不過說到後來,自己靈機一動,開始持有新立場那一段,純粹是臨時起意,意外收獲。當時隻顧了高興了,沒有反應過來,直接把剛想到的說辭對魏承恭說了——接下來的事情想也知道,中央會了解自己接下來的做法,並給出針對的策略。

  哎,剛剛應該把那小子帶在身邊的。

  不過現在後悔也遲了:想也知道陳賡那滑頭肯定會立刻帶著那小子逃開,而接下來的幾天,自己會被洛甫絆住(向馬列國際匯報這個是正式的工作,而且工作量還不小,絕對不是隨便應付一下就行的),等到自己完成工作,中央也早就知道該知道的一切了。

  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吧。

  拋開懊惱的張國燾不談,陳大將帶著魏承恭很快來到了總理麵前,匯報這半天的經曆。

  “你做得很好,足以稱得上機智勇敢,”聽完魏承恭回憶的,盡可能詳盡的談話(當然不可能全部回憶起來)內容,總理讚許道,“好了,你去休息吧——當然,想要去指揮部繼續你的工作也可以。”

  “那個……總理,”一向很跳脫的魏承恭忽然囁喏起來,“我能不能跟歐陽同誌在外麵呆幾天?”

  幾個人愣了一下,總理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人,“怎麽?害怕了?”

  “害怕……倒是說不上,”魏承恭回想了一下跟張國燾談話的經曆,“我覺得他不會對我用極端手段——不知道這個看法對不對。之所以不想再跟他攪在一起,隻是因為覺得太累,一句話都要反複琢磨好幾遍,還要琢磨這以後的影響什麽的,太傷腦筋了。”

  “不會對你用極端手段,這個判斷倒是沒有什麽錯,”總理先是肯定了魏承恭的看法——這樣可以讓這小子安心,“他盯著的是全軍的領導權,這方麵你說不上話,你存在與否,意見如何無關緊要——但是在另一個方麵,沒有了你卻是整個紅軍的巨大損失,他既然著眼於全軍的控製權,就不會做這種不理智的事。”

  “……”

  “至於你想躲他幾天,這個其實也沒什麽必要。接下來的幾天,我們的張副主席會很忙,沒工夫再來理會你了。”

  “嗯?”魏承恭微微愣了一下。

  “陳賡跟他說的工作,可不隻是轉移他的注意力而已——當然,如果你實在想要離他遠一點也無所謂,這個決定權在你。”

  想想以後大約很難再有這種“戰地采訪”的機會了,為了張國燾這家夥放棄這難得的機會……魏承恭決定,還是留在指揮部吧。

  “對了,總理,我聽陳將軍說,張國燾接下來可能會采用這個新的說辭來爭取支持,這會造成影響,”說到這裏,魏承恭躊躇了一下,這才又道:“紅軍不會南下吧?”

  “當然不會,”總理詫異,“你怎麽會這麽想的?”

  “我隻是擔心……”

  總理笑了笑,拍拍魏承恭肩頭:“沒有什麽好擔心的。無論如何,能夠決定紅軍走向的,隻有政治局、還有軍委的同誌;這些同誌都是明白人,任他張副主席再怎麽舌燦蓮花,也不會看不清形勢。所以這一套說辭在決策層中必定全然無用。至於說在決策層之外……”

  說到這裏,總理沉思了一下,自言自語:“決策層之外……”

  “如果他把這套說辭用在決策層之外,就說明他決心已定了。”陳大將在一邊接口。

  兩人都是聰明人——所以說起話來難免有些半頭半截。不過魏承恭也不笨,稍微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兩人的意思:張副主席這是打定主意要分裂紅軍了。

  “我們的工作得抓緊了。”總理向陳大將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張國燾把四方麵軍拉到錯誤路線上去……”

  ————

  總理他們做出怎麽樣的對策,這個當然不是魏承恭能參與的——甚至不是他能知道的,所以,他自覺退出了房間。

  然後,心頭感覺怪怪的。

  “我這算不算是卷入了高層的鬥爭呢?”捫心自問,魏承恭心裏稍微有些異樣的感覺。

  一直以來,從各種影視小說中得來的印象,高層的政治鬥爭都是撲朔迷離而又冷酷無情,每次看到這樣的橋段,捫心自問,他自覺自己沒有那麽多心眼兒去跟故事中那些人鬥法——所以,雖然出於每一個炎黃子孫的責任,其選擇了救國作為自己的使命,並選擇了以援紅作為救國的手段,他卻很自覺不參與中國馬列黨的內部鬥爭。

  哪怕自己的好奇心再是怎麽強烈(對於某些黨內秘辛),哪怕自己再是怎麽想要對中共的人事任命發表一些意見(比如用粟裕頂替林彪之類),他都努力克製著沒有說出來。

  老話說得好:相逢好似初相識,到老終無怨恨心。這一點上兩邊的做法倒是都差不多:中央對他的態度是“三不”:不強迫、不幹涉、不催促。而他的回報也同樣是“三不”:不多嘴多舌,不盛氣淩人,不自以為是。

  基本上,這是兩邊能夠相處愉快的根本原因。

  然而現在,看來是卷入馬列黨內部鬥爭了,雖然他還有些不敢確定(之所以不敢確定,主要是因為這個鬥爭看起來好像不那麽殘酷。)

  不過雖然不那麽殘酷,但是隻憑現在看到的,就已經讓他有些受不了了。步步小心,步步驚心,時時算計,時時被算計……魏承恭覺得,自己果然還是珍愛生命,遠離政治比較好。

  而且老是看這些勾心鬥角的事,也很讓人鬱悶——即使正在鬥爭的是紅軍老前輩。

  ————

  還是去關注一下軍事鬥爭吧,看看這方麵的好消息,能讓人心情愉快。

  紅軍果然還是沒有讓人失望,各條戰線上不說是捷報頻傳,卻也頗能振奮人心。

  紅軍的分派很有特色。

  南線,彭老總的部隊集中了全軍幾乎所有的馬匹——包括一部分從藏民羌民手中交易來的馬匹——組建了一隻小規模騎兵。之所以這麽幹,考量有二:第一,在青藏高原這麽一個放得開的地方,騎兵的戰術價值不言而喻,配合能小範圍快速傳遞信息的對講機,他們幾乎總能在最合適的時機出現在戰場上最合適的地方,遂行破襲、掩殺、追擊、威懾等任務,配合步兵靈活展開的陣地戰和運動戰,讓敵人苦不堪言。

  第二則是因為彭老總的部隊勢必是最後一支撤離鬆潘的部隊,極有可能被迫遁入草地——有一隊馬匹等於是有了一批額外的軍糧。

  如果說南線的彭總是加強了機動力,那麽東線的林總就是加強了攻擊力。林總的部隊集中了全軍的炮兵,砸開了鬆潘城的外圍防禦——好吧,炮彈不多,所以炮兵的作用其實沒那麽大;真正起到決定作用的,其實是紅軍參照未來四野攻堅戰術專門訓練出來的一批攻堅部隊。

  限於物資供應,這批部隊的戰鬥力遠遠沒有未來的四野那麽強大,不過胡宗南的部隊也是初來乍到,根本來不及構築多麽堅固的工事,再加上紅軍的炮兵再差也是炮兵,在某些關鍵地點上能起到四兩千斤的作用。所以鬆潘的外圍防禦很快就悲劇了。

  然後戰鬥節奏就進入了紅軍戰史中很罕見的巷戰。

  整個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紅軍幾乎沒有打過真正意義上的巷戰。紅軍不守城(即使在五次反圍剿的時候也很少守城);攻堅城攻不下,攻空城對手一般一下子就垮了。所以戰鬥很難進入巷戰,有限的一些城市內戰鬥說是巷戰不如說是追擊戰。

  實際上,這種情況也跟對手有關係。國軍當時也很少打巷戰,不隻是麵對紅軍,麵對其它各路軍閥以及各路軍閥之間也很少打巷戰,城市爭奪戰基本集中於城牆,當城牆或城門被攻破的時候,防守的一方就會很快失去鬥誌。少有的一些能夠在城牆失守後還能守住城市的將領——比如傅作義——就顯得卓卓不凡,皎皎不群。

  像這一次的鬆潘爭奪也是如此。從截獲的電報來看,在外圍陣地失守後,胡宗南判斷鬆潘已不可守,就準備放棄了。

  無奈校長想要一舉盡全功,給他下了死命令,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撐了下來。

  拉鋸了兩天,後方的補給突然劇減,僅僅能保證最嫡係部隊的需求,不僅如此,還有了自己的側翼出現大量紅軍的消息,就連後方都出現了少量襲擾部隊。

  胡宗南本人的嫡係倒還鎮得住(在補給不足的情況下,會優先保證——當然所謂“優先”,也就是別人吃三分飽的時候他們能吃四分飽),不過配屬的部隊就沒那麽聽話了。為了加強胡宗南的實力,常凱申命令小六子撥了兩個師給胡指揮,結果那幫東北兵餓急了,又知道了“後路不穩”,於是就開始胡來了。

  到魏承恭回去2017的時候為止,胡宗南經曆了手下的兩次嘩變,一次與本地人的對抗(東北軍跑到喇嘛寺去“征糧”,會發生什麽不用多說了)之後,之後他果斷給自己的校長拍發了絕命電——而且一發就是三封,不過用意當然是變相要求撤退,兼且甩鍋: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補給不濟,後路不通,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您老人家要是沒有別的辦法,那我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