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我殺了她，現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送上冥界的刑場，讓她在清醒的狀態下，忍受一千年的酷刑折磨，剛才聽她說，我就心驚肉跳！

  一個女人怎麽能忍受那樣的痛苦？我要送她去那裏，恐怕我的良心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可她明明就是我要追擊的對手。

  作為十三神兵的統領，我理應給神兵們一個交代。

  我在思索一個最好的辦法，這個過程中，霓凰冷然站在那裏，身後淩冽的風，吹起了她的紅袍子，就像一片紅色的雲在飄動。

  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搖曳，那紅雲把我的心攪動得晃蕩不停。

  遠處，傳來了冥淵的號角聲。那是他給我的暗號，試探我這邊的情況。

  我必須在短時間內給他做出答複，不然的話，軍心不定。

  我抬眼，看見霓凰冷靜的眼神，她在等我的判定，這個女人，在等待我給她的死法，她竟然如此安靜。

  她竟然從頭到尾，沒有求過饒。

  “霓凰，我問你，你為何要犯冥界邊境？”

  她一怔，隨即說道：“你們人界的一句話是成王敗寇，我既然落入你的手裏，就聽憑你的擺布。但是還有兩個字叫信義，這兩個字在六界通用！不管我與誰為伍，和誰做事，我都不會出賣對方。”

  “你這是何苦？”

  “遊戲有規則，合作有規則。我不會說出我的動機，更不會說出我的合夥。”

  “唉……”

  霓凰忽然捂嘴笑了：“你是不是不忍心殺我？所以，讓我說出我的同夥，讓他頂罪？”

  被霓凰看穿了我的意圖，我忽然間臉紅，這個魔女！

  “謝謝你。”她說道，“我現在確信你是人界的人了。”

  “為什麽？”

  “隻有人界的人，才這麽優柔寡斷。用你們的話說，這叫人性。”

  我頓時覺得尷尬化解：“對，這就是人性。人之初，性本善。我們人界的人，內心善良柔軟，看見美好的事物，總不忍心破碎。”

  “可我是魔女。你不知道魔界光明使者的地位？我告訴你，魔界隻有有兩大護法：光明使者、黑暗使者。我又是大魔導師，我手下的魔法師千千萬萬。你若不殺我，你會後悔的！”

  “我知道你是魔女。但是我相信，美麗的女人一定也有一顆善良的心。”

  “為什麽這麽說？你覺得我善良？”

  “剛才說到煙花，你便一臉憧憬，我相信你向往美好的事物。內心向往美好的人，一定有柔軟的一麵。”

  她冷笑：“你這是強行替我開解。你殺了我，或者送我去刑場，我都不會怪你。”

  她看向身後，那裏是堆山似海的死蛇群，以及堅不可摧的封印屏障。

  霓凰的臉上出現了落寞的表情，她對著那個方向，高抬起雙手，做了七個叩拜的動作。

  她在作別魔界，作別自己的家鄉。

  “走吧。”她說道，“你的同伴在呼喚你。你既然不忍心殺我，就把我交給他們，你不到冥界來，你就不知道我在受酷刑。”

  “如果把你交給他們，我現在就已經知道後果。光是十三神兵的懲罰，就會讓你痛不欲生。”

  “你可以選擇與我一戰，或者，你求饒。”我說道。

  我這是怎麽了？

  “與你一戰，我不是你的對手。求饒，我堂堂魔界光明使者，做不出這麽丟臉的事。走吧。”

  她朝著神兵駐紮的方向走去，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聽見紫光朝這邊躍進的聲音，這匹狼已經恢複了體能和法術，他的鬼頭大刀在風中發出犀利的聲音。

  “等等！霓凰！”我衝口而出，“我放你走。”

  她猛地停下腳步，驀然回頭，那被風吹起的水袖，劃過她姣好的麵龐。

  回眸一笑百媚生。

  “你說什麽？”她有些不敢相信。

  “趁我沒有改變主意的時候，你走吧。”我說道，“我不想殺你，也不想你受酷刑。趕緊走！”

  “放我走？”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個雕塑，風吹起她暗紅的頭發飛舞，唯美嬌豔。

  “再不走，我就要改變主意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與我擦肩而過。

  那蜜桃的香氣，頓時就浮動起來。

  我打開了封印屏障，也不敢回頭去看一眼。

  “下次不能再犯冥界，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被你捉住，你就不會放過我了？”

  這語氣是那麽輕飄飄的，就像天空浮動的雲彩。

  “對。”

  “咯咯咯……”她發出一長串美妙的笑聲，“我知道，下一次你還是會放過我的。”

  我沒說話，她說得對。

  “但是，不會有下一次。”她忽然很認真的說，“易陽，謝謝你放了我。謝謝你給我說人性。說我美好，說我善良。等我回到魔界，我會好好思考這些問題。”

  “但願你能思考透徹。”

  我突然覺得，我多無趣啊，竟然跟她探討這麽深奧的話題，魔女，你給她說人性！

  “我也告誡你，不要沾染冥界的事情，這裏是一個亂世江湖。你不能把自己搭進去。你有千年之身，你能自由出入六界，那就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我們背對背，隔著幾步的距離說著話。

  “多謝忠告。”

  霓凰的紅袍在風裏的聲音遠了。

  我站在原地，莫名惆悵。

  紫光的聲音越來越近。

  忽地，我背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轉身一看，霓凰乘風而來。

  她險些撞進了我的懷裏，趕緊停步，可是那飛舞的衣袖，還是拂過了我的麵龐。

  “你回來做什麽？”

  “我送你兩樣東西。”

  她摘下頭上紅色皇冠，以及手上碧綠玉笛，遞到我的手上。

  “我的頭冠給你，這是光明使者的標誌。你若到魔界，此頭冠可以為你召喚我的千萬魔法師，為你化解困難。”

  “玉笛給你，你回去好給你的兄弟們交代。你放我一命，我不會為難你。”

  我拿著這兩樣東西在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頭兒，你在哪兒？”

  紫光如炸雷般的聲音傳來。

  “快走！”我催促道，出於本能，我推了霓凰一把。

  可是下一秒，蜜桃的味道充盈著我的懷抱。

  她竟然一頭就撞進了我的懷裏，一雙溫涼的手抱住了我。

  我愣神了，我沒想到她不但沒走，還投進我的懷抱。

  我有一瞬間的迷醉，但是紫光的聲音那麽近，再不走，她就走不掉了。

  “快走！”這一次，我重重的推了霓凰一把，用了我的法術。

  一片紅雲從我的懷裏掙脫出去，飛出了邊界。

  下一秒，紫光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