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這個故事越來越淒慘了。

  現在所有的村民都是受害者。

  在虞人美、山精的重重壓迫下，他們過著恓惶的日子。

  一個沒有孩子的村莊，還有什麽希望？早晚會走向滅亡。

  “老族長，山精什麽樣子？他在哪裏？我想去會會他。”我說道。

  他連連搖頭說，山精是我們惹不起的。

  山精就是一座山的生命、魂魄、山神、守護神。

  如果除掉了山精，那麽這座山也將被毀掉。

  村民們要對他保持虔誠，不能有絲毫反抗之心，他要什麽便給他什麽，定期祭祀他。

  人類對他如果沒有過分的舉動，他便與人類相安無事。

  老族長說，若不是因為交換白天去找他，他不會去打擾山精的修行。

  不過，山精對此沒有拒絕。要知道如果一個村莊滅亡了，他便沒有了人氣，這會耽誤他修煉的。

  它與人類之間是相輔相成，相互依賴的。

  每年的這個時候，山精就開始閉關修煉，不想被打擾。

  所以老族長不讓我去找山精，說隻要除掉虞人美，一切就好解決了。

  我心裏非常清楚，老族長這些話是自相矛盾的，既然山精那麽厲害，為什麽不讓山精收了虞人美？

  虞人美欺負的是山精的子民，山精既然是一座山的保護神，這樣的事情他也允許？

  既然能求山精改變黑夜白天，就不能讓他徹底收了虞人美？

  我覺得老族長編謊言的功夫很是厲害，但是邏輯又那麽不通。

  我注意到他脖子上掛著的那一個號角，它有兩排，每一排有三個孔，一排是白色，一排是黑色的。

  他的號角聲，在村裏是一種發號施令的東西，具有某種魔力。

  忽然，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口口聲聲說山精的厲害，卻不讓我們麵見，山精，根本就是他杜撰出來的一個東西！

  或者，難道老族長自己就是山精！

  他在村裏一手遮天，說什麽就是什麽，村民沒有出過門，沒有見識，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他想控製村民，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我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吃飯了，我看向唐宋那邊，他們也吃得小心翼翼。

  老族長脖子上的號角晃來晃去，晃得我的心癢癢的。

  這個號角，那麽神秘，我很想試試。

  老族長轉移話題問我燒替身非要在晚上做嗎？

  “一定要。”我說道，“不然的話，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

  “虞人美會來？”他問。

  “一定會。”

  他的臉上突然就出現輕蔑的神色，不過是轉瞬即逝。

  這個表情讓我覺得，他料定了虞人美不會來。

  他為什麽覺得虞人美不會來？

  如果一個人死了，就不會出現。

  可他又把村裏的這些亂象，歸結到虞人美的身上。

  這又一次的自相矛盾。

  老族長思忖了許久，我趁機說不如找山精商量下，換一會兒的黑夜來用。

  他決絕的搖頭說不行，黑夜來臨，村子又會亂起來。

  “這樣吧。”他最後說，“我有一個辦法。”

  他說，這個村子有很多山洞，山洞裏一片漆黑，就跟夜晚是一樣的。

  我哭笑不得，夜晚，就是找個漆黑的地方的意思？

  我有意無意的把貔貅吊墜在他眼前晃，卻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我忽然想，老族長是不是昨晚那個瞎眼老族長？

  這群人跟昨晚的那群人，到底是不是同樣的人？

  昨晚的事情，他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我假設，昨晚的那群人是他們若幹年後的狀態，那麽，他們根本就認不出我們來！

  因為，作為普通人，他們怎麽知道自己的未來，怎麽認識未來的人？

  隻是他們的過去和未來，虞人美，是他們繞不開的名字。

  飯後，我本想六個人湊在一起商量商量，奈何村民太多了，根本不給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老族長倒是興頭十足，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我感覺到他對我有戒備，但是沒有敵意。

  於是我試探性地問：“老族長，村頭的那一麵鼓，是用來做什麽的？”

  他明顯一愣，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安。

  我假裝沒看見。

  他慢慢地解釋說，他們這個村子，因為祖上逃難的原因，有自己崇拜的圖騰和信仰。

  那一麵鼓，是祖上帶進來的，是祖傳的好東西。

  它不是一般的鼓，平時，它能震懾野獸，把進村搗亂的野獸嚇走。

  在經過拜祭等一些程序之後，它能通靈。

  擊打鼓麵的次數不同，就能召喚出不同的神靈，還能請出村裏已故的祖宗靈魂。

  在被虞人美騷擾的日子裏，他們會不定時的擊鼓，召喚祖上和一些神靈，守護村莊。

  “鼓麵上的圖案呢，又是什麽？”

  我試探性的問著。

  “那是七星陣。”沒想到他非常爽快地回答。

  “七星陣？看起來……似乎不像。”作為馮千山的弟子，我要裝作有見識深沉的樣子。

  “那確實不是全真教那種七星陣，是經過我們改變後的陣法，隻適合我們村子的。”他解釋說道，“這個陣法，會隨著鼓聲響起之後，散布在村裏的上空，對我們村民起到保護的作用。說明白點，就是讓我們的精魂不散。”

  “你們的精魄，為什麽會散？”

  “不是白晝不均衡嗎？極晝和極夜，對人的影響非常大。”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道，“聽起來老族長也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

  他謙虛的說，自己是魯班傳人，村裏還有一個人，就是那個發髻瘦子，也學過道法，這個七星陣，就是他們共同的成果。

  “我們不讓外人留宿，也是有原因的。一來，我們不想讓外人受到牽連，讓村裏徒增怨魂。二來，外人的到來，會破壞我們村的陰陽平衡。”

  “怎麽說？”我問。

  “這個村的陰陽，其實是被我們控製的一種均衡。”他解釋說，“外人進來一個，陰陽就失衡。”

  “我明白了，多謝你的良苦用心。”

  “為了我們的村民，為了讓我們不絕後，隻能這樣了。”他歎息說。

  “那麽……我說如果，假設一下。陰陽失衡，結果會怎麽樣？”

  老族長又是一連串的搖頭歎息：“如果陰陽失衡，村子就會永遠陷入黑暗之中，植物枯萎，人，也會漸漸萎縮，衰老，要麽死去，要麽……變成不死的行屍走肉，永遠被困在這裏。”

  我掩飾著我的驚訝，這一切，不就是我們剛進村看見的情景？

  也就是說，這個村子在我們進來的時候，就是處於陰陽失衡的狀態。

  “所以，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除掉虞人美這個禍害。那樣的話，我們村就有救了。”老族長站起身，長身一揖，“我代表我們全村的人，謝謝你們了！”

  我趕緊把他扶起。

  此時，我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對於昨晚的事情，老族長是不知道的。

  我們昨晚進來的，是他們的未來。

  可是那鼓點聲，把我們從未來的黑暗，拉到了現在的白天。

  這時候的老族長，對於馮千山是敬畏的，把馮千山的弟子奉為座上賓。

  未來的老族長，見了馮千山的弟子，見了吊墜，就要弄來填補七星陣。

  而且這個時候的老族長，不認識馮千山的貔貅吊墜。

  這中間的時間到底是多長？

  又發生了什麽事？讓馮千山從恩人成為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