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沙漠戰場上，狂風和濃霧非但沒有消散，反而隨著時間的延遲不斷增強，伴隨著強勁風聲，砂礫在炙熱的空氣裏相互摩擦，閃現出點點火星。

  處於沙丘山梁高處的“台兒莊”縱隊剩餘15式輕型坦克和04B裝甲步戰車齊聲怒吼，柴油引擎開足馬力，形成濃厚的藍色煙霧，混合在空氣中，借助風勢與籠罩在上層的濃霧，很快就猶如一層密不透風的玻璃罩似的，將整個下方的穀地包圍了起來。

  說來也怪，還沒等柴油逆向噴射的顫抖消失，穀地裏蜂擁衝鋒的那些東瀛活屍體們已經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地癱倒在沙地裏。

  不但是暴漏在外的活屍體，即使是坦克裏的東瀛小鬼子也很快處於“失能”狀態，他們大概是沒有預料到肖教授的麻醉攻擊，並沒有打開車輛裏的增壓裝置，讓這股本來為了消除沙漠農作物害蟲而設計的淺藍霧氣，以液滴形式鑽進了坐車內部。

  肖海鷹的這套戰術出其不意，而且一舉兩得，既利用了柴油裏含量較高的氫元素加高效麻醉物對付了活屍體，又利用農藥本身具有的高麻醉效力對付了那些處於“春天”病毒感染早期狀態的東瀛小鬼子們。

  一句話，不管你是人還是魔，都一起上道，絕無例外。

  “指揮員同誌，快，快撤退啊”

  盧博不敢相信地望著這一切，他由衷地佩服起肖海鷹這個人來，他不但是老戰士，還是科學家，在大家束手無策的緊要關頭，竟然想出這種效力極高的辦法來。

  “戰術撤退，戰術撤退”

  無線電裏肖教授的一句話提醒了編隊指揮員盧博，他稍微檢視了一遍戰術顯示器，標定了各車組位置，然後透過編隊無線電發出後退命令。

  隻見，一輛輛15式坦克保持發動機排氣口朝向穀地的姿態，這些坦克的主炮和遙控武器站繼續保持戰鬥射擊姿勢，相互掩護，按照戰術電子地圖中的布置，有秩序地後退。

  緊隨著坦克，剩餘不多的數輛04裝甲步戰車也加入撤退行列，由於不知道麻醉煙霧對付“活屍體”的有效時間，各車組在後退過程繼續保持煙霧噴射狀態，好在他們攜帶的燃料充足，撤離這塊戰場不久又可以得到補充，因為毫不吝惜，隻管讓藍色煙霧保持最佳濃度。

  肖海鷹教授所在的移動醫療車也加入了撤退車流中，老頭子並沒有因為自己設計的煙霧和麻醉藥起到效果而得意忘形，科學家的冷靜思維及時回來了。

  老教授雙眼緊緊盯住炮長觀察瞄準係統的液晶顯示器，不斷移動操作杆，放大或者拉遠鏡頭，觀察穀地裏癱倒的“活屍體“狀態。

  “倒車“

  突然，肖海鷹大吼一聲，不明就裏的莫文曦猛地踩住刹車，一雙灰藍色大眼睛以探尋地眼光注視著他。

  “壓過去，快，把那兩具怪物碾成肉醬，讓他們的血液和肌體組織沾到履帶上去。“

  莫文曦什麽話也沒有說，她以熟練地操作讓這輛04B裝甲步戰車改裝的移動醫療車猛地後退，然後改換檔位，隻聽得引擎歡快地吼了幾聲，重新回到撤退的鐵流裏。

  不用說，在這倒退，又前進的過程中，履帶上早已沾上了一層東瀛活屍體留下的黑藍色血液和肢體殘片。

  這其實是在采集樣本，既然不能下車，那就讓履帶代勞吧，雖然在其後的旅程裏這些標本大部分會丟失，但對隻需要幾克化驗樣本的肖教授來說，怎麽樣都足夠。

  “勝利1號，勝利1號，台兒莊呼叫，台兒莊呼叫”

  盧博沒有忘記這些山穀裏的東瀛小鬼子和活屍體，一旦拉開安全距離，他就重新通過衛星數據鏈呼叫指揮部。

  “幹得好，盧博，幹得好，不愧是我的兵”

  老首長很高興，他以自己特有的形式表揚了昔日部下的表現。

  不用說，盧博所看到的一切，都透過衛星數據鏈，實時地顯示在了萬裏之外燕京山脈深處的西山一號全軍聯合指揮所的大屏幕上。

  “火力覆蓋，火力覆蓋，不能讓生化災難外泄”

  這時候並非表達情感的好時機，盧博立刻從逃出劫難的興奮中清醒過來，他知道，那片穀地裏的東瀛小鬼子，不管是已經變成了活屍體的，還是正處於變化之中的，都必須徹底毀滅，不留下任何可以移動的部分。

  “台兒莊，勝利1號明白，請注意觀察火力覆蓋效果”

  老首長在親自指揮，這位最高軍事委員會的高級領導人頭手持送話器，雙眼緊緊盯住顯示屏。

  片刻之間，台兒莊編隊離開穀地戰場已經差不多三公裏之遙了，

  戰場上空飛行的那兩架運5無人農藥播撒機完成了任務，繞著穀地邊緣轉了幾個圈，然後稍微拉升了點高度，轉而機頭向下，“嗡”地一聲呼嘯著，衝向穀地正中，在一群活屍體中間轟然爆炸，燃起一堆焰火。

  這是就地銷毀受汙染器材，以免飛機返回非生化感染地區，將病毒顆粒攜帶傳播出去，因為是無人機，消耗起來也就毫不心疼了。

  “台兒莊，台兒莊，勝利1號呼叫”

  “勝利1號，台兒莊在，請講”

  數據鏈語音頻道裏傳來另外的聲音，比老首長年輕得多，看來是一位負責專業行動的指揮參謀。

  “觀察坐標點012，預計抵達時間12秒”

  “明白”

  盧博回應一聲，戰術電腦終端收到數據鏈指令，自動顯示坐標代碼，電子地圖按照代碼位置，自行計算，將詳細地圖點和影像畫麵顯示出來。

  打仗這種事情，除了訓練和裝備之外，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機動靈活地指揮和跨越海陸空維度的情報協調，火力配合，這也就是所謂的“聯合指揮”。

  在盧博這一代前線指揮員所處的時代，中國軍隊早已經完成了被稱為“全軍通用數據鏈”工程的建設，隻要是必要，無論最高指揮部身處何處，不管是在燕京山脈深處的“西山一號”指揮所，還是太平洋海溝最深處的戰略核潛艇，或者是飛行在空中的“末日指揮飛機”，都可以協調調動全軍位於全球各處的每一門火炮，每一個機動兵員。

  這就是“信息戰爭”，子彈還是子彈，但插上了比特流的翅膀，就變成長了眼睛的智慧武器。

  果不其然，當數字倒數到零的時候，天空裏飛來兩個紅點，幾乎是同時，從空中筆直落下，插旗杆似的，分別深入到穀地左右兩端。

  紅點並沒有爆炸，好像是啞彈。

  不過，盧博當然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這兩枚也是通過遠程火箭炮發射的特種炮彈，被炮兵單位稱之為“領頭彈“，或者叫”偵查彈“，炮彈上裝的不是炸藥，而是精密攝像機和北鬥定位接收裝置。

  北鬥終端賦予了炮彈落點精確到厘米的地理坐標，而三維成像立體攝像機拍到了戰場的最真實立體構圖。

  根據這些情報，已在半空飛行了一段距離，處於射程中段的“靈巧智能火箭彈“自動調整前進方向，高低彈道，確保每一枚都打到靶心紅點上。

  “台兒莊“編隊已經離開穀地戰場大約五六公裏距離了，透過處於有效距離邊緣，正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的畫麵顯示，盧博看到穀地裏又開始有了動靜。

  地上的“活屍體“從沙地裏，殘肢堆裏，血泊中爬起來，這些麻醉藥可以讓一個師的士兵失去知覺足足兩天，用來對付這些東瀛鬼子兵，卻隻能起到不到半小時的效果。

  “頭兒，怪物動了“

  炮長也看見了，他有些焦急地提醒。

  盧博沒有回答部下提問，他盯著畫麵，望著顯示屏幕上的倒計時。

  突然，安裝在指揮坦克外的攝像機拍攝到灰暗天空上劃出上百道白色曲線，每一道曲線的全麵都有個閃亮光點。

  隻見這些曲線飛越沙海上空，同時掉頭向下，開始俯衝。又過了一兩秒鍾，灰暗的天空上盛開起一朵朵美麗花瓣，這些盛開的花瓣不斷延伸，白色線條轉而變得筆直，從地圖上望過去，它們將穀地整個兒包圍了起來。

  幾乎全編隊的人都在注視這幾朵從天而降的美麗鮮花，當花瓣完全落下，盛開於穀地的時候，一片火海瞬息間爆發開來。

  “真美啊“

  肖海鷹不由說了一句，戰場周圍已經被數百道火柱所掩蓋，這些火柱不斷升騰，不消片刻，已經盛開起另一朵粲然，血紅的死亡之花。

  “勝利1號，這裏是台兒莊，火力覆蓋完成，效果良好“

  在脫離視線邊緣的最後時刻，盧博上報了這次遠程火箭炮覆蓋消毒的第一手觀察資料。

  看到這一切除了肖海鷹，盧博等人之外，還有“仁慈天使”，當然，對於天使不能說看到，因為這個惡魔天生沒有眼睛，但觀察力卻遠超常人百倍。

  仁慈天使在火力到來之前就離開了，從藍色麻醉劑散播的那一刻起，這個惡魔就預料到下一步的消毒行動。

  仁慈天使找了個地方，展開隨身攜帶的衛星終端，接入太空裏飛行的“組織”通信衛星。

  在“組織”活動的這些年中，他們建立了很多私人太空發射公司和衛星服務公司，以民用的名義發射了多顆衛星，現在，天使利用的就是其中一顆，隱秘於低軌道，那些太空垃圾裏的絕密衛星。

  “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你做的很好，做得很好”

  舒倫堡博士的聲音傳來了，多日沒有遇到，天使竟然發覺“父親”變得年輕起來。

  “繼續你的使命，回到我們的東瀛朋友那裏去，你很快可以看到積極變化的。”

  “父親，那個肖海鷹，是個討厭的家夥，很討厭”

  仁慈天使想到老教授，很鄭重地提醒了一句。

  “別著急，孩子，我已經有了布置，利用我那個可愛實驗室研究出阿爾法501物質，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了他的賤命。“

  仁慈天使聽到這裏，如同孩子似的笑了，隻是笑容綻放在那張麵紗後極度畸形的臉孔上，顯得詭異，恐怖。

  天使知道阿爾法501，這就是傳說中的“基因導彈“，它可以在千萬人裏隻取某個目標人物性命，其過程可以類似流感，但非目標基因人群卻不會送命。

  隻是，這玩意需要近距離撒播，仁慈天使不知道，敬愛的父親準備如何發射這枚“導彈“。

  或許，肖教授生活範圍之內，就布置了一位隱秘殺手。

  脫離穀地戰場後大約兩小時，台兒莊編隊與另一支代號“清川江“的合成營匯合。

  根據最高指揮部命令，台兒莊放棄全部裝備，全體人員轉移到“清川江“編隊的裝甲車內，然後以特殊高溫榴彈擊毀台兒莊戰車，最大程度上杜絕汙染發生。

  幸存人員都集中在三輛特殊戰車內，這是為了在核生化特殊戰爭中幸存人員設計的，與外界高度隔絕。

  遠方“非洲遠征軍“大本營，已經準備好了全套消毒裝置，核生化專門連按照戰鬥設想的那樣，準備了一種被稱為”橙色9號“的特種檢驗試劑。

  這種試劑會和血液裏的全部正常細胞發生反應，不正常的細胞，自然而然地顯示出來。

  這是位於南方某地的“全軍傳染病研究所“的成果，設計思路就是以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直接篩選可疑感染者。

  “我們會平安無事的“

  肖教授望著莫文曦，他笑著說。

  陰影裏，一雙灰色眼睛悄然掠過教授，隻是一瞬間，卻帶著冰冷，帶著一種特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