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908米，方位035”

  盧博大聲報出一串數字，這時候“台兒莊”編隊已經與最終目標，世界衛生組織辦事處大院相距不到一千米了，要是在和平時節，開足馬力的裝甲編隊全速衝鋒，不到三分鍾就可以衝入大院內。

  淩晨四點五十八分，狂暴之極的哈姆辛風已經停歇，這種攜帶了大量沙塵與飛石的沙暴來得突然，停止的也快速徹底。很快，東方天際邊開始閃爍鑲嵌了紅邊的金色晨光，透過正在消散的烏雲縫隙照射下來，形成一道好似彎刀的金黃色光幕。

  結合了古老與現代，曆史和滄桑的阿布辛貝城在晨光照耀下，終於展現出一輪屬於它的獨特城市輪廓。市區到處都在燃燒，仿佛無數火把同時點燃，跳躍的火光在逐漸升高的太陽映襯下，形成一簇簇閃動的光點，好似太陽表麵正在爆發中的高能黑子。

  盧博注視著麵前的戰術顯示地圖，還剩下的這段路會是最為艱巨的考驗。因為辦事處大院地處“金色月光”大街，這裏是阿布辛貝城區最繁華的地段所在，道路上密集地安插了無數店鋪和高級住宅樓，甚至沿著右側綠色隔離帶開挖了一條人工景觀河道，內戰爆發前的和平時光裏，這條大街曾經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而景觀河上富有埃及恩德風情的古代小舟悠閑地遊蕩著，河岸上到處可見富有居民和外國遊客的身影。

  現在，這裏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久，景觀帶和商業區變成了密布掩體和射擊孔的恐怖“火力地帶”。

  “分散前進，在A21號坐標區集合”

  眼看道路越來越狹窄，盧博決定讓“台兒莊”編隊分成左右兩支分頭前進的縱隊，等突破這塊街區後再在辦事處前方廣場重新匯合成箭頭隊形。

  “頭兒，你看，這些人都發瘋了吧？”

  剛剛在戰術指揮終端上完成隊形分配，駕駛員那帶著驚恐和不安的聲音再次響起在車內通信網絡裏。

  盧博抬起頭，他輕輕向後推了推頭盔，把眼睛靠到左手邊的獨立顯示器邊，依靠這架據有環視能力的全光譜顯示終端，他將周圍景象一覽無遺。

  隻見，黑壓壓的人群從街道兩側，甚至身後湧出來，從穿著上看，他們顯然以本地人為主，大部分是平民，還有些則是持有武器的武裝分子。

  令人驚訝的是，這些在內戰時隻敢躲在掩體內匆忙射擊的家夥，現在竟然視裝甲車隊為無物一般，隻是徒然地擁擠著，逐漸匯集成人的海浪，潮水般湧向裝甲車隊，很快就要將坦克包圍起來。

  “頭兒？怎麽辦？”

  這次問話的是炮長，他負責操作15式坦克頂部聳立著的遙控武器站。

  盧博沒有回答，他當然明白炮長為何停止射擊，因為迎著車隊直線衝擊過來的人海裏麵，赫然有很多穿著鮮豔服裝的兒童，甚至還有些套著校服外套的小學生。

  除了盧博這一隊之外，右側縱隊也遇上類似困局，這些擁有強大武器的裝甲戰車麵臨發狂衝擊的普通民眾，他們隻能停止前進，暫時讓打的發紅的槍管進入冷卻狀態。

  還沒等盧博想好對策，車內揚聲器裏已經連接傳來“嘶嘶，嘶嘶”的響聲，這是火箭榴彈與空氣摩擦發出的噪音，說明除了衝擊人群之外，還有人從兩旁商店裏發起攻擊。

  榴彈打在15式兩側和正麵複合裝甲模塊上，應付這樣的威脅，15式坦克無需啟動GL3主動防禦係統，因為火箭彈準頭很差，僥幸命中的幾枚遇到複合裝甲阻攔，產生的效果也和撓癢癢差不了多少。

  “頭兒，衝過去吧”

  駕駛員的麵孔因為驚恐完全扭曲了，駕駛艙周圍是全景式顯示器，環繞著他的是越來越近的人潮，透過這些視野良好的多光譜放大影像，駕駛員看見一些人的麵孔正在不斷融化，他們的身體好似被點繞的蠟燭一樣，邊跑邊分解，一點一滴地落在馬路路麵。

  “啊”

  駕駛員狂吼一句，他拚命踩下油門，1200馬力柴油機驟然轟鳴起來，眼看就要迎著人海衝進去。

  “海蛇21，海蛇21，這裏是眼鏡蛇，這裏是眼鏡蛇”

  盧博的頭盔內突然傳出呼叫聲，右手邊戰術地圖顯示器頂端出現了一個代表友軍符號的綠色三角形圖標。

  盧博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他好像聽過這聲音，是那麽熟悉，那麽富有印象。

  “是楊鬆，那個狙擊手”

  盧博的思緒一時間回到利比亞恩德，回到了另一場沙漠範圍內的城市搏殺。

  “030方位，從房子裏衝出去，那邊是另一條街道，沒多少平民，都是武裝分子和東瀛顧問”

  很顯然，一路觀察，探問戰場情況的楊鬆注意到接近中的“台兒莊”編隊，他知道作為中國軍人，裝甲編隊絕不會衝入人群，那樣的話，編隊自身就會陷入危險之中。

  “明白，準備接戰”

  盧博精神頓時振奮起來，他不怕遭遇武裝分子和東瀛顧問，哪怕前麵是東瀛裝甲部隊，他也敢於勇敢衝鋒。

  駕駛員轉動方向盤，15式坦克采用了和賽車類似形狀的梯形多功能轉向盤，在全自動變速箱和液力綜合傳動係統的幫助下，“台兒莊”原地轉向，然後發出轟鳴聲，猛地衝向斜側麵的店鋪牆麵。

  “哐當”

  震動和鳴叫一起襲來，“台兒莊”號首當其衝地從斜側麵店鋪裏衝出來，現在他所麵對是一條不足200米長的狹窄巷道。

  巷子裏有正在起火燃燒的汽車，那些是武裝分子此前點燃的活動路障。

  “台兒莊”一馬當先，奮勇推開路障，炮長重新激活遙控武器站，一時間，機關炮和機槍齊鳴，35毫米榴彈發射器不時製造出“咚咚，咚咚”的氣體爆音。

  任何可以看得到的活動目標都被消滅，這裏果然如楊鬆所言，基本都是武裝分子，有些明顯是當地人打扮的東瀛顧問。

  “看，他們都瘋了”

  炮長聲音嘶啞，他幾乎每次齊射都發出興奮地歡呼。

  盧博點點頭，他也發現這裏的武裝分子出奇地勇敢，他們竟然從掩體裏冒出來，奮不顧身地迎著坦克射擊，有些人揮舞彎刀，還有些人竟然互相抱在一起，以牙齒相互撕咬。

  與其說他們是在攻擊裝甲編隊，不如說是在發泄暴力，向著所有活著的人發泄暴力。

  “衝過去，衝過去”

  盧博再次聽到楊鬆的聲音，他轉動攝像頭去捕捉，很快，多光譜傳感器發現了一個矯健異常的身影在跳躍，在奔跑，他在障礙物間穿行，在房屋遮陽棚上跳躍。

  “別管這些怪事，別管這些怪事”

  楊鬆再次發出警示，他讓車隊盡快衝出去。

  “台兒莊1號，台兒莊1號”

  突然，頭盔裏傳來聲音，這是另一支編隊的指揮坦克，台兒莊2號。

  “怎麽了？”

  盧博趕緊追問

  “你看”

  隨著台兒莊2號車長聲音而來的是同步傳輸的視頻畫麵，很明顯，那是另一輛15式坦克拍攝到的。

  前方大約幾十米外，三輛破舊的大巴車停在路邊，車內明顯有人，車廂下則是幾個穿著本地服裝的東瀛人和武裝分子，他們正拖拽著幾名長發少女，這些人表情誇張，眼睛裏發出火焰燃燒般的紅色，血從他們的臉上流下，肌肉一塊接一塊地溶解開來。

  那幾個少女好像都是正常人，她們瘋狂掙紮，嘴巴裏的聲音比臨近死亡的動物還要嘶啞。

  盧博想了一下，他們有兩條選擇題可以做，一道是直接衝過去，或者用主炮把這幾輛汽車轟成碎片。

  第二道是派人營救，但他現在搞不清周圍狀況，也不知道那些武裝分子身上正在發生什麽樣的可怕事故。

  炮長在注視盧博，期待他的選擇。

  “火力掩護，重裝步兵出擊”

  隨著指揮口令下達，車隊火力橫掃那幾輛大巴車，台兒莊2號後麵的一輛04B重型步兵戰車猛烈拋灑出六枚煙霧彈，這邊鉛灰色煙雲剛剛散開，兩名身穿重型防護裝具和機械外骨骼的戰士已經從液壓跳板上衝出來，敏捷地以膝蓋滑動到少女身旁。

  透過兩名戰士護具上的攝像頭，盧博看到了他們所麵對的一切。

  “放下，放下”

  兩名戰士按照訓練的那樣，以本地語言先發出警告，然後在得不到回答的情況下，用戰術自動步槍射出精準火力。

  子彈準確命中少女身後和身旁的幾個武裝分子，他們的血肉和骨頭碎片噴濺出來，落在少女肩膀和皮膚上。

  這時候，更可怖的事情發生了，隻見剩餘的武裝分子非但不閃避，反而野獸般地撲向兩名重裝步兵。

  一名顯然是東瀛顧問的武裝分子渾身衣服破碎，他體格極其健壯，看樣子不是練習柔道就是玩過相撲。

  “嘿”

  這名臉上流血的東瀛人手勾住一名步兵肩膀，緊接著身子一矮，用手臂環抱對方身體，似乎要來記柔道裏的抱摔技。

  “去你的”

  這名步兵體格雖然健壯，但比這名東瀛人差了不少，但他穿戴的外骨骼及時發力，在一陣“嗡嗡，咯咯”的電機和機械關節響動聲中，他反手抓起這個東瀛人，用力舉過頭頂，然後手臂用力揮出，將他扔到被坦克主炮擊中起火的大巴車裏。

  “快回來”

  盧博知道此刻不能戀戰，他趕緊發出命令。

  “見鬼了”

  炮長的臉因為震驚而拉的老長，他看到那名落到火焰裏的東瀛人竟然爬起來，渾身帶著火焰，重新猛撲過來。

  “我，靠”

  步兵因為吃驚發出了叫喊聲，他的同伴奮力抬起腳，機械外骨骼發出三百公斤以上力量，這塊燃燒中的肉在空中翻滾，紛紛落在地上。

  兩名步兵抱住活下來的三名少女返回，他們的心髒跳得厲害，這是因為遇上了未知事物。

  “前進，匯合”

  兩支車隊在廣場上再次組成“箭形”，箭頭直指前方辦事處大院。

  04B裝甲車內，一名醫護兵拿出多功能營養補液，正準備喂給三名女孩，卻發覺她們原本漆黑的眼珠迅速變成黃色，最後幾乎完全透明。

  “你們感覺怎麽樣？“

  醫護兵用本地方言問，他拿起急救箱靠過來。

  “噗噗“

  一陣液體爆裂聲響起，距離他最近的地方，少女開始快速溶解，消失。

  “隔離她們，別離那些人太近“

  盧博的命令傳過來，但有些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