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燈光全都熄滅，空曠的地鐵隧道內隻有星星如火的電池應急燈發出微弱的黃白色光線。剛剛停下來的列車上衝出十幾名反應敏捷的乘客，絕大部分市民還茫然不知所措地待在車廂裏，手機屏幕的光線一閃一閃地，好似夏日的螢火蟲在森林裏飛舞一樣。

  有頭腦轉得快的市民開始拿起手機報警，卻發現屏幕上隻有無信號的提示圖標，連覆蓋整個港城全線的無線網絡信號也失去了蹤跡。

  乘客們大聲呼叫，可是連接車輛與指揮控製中心的通信鏈路也都中斷了，無人駕駛的地鐵按照係統設定的緊急狀況，隻能保持停泊狀態，除非收到新到的高等級安全命令，重新灌入行車指令。

  “嗚嗚”

  伴隨著耳畔吹過的疾風，速度加重量形成的可怕力量如海潮般撲麵壓來，壓力如此之大，令人頓時感覺呼吸被什麽東西壓製住，嘴巴也不由自主地鼓了起來。

  這時候，相反方向衝過來的另一列地鐵列車卻在發起最後衝刺，無人駕駛係統的安全設定似乎在起到完全不同的效果，從這輛發狂列車的內部車廂燈光判斷，裏麵也擠滿了晚高峰時段的港城市民。

  再過幾秒鍾，悲劇就要不可避免的上演，幾百上千名乘客的生命將立刻陷入最危險的境地。

  突然，張靜怡身旁有個敏捷的人影晃動了幾下，他似乎在推動什麽東西，隻幾下功夫，已經在發狂車輛和停泊車廂之間最後的一段距離上推到了一台黑乎乎的八爪形物體。

  說來也奇怪，隨著這八爪形物體落入軌道，百米外的地鐵車輛突然減速，巨大的慣性形成環流，讓站台上的張靜怡等人不由自主地跟著移動，似乎被一隻無線的大手用力攬入懷中。

  “看”

  盧楊城大叫一聲，他看到那個黑影不知道從那個地方竄進了車廂，然後已經放慢前進速度的列車再次減速，由百米衝刺進入了慢跑階段。

  “轟隆”

  減速的列車壓碎了鐵軌中間的八爪形物體，在慣性裹挾下，無情都撞上了停泊著的車廂。

  “嘩啦啦”

  地麵首先發出顫抖，然後是金屬碰撞，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隻見那輛發狂的列車就像被按住頭的蜈蚣，身後長長的車廂尾巴一樣翹起來，再猛地落回到軌道和軌道間的空地之上。

  幸虧，最後的百米距離速度已經下降到不到二十公裏，否則乘客和附近站台的市民都會出現重大傷亡。

  “小午”

  張靜怡低呼一聲，她反應過來，剛才那個推動八爪形物體降低車速，又竄入車廂內的人，正是身旁的小午。

  這個人精通各種安防設施，也懂得飛機，鐵路的駕駛技術，估計在最後關頭冒險嚐試，以生命為賭注，保護了港城市民的安全。

  “快，先撤離”

  盡管她很關心小午的生命安危，現在卻不是尋找對方的好時機。相反，她需要盡快帶著1號目標東海美智子離開現場，也就是離開這個危險境地，至於小午，隻能稍後再尋找了。

  “糟糕”

  張靜怡的注意力始終沒有離開東海美智子，這就是資深特勤所擁有的素質，不管外界情況如何變化，注意力的中心始終不離主要目標左右。

  她感覺目標對象的手臂大量湧出冷汗，呼吸也變得“喝喝，喝喝”起來。

  “保護圈”

  她立刻下達命令，緊接著將東海放下來，平台在一塊靠著隧道牆壁的空地上。

  幾名武工隊員身經百戰，他們立即明白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大家以張靜怡為中心，順時針形成了包圍圈。另外一名武功隊員在圈外監視，手中的武器指向隧道上方的通風管道。

  這是隧道空間內的目標護衛戰術，防止的就是襲擊來自頭頂管道等薄弱，不引人注意的方向。

  張靜怡的耳朵貼在東海胸前，稍後又摘下手腕的多用途手環，用來套在對方腕上。

  很快，一段反應心跳，血液含氧量等指標的數據顯示出來，很明顯，東海的心髒進入了“房顫”狀態，也就是本該有力，有節奏的心髒搏動，變成了無規律的起伏狀態。

  “電擊除顫”

  受過專業現場急救的張靜怡知道如何搶救對方，但他們沒有攜帶用於消除“房顫”的便攜式電擊儀。

  “快，出站口”

  幸好，事先為了防止“冷庫”爆炸事故，大量的應急醫療人員都布置到了“西九”總站附近，他們隻需要幾分鍾，就可以護送1號目標到達臨時急救站。

  那裏肯定有急救設備。

  幾名特勤重新扶起東海美智子，張靜怡將一顆急救藥物塞進對方嘴巴中。

  他們一路前行，絲毫不理會身後十多米處的混亂和受傷市民的哀嚎。

  張靜怡不知道東海是自然發病還是被人傷害，如果是被傷害，那麽，複仇者說不定就在周圍。

  這家夥為什麽不一次性殺掉對方？難道是玩弄嘴邊的獵物，滿足自己的複仇欲望？

  武功隊員們全力警戒，把東海牢牢包圍在中心圓圈內。

  才走出去不到六十米，他們迎頭看見雪亮的燈光照射，大批全副武裝的駐港城部隊戰士在港城警方的引導下跑步進入隧道，不遠處應急醫療點站著身穿醫療服的醫護人員。

  由於冷庫沒有發生危機，大量醫療人員全部增援到地鐵西九附近站點，張靜怡等人不費勁就找到了一處醫療站。

  張靜怡望著急救人員處理東海美智子，她先是感覺一顆跳動的心髒漸漸安靜下來，但第六感在拚命卻拚命發出警告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

  “頭兒，來看看，好像找到2號了”

  就在胡思亂想，連接線索鏈條的時候，骨傳導耳機內傳來一名武工隊員的呼叫聲。

  原來，在大家撤離現場的時候，為了防止更大規模混亂的爆發，張靜怡讓一名武工隊員尋找站台值班室內的維修電工，讓他們想辦法徹底切斷動力線路，讓地鐵接觸軌上的高壓電消失，以徹底消除剛才列車衝撞的危險再次發生。

  現在，這名隊員報告，他似乎看到了2號目標，也就是院長嬤嬤。

  “看護好她”

  張靜怡望了望四周，雪亮的車站大廳內到處是港城警察，還有全服武裝的士兵在來回巡邏，兩輛防爆炸機器人正在四處搜尋，配合警犬查找可能的爆炸物和化學品。

  應該很安全，她想了想，讓隊員們保護好東海美智子，自己返身重新衝入隧道裏。

  “等一等”

  盧楊城自告奮勇，他找了兩具強光電筒，跟隨在張靜怡身後。

  兩人很快返回隧道，他們不費勁就根據小組無線電定位係統找到了一個側廊，裏麵有一扇虛掩著的鐵門。

  鐵門上似乎是一個紅色標記牌

  “修理通道 非地鐵工作人員不得擅入”

  張靜怡推開門，盧楊城跟隨在後。

  下麵亮著紅色燈光，非常黯淡，照在人臉上模糊一片，似乎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血色。

  張靜怡觸手之處一片冰冷，這是金屬，腳下是螺旋蜿蜒，曲折向下的金屬通道梯。

  每走一步，他們就感覺炎熱一分，這是因為維修通道沒有強大的通風設備，盡管是地下，但也覺得氣悶難當。

  蜿蜒的金屬梯向下延伸了大約兩層樓的高度，盧楊城緊緊跟隨在張靜怡身後，呼吸似乎也變得凝滯起來。

  “別碰扶手”

  張靜怡壓低聲音對盧楊城說。

  “為什麽？”

  盧警官一片迷茫。

  “頭頂”

  張靜怡也不解釋，隻是說了一個詞，然後把手指向上抬抬。

  盧楊城看了一會兒，這才發現一塊金屬牌子懸掛在頭頂正上方，上麵黑紅一片，寫著

  “動力線路1號，10.8KV”

  他的腦子飛快地轉了個彎，本已經摸到金屬扶手的手指閃電般彈開。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骨傳導耳機發出“嘶嘶，嘶嘶”的調諧音，這是因為深處地下，無線電信號的穿透性遇到巨大障礙，東宇公司的城市戰術網絡通信係統不斷迂回，尋找新的路由點。

  此刻的張靜怡和盧楊城產生了一種步入地獄的感覺，張靜怡的智慧眼睛係統自動進行視覺增強，麵前的坐標和跳動的數字在顯示，兩人已經來到剛才地鐵軌道所在隧道地層的下方，這是兩條完全平行，彼此互相隔離的地下隧道空間。

  耳畔響起“隆隆，嗡嗡”的噪音，每隔幾秒鍾，腳下的大地和周圍空間就猛地發出一陣抖動。一股熱風撲麵吹來，帶著濃重的腥味，還有腐爛發黴的氣息。

  “向前走”

  張靜怡定位信號，她發現發出呼叫的武工隊員就在幾十米外，但在漆黑的，隻有微弱紅光照明的隧道內，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

  “啪嗒”

  盧楊城自作主張地打開強光手電，本來應該很亮的光線在如此空曠的地下世界裏，卻變得如同螢火蟲的微光。

  “小心”

  張靜怡猛地伸手抓過電筒，並迅速關上開關，在這種地下空間內，電筒不但不能有效照明，還會成為戰場上跳動的火柴光，容易成為敵人射擊的明顯目標。

  “頭兒，在這兒”

  很明顯，武工隊員也通過戰術網絡定位到了張靜怡，這種裝備有智慧身份識別能力，佩戴者的基因一旦和設定的使用者不符，立刻會自動關機，以杜絕被敵人繳獲後重新加以利用的可能。

  張靜怡走在前麵，她伸出手拉住盧楊城，對方沒有智慧眼鏡的視覺增強幫助，又不便使用電筒，在黑暗的地下世界，幾乎就是個瞎子。

  頭頂本就微弱的紅色照明越來越稀疏，張靜怡的綠色視野裏到處都是敞開的水泥空間管，紅色的，如同巨蟒樣的電纜在水泥隔離欄中鋪陳穿梭，她和盧楊城就行走在電纜溝渠間的檢修道上。

  一股靜電在臉上爬行，如同無數的小蟲子。

  “這裏”

  武工隊員在發出指示信號，張靜怡靠近過去，她看到那名特勤的背後站著目瞪口呆的地鐵維修電工，對方的眼睛裏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不用多說，她看到一具人體模樣的東西躺在地下，全身黑色，好像穿了一身包裹嚴密的外衣。

  隻是，這具軀體沒有了頭顱。

  張靜怡站住，她發覺這確實很像是院長嬤嬤，衣服還是那一身，缺了頭也能夠解釋。

  “小心”

  她的手伸到衝鋒手槍的握把上，猛地拔出來。

  “沒人，我搜索過了”

  這名武工隊員回答，他指了指頭上，這意思是已經放出了微型偵查無人機。

  盧楊城好奇地靠過來，他走向躺在地下的無頭軀體。

  張靜怡飛快地打量四周，周圍到處是電纜，到處是警告牌。

  “這是什麽地方？”

  她問維修電工。

  “是動力隧道，那邊是能源豎井”

  電工回答，他說的很專業，也很清楚，但口氣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盧楊城按耐不住，他已經走到那具軀體旁邊，伸手要把它翻轉過來。

  張靜怡的智慧眼鏡裏開始出現地鐵的詳細布局工程圖，她發現這條隧道下的一萬伏高壓電通向另外幾處電力樞紐，再轉接到地鐵軌道上，以提供動力來源。

  盧楊城蹲下來，他伸出手，還有幾厘米就可以接觸到無頭軀體。

  突然，張靜怡飛起一腳，將盧警官橫著踢出去。

  她看到一道不起眼的線路蜿蜒曲折，似乎從軀體下延伸出來，徑直通向黑暗中。

  這段線被特意包裹上黑色，要不是視覺增強係統靈敏，又加上第六感的反複提示，張靜怡也不可能發覺端倪。

  “呼”

  張靜怡踢出去的腿沒有收回，閃電般旋轉，重錘樣掃過那名維修電工的麵門。

  “危險，危險，啪啪，啪啪”

  伴隨著急促地呼叫，骨傳導耳機裏傳來一陣爆竹似的槍聲。

  站內的醫療站發生了意外！

  “姐，姐，我查到了，那個怪人，走路很奇怪，蒙著臉的，這家夥，這家夥住進了半島酒店”

  太陽的聲音傳來進來，他終於完成搜索，成功超越了總部的鷹眼係統。

  靈光在黑暗內遊走，孤膽女戰士串聯起全部線索，她知道複仇者的計劃了。

  張靜怡終於窺破對方如何同時殺死1號，2號目標，真狡猾，真聰明。

  “地下鐵路，萬伏高壓動力線，隧道，電源豎井，正上方，半島酒店”

  人確實無法同時分身，但電可以，因為電的速度和光一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