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裏？郭範在哪裏？”

  聽見張靜怡這樣說，盧楊城也倍感興奮，他的大腦裏也閃現靈光，一連串線索如同鎖扣互相聯係，最後浮現出清晰的名字。

  “玫瑰聖母禮拜堂”

  確實，他和張靜怡拜訪院長嬤嬤的時候，從桌子上的照片，以及事後密集調查的結果，全都顯示出禮拜堂這些年來最大的捐助者就是“慈心基金會”，郭太本人也時常到禮拜堂做懺悔，而聆聽者就是院長嬤嬤本人。

  最明顯的是，這樣的關係，就是從院長嬤嬤所謂的受傷摔壞脊椎骨陷入癱瘓之後才開始的。

  兩人關係非同一般，院長嬤嬤無論真假，必定是這位假郭範依慧最信賴的夥伴。

  兩名“清掃員”留下來處理現場痕跡，其他武工隊員則在張靜怡帶領下立刻轉向，分三路接近中環與上環交叉口附近的禮拜堂。

  “燒得好厲害啊”

  盧楊城望見維多利亞港灣對麵的九龍半島火光騰空，濃煙混合白色物質拋灑到空中，整個半島的天空似乎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黑雲。

  張靜怡通過加密的戰術通信終端與空中飛行的觀察直升機聯絡，有了這種“東宇公司”研製的高科技利器，即使在高樓林立，地下隧道和海底通道縱橫發達的港城地區，行動小隊都可以任意組合通信網絡，互相傳遞視頻數據。

  幾秒鍾過後，拍攝到的圖像出現在行動車的顯示器裏，紅色光點代表火勢最猛烈，溫度最高的範圍。

  “啊，是天使愛心之家”

  盧楊城驚呼出聲，他在加入港城O記之前，曾經學習過一段時間的建築工程，而郭範投資修建的“慈心醫院”又被稱為後現代建築學巔峰，盧楊城仔細了解過這做外型如同海上巨帆的醫院內部構造。

  張靜怡聞聽此言也心頭一動，天使愛心之家接受的病人都是小孩子，而且是家庭貧困，無錢進行治療的世界各地的孩子們。

  現在，無數火舌從愛心之家所在的側翼裙樓激射出來，就如同噴發的維蘇威火山，美麗的玻璃幕牆全都融化成藍色液體，順著坍塌的建築主體匯集成河流，將零散逃生的醫生和病人完全吞沒。

  武工隊員們也麵麵相覷，但這種大火他們也無能為力。

  張靜怡眉頭緊鎖，她回憶起那個冰櫃裏清潔工最後的囈語，其中提到了醫院。

  線索，事件，箭雨般射向這位孤獨又勇敢的特勤女戰士，這一切肯定不是孤立發生的，但又有什麽樣的關聯呢？

  “住港城部隊來了，希望能多救出幾個人來“

  小武視力卓越，他首先注意到三架迷彩塗裝的直20特種救援型直升機從北麵飛來，看樣子是得到信息後，立刻從新界的石崗機場起飛，趕來現場救援的。

  車內的人默默點頭，同時開始整理武器，更大的挑戰就在不遠的前方。

  “鐺鐺，鐺鐺，鐺鐺“

  玫瑰聖母禮拜堂屋頂的大鍾敲響了，這是在看到醫院起火之後，禮拜堂送出的遙遠祝福。

  “包圍出口“

  張靜怡下達命令，她不希望郭範再次從自己的手心裏走脫。

  三路武工隊員穩穩地掐住所有通道，而外行人卻看不出絲毫跡象。

  “嗡“

  無人飛機被首先放飛出來，它盤旋在禮拜堂塔樓最高處的尖頂上，把環視攝像頭拍攝到的景象傳輸下來。

  “我也去“

  盧楊城已經擺脫了恐懼，破解郭範和身後謎底，抓住幕後黑手的想法越來越強，他不願意呆在指揮車內。

  “聽我指揮“

  張靜怡沒有反對，盧警官有港城官方身份，萬一引起麻煩，他可以做出合理的官方解釋，而且，破解幾宗凶案的幕前人物也隻能是這位勇敢，正直的港城O記警官。

  禮拜堂高大的半圓形大門虛掩著，盧警官用力推開，黑沉沉的穹頂形大廳內燃燒著幾隻跳動的燭火，中間的祭壇下，好幾位身穿黑色法衣的修女虔誠地跪地祈禱，她們必定是看到醫院起火，在神壇前為孩子們祝福。

  “院長嬤嬤在藏書室，我帶你們去”

  看見盧警官走進來，一名身材臃腫的老年修女迎上來，她麵帶微笑，似乎知道有人會來。

  張靜怡和盧楊城對視了一眼，這有點出乎意料，但既然到了這裏，就要順勢而為。

  張靜怡摁下通信按鍵，這是提醒外麵的武功隊員全副戒備，防止任何人離開禮拜堂區域。

  藏書室是禮拜堂最隱秘也是最古老的房間，從修建完畢到現在的一百多年間，始終是存放古典珍貴圖書孤本和文物的地方，石頭建築的房間位於禮拜堂最深處。

  懸掛在高處照明燈全都有玻璃保護，大概是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從裏麵透出的蠟燭光格外昏暗，讓人產生正在步入墓道的感覺。

  “注意腳下，藏書室周圍沒有鋪設電路，這些照明燈都是古董，請跟在我身後。”

  那個老年修女邊走邊說，她的聲音在深邃的空間中不斷反射，形成金屬震動似的回音。

  盧楊城再次緊張起來，他滿手汗津津的，手在格洛克的握把上不住打顫。

  “為不幸的人祈禱，願你們的靈魂在天堂得到安息”

  走到藏書室前，老年修女說了一句，然後慢慢推開門。

  “吱吱，吱吱”

  電機噪音在這間百年石屋內份外刺耳，全身黑色法衣，從脖子開始籠罩在厚厚黑紗中院長嬤嬤從藏書室深處的陰影裏“飄”出來，黃色的光線落在黑紗上，隱約顯示出一張布滿焦糊狀傷痕的狹長麵孔。

  “為你們祈福，我代表自己的”懺悔者“向港城警方提出庇護要求，並承諾，向港城管理當局透露一件非常恐怖的陰謀。”

  院長嬤嬤的聲音通過電子合成器發出，聽起來毫無人類情感，在這樣的環境中格外刺耳。

  “我的懺悔者會跟你們的人走，但請出示合法證件。”

  盧楊城吃了一驚，他剛想追問，卻不防被張靜怡拉住。

  就在這時候，剛才的那個老年修女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來，這次，身後跟隨著幾位身穿高警銜製服的港城警察，還有幾位身穿西服，顯得頗為幹練的青年男女。

  “哎，盧SIR，你怎麽在這兒？”

  一名身材高瘦的高級警員主動上來寒暄，他屬於港城警方對外關係聯絡部門。

  “哦，在查案子”

  現在盧楊城是著名的英雄幹探，他這麽說，別人也不方便多追問。

  “哦，郭，嗯，女士，警方接受你的保護申請，現在請跟我走吧。”

  聯絡部門的警司想稱呼郭太太，但他顯然被一連串事件弄得糊塗了，隻是含糊著履行程序。

  “我跟你們走”

  直到這時候，事件的主角，那個以郭範依慧身份存在多年的神秘人，第一次出現在了張靜怡的視野裏。

  這個女人按說已經六十開外，淡藍色的套裝衣裙一看就是私人定製的設計師限量版，她氣質優雅，盡管身處這種陰暗的環境裏，仍然巧施粉黛，渾身散發出難以形容的貴氣。

  “請把，我們送您去庇護所，那邊有特別勤務連保護，您是安全的。”

  警司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隻是客氣地說。

  假冒郭範依慧的女人剛走了幾步，突然在嬤嬤的電動輪椅前跪下來，大聲哭泣起來。

  “我要和嬤嬤待在一起”

  她嗚咽著不斷提出請求。

  “可憐的孩子，我很願意陪伴在你左右”

  嬤嬤的電子合成音混雜在哭泣聲裏，讓人不寒而栗。

  “好吧，好吧”

  警司不想在這樣的環境中多待哪怕是一分鍾，他點點頭，讓幾名西服打扮的保護證人小組警官護佑在假郭範周圍，嬤嬤的電動輪椅緊跟在後，一起上了黑色奔馳通勤車。

  “你跟過去，我在你後麵支援”

  張靜怡早就閃身在陰暗處，她利用通信終端提醒盧楊城。

  港城警方的重要證人庇護所設置在元朗天水圍的一座單獨二層小樓裏，樓頂有觀察哨，還有一組活動的狙擊手處於隨時待命狀態。

  假郭範在證人保護組的護送下順利抵達小樓，嬤嬤的電動輪椅也被守在附近的便衣警察抬下車來，一起推進小樓內。

  盧楊城跟在後麵，因為特殊的身份，這些庇護所的警察兄弟誰也沒有多問，甚至還拿出咖啡奶茶菠蘿油來招待他。

  骨傳導耳機裏不斷傳出張靜怡發出的信號，表明她和武工隊員就跟隨在後麵。到了這時候，盧警官已經在心裏上高度依賴張靜怡，他知道自己所麵對的敵人異常危險，絕不是港城警察可以應對的。

  他不知道這個郭範葫蘆裏賣得什麽藥，隻隱約感覺整件事絕不是假郭太向港城警方申請保護，然後獲得安全出境後向管理層坦白什麽重大事件，這裏麵肯定大有文章。

  還有，這位陪同前來的院長嬤嬤，難道真的隻是要聽假郭範依慧的懺悔嗎？

  就在眾人忙於安置假郭範，向港城最高管理層匯報，等待下一步行動指示的時候，一場意外突然發生。

  隻見，假郭太猛地僵立住，仿佛疾馳的駿馬被人拉住了轡頭，下一秒鍾，她臉色變得血紅，又逐漸轉成灰白 ，口中不斷突出白沫。

  “可憐的孩子，她的腦部有腫瘤”

  院長嬤嬤頗為了解，她的電子合成省毫無感情，聽起來蒼白如水。

  “醫院，快，去最近的醫院”

  在場指揮的警司連忙下達命令，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假郭範塞進奔馳防彈車內。

  “黃鸝鳥，跟上去保護”

  張靜怡立刻做出對應部署，小武從距離庇護所最近的路口拐上公路，緊緊追隨前麵的假郭範。

  “十三姨，上樓頂，悠著點”

  張靜怡呼喚盧警官，這個代號是她從黃飛鴻想到的。

  聽到“徐韻”的話，盧楊城立刻衝上樓頂，從這裏向下瞭望，但看不到張靜怡隱蔽在何處。

  “老鷹，我跟在後麵，他們要去淩雲山”

  小武和張靜怡聯絡，淩雲山就是廣東醫院的代號。

  “跟住他們，保護好郭範”

  “可憐的孩子，能幫我撥電話嗎？我想起來這孩子有藥物在我房間抽屜裏，讓她們取出來，你讓人取到醫院”

  院長嬤嬤忽然驅動電動輪椅，她的黑色麵紗不斷抖動，看起來非常焦急。

  “當然可以，嬤嬤”

  一名警員抓起電話，按照嬤嬤的說的號碼摁了下去。

  “有動靜，是郭範身上的電話響了”

  小午發覺異常，武工隊的行動車上也裝備了先進的無線電遠程竊聽裝備，無形的電磁波束穿透奔馳防彈車的深色鍍膜玻璃，感受到電話機的震動。

  “停車，媽的，有危險“

  張靜怡立刻意識到了問題，這難道是嬤嬤在遙控啟動假郭太身上暗藏的爆炸物嗎？

  港城警方在待她走的時候壓根沒有搜查，哪怕是藏上幾枚炸彈也毫無困難。

  無數次的冒險，加上本來就有的懷疑，立刻敲響了張靜怡大腦中的警報鍾。

  小武立刻轉動方向盤，將行動車衝下路基。這時候可容不得片刻的遲疑。

  “那老妖婆在打電話，說什麽藥物，我聽不清楚“

  樓頂的盧楊城靠在出口處，他隱約聽到嬤嬤發出的奇特電子合成音。

  “老鷹，沒事，警報解除“

  小武聽到奔馳防彈車內電話掛斷的聲響，一切都很好，而且郭太太也悠悠地醒過來，旁邊陪同的便裝女警正小聲安慰。

  “不對，不對，節奏出問題了，哪裏不對呢？“

  張靜怡的警報卻沒有解除，她不斷重複問題，不斷自我追問。

  “老鷹，已經到廣東醫院了，他們在進入大樓通道“

  小午車技了得，居然很快追了過去，還沒有引起前方港城警方司機的注意。

  “十三姨，快，跳下來“

  張靜怡知道哪裏不對了，她的聲音不高，卻透出不可抗拒的威嚴。

  “跳？“

  盧楊城莫名其妙，但他這時候已近完全信任“徐韻“，立刻飛奔到樓頂邊緣，縱深跳下。

  大地顫抖起來，周圍的建築玻璃嘩嘩作響，汽車，摩托車報警器響成一片。

  爆炸的火光從庇護所裏噴發出來。

  盧警官覺得身子一滑，手卻抓住了張靜怡的腰肢，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歪歪斜斜地半躺在一輛綠色的山地摩托車上。

  “嬤嬤，嬤嬤，她死了？“

  盧楊城神經質似的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