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喵嗚”

  黑影沒有撲到盧揚城脖子上，而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轉了方向，然後掠過盧警官後背，一下竄到“報本堂”供桌和先祖畫像正上方的橫梁上，蹲伏下來，邊得意似地發出叫聲，邊用那對寶石樣的眼睛盯著梁下眾人。

  “丟你老木（罵人話）”

  盧警官被這突然起來的插曲弄得冷汗直冒，他不由自主地罵了一句港城本地方言，然後舉起手中的格洛克就要激發。

  “別動，這不是真貓”

  張靜怡趕緊伸手攔住，細長的手指點向橫梁上的黑貓，口中輕聲向盧揚城解釋。

  “什麽？”

  受到阻攔的盧警官大為驚訝，他撥開手槍下安裝的微型電筒，雪亮的白色光柱頓時罩住了黑貓。

  他仔細分辨了四五秒鍾，這才看出這隻驚嚇了自己的黑貓雖然從外形到神態，都與普通的家養黑貓一模一樣，並無二致，但順著張靜怡指點的方向，還是看見似乎有個光點在閃爍，經過電筒強光照射，亮閃閃的發出紅綠光芒。

  盧揚城想起來了，這黑貓是國內一家名為“大米科技“的公司新推出的人工智能寵物機器，從今年上市以來，很受需要寵物陪伴玩耍，又不願意，或者沒時間真的照顧一條小生命的現代都市男女青睞，他死去的下屬小關就有一隻這樣的智能寵物，不過那是一條栩栩如生的白色小狗。

  額頭上的光點其實是安全措施，以防機器寵物意外宕機，無法遵從主人命令的時候，讓操作者知道寵物身處何方，同時又不會和真的貓咪搞混。

  “搞什麽？“

  盧揚城很是費解，因為這幾乎就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我想，你們大概很奇怪，覺得是不是在麵對一個瘋子，或者精神不健全的家夥。“

  就在張靜怡盯著黑貓，同時注意觀察周圍的時候，從那對寶石樣子的眼睛裏發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線，伴隨著聲音響起，祠堂對麵的灰色斑駁牆壁上，出現了電影似的投影畫麵。

  這也是大米科技智能寵物的一項功能，反映主人指定的視頻文件。

  畫麵正中間是一張臉，安井麗娜的臉。

  “我不是瘋子，也不是開玩笑，實際上，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對於我這個生命個體而言，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安井麗娜的臉完全占據了畫麵，張靜怡看不出錄製者身體的其他部分，背景也是雪白的牆壁。

  “複仇，這是我殘存生命的全部意義，這件偉大的事業已經進行了很長時間，但今天，或許就要最後結束了。“

  那張臉有些傷感，張靜怡似乎感覺到了淚痕。

  這是她和盧揚城第一次聽到這場“鐵血戰士與異形“故事你的鐵血戰士說話，與賽車場相比，更顯得嘶啞，似乎飽經滄桑。

  “我要為這件事中無辜者的犧牲表示抱歉，雖然不是直接出手，但畢竟因此而死。“

  沒想到這家夥竟然如此溫情，這到是讓盧揚城感到意外。

  “你們幫助了我，我也會知恩圖報，相信我，到最後一個仇人的頭顱被奉獻上祭台的時候，這所有的所有，包括我這張臉。“

  畫麵上的安井麗娜露出嫵媚的笑容，別說，這真有點一笑傾城的意思呢。

  “相信我，整件事的背景足夠震撼世界，你們不會失望的。“

  說道這裏，畫麵上的安井麗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位於中環的商業大廈。

  “慈心基金會大樓“

  盧揚城脫口而出，他認得這棟談不上豪華，卻是全港城都知道的地標建築。

  郭範依慧女士擔任董事長的慈心基金會總部大樓。

  畫麵停留了大約幾分鍾，然後逐漸暗淡下來，在傳出一陣悠揚音樂之後，祠堂裏響起智能寵物關機的提示聲。

  “郭範應該還在大樓裏，或者說，頂替郭太太存在，被列入複仇名單中的她，搞了一處直升機事故之後，竟然躲進了她的老巢裏。”

  張靜怡麵向盧警官，她已經明白這件事的意思。

  “那，那，這家夥，我是說，要複仇的話，應該自己去啊，告訴了我們，難道不怕警方出手阻止嗎？”

  盧揚城不懂複仇者的思維，他感到不可思議。

  “我想，這裏麵有兩層意思，第一，就像剛才投影視頻所說的那樣，這件事背後的陰謀重大，需要我們自己逐步深入，才能窺探清楚。

  第二嘛，慈心基金會大樓可不小啊，如何把郭太太挖出來，又不驚動對方，可不是簡單的事情。“

  “哦，這家夥是讓咱們當偵察兵啊。”

  盧警官明白過來了。

  這時候，張靜怡已經召來外麵等待的武工隊員，簡短布置之後，她決定前往位於中環原外國記者俱樂部對麵的慈心基金會總部寫字樓。

  “等等，這會不會是另一處陷阱呢？”

  盧揚城攔住張靜怡，急急地追問。

  “你忘了一句古話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張靜怡笑了笑，做了個手勢，那意思是你要是害怕，可以立即離開。

  “丟你老木”

  盧揚城又罵了一句，然後和張靜怡鑽進車內，徑直前往。

  在車上，張靜怡進行了簡短解釋，原來，剛才黑貓出現的瞬間，她的智慧眼鏡也顯示收到新的信息。

  程穎，張靜怡過去在港城清洗曆史，重新生活期間，在掩護公司認識的那個閨蜜，同時也是半山手扶電梯通道上突襲兩人的女子，她的遺體在老韓安排下進行了檢驗，已經找到了關鍵線索。

  不知是疏忽還是其他原因，讓程穎感染上未知神經病毒，短時間內改變意識思維能力的人，竟然沒有發現這位向來時尚的女性，在她那雙名牌高跟鞋內鑲嵌了最新的健康芯片。

  這塊芯片記錄穿著者每天的旅程和攀爬過的每一塊台階，並能從步伐上判斷健康情況，以便使用者控製自己的卡路裏熱能消耗。

  公司的技術人員沒有費力，就從芯片上複原了程穎最後經過的每一處地理坐標，他們發覺，這個被感染上病毒，並且被操作襲擊張靜怡和盧揚城的可憐女子，她停留最長的地方，經過計算經緯度坐標，並代入大樓建築模型，赫然顯示，慈心基金會裏竟有一塊不存在於指示牌或者建築藍圖內的樓層空間。

  當然了，郭氏家族號稱東南亞地產及建築大王，他們在自己建造的基金會總部內藏有隱秘空間，這也算不得什麽難事。

  這也是，就是對方選擇郭太太身份進行頂替的一個原因。

  慈心基金會是中環為數不多不需要加班的地方，實際上，這裏從不產生效益，隻是郭氏家族支撐豪門體麵的一處擺設。

  進入隱秘空間的關鍵是計算機授權，不同於太陽破解的基金會人事係統，大樓的這套主要安保係統極其堅固，密碼異常牢固，即使使用傳統超級計算機，也需要十年以上運算時間。

  好在，公司還擁有這個世界上為數很少的幾台實用化量子計算機，經過這些效力是傳統計算機一百多倍的科技巨人運算，張靜怡很快獲得了進入隱秘空間的權限。

  唯一的電梯運載著張靜怡，盧揚城和武功隊員進入隱秘的13層大樓夾層，他們事先使用了電磁生命探測係統，發現夾層內沒有生命痕跡，但內部空間卻很大。

  一架武工隊員駕駛的直升機徘徊在大樓外側，裏麵裝備了強大的武器係統，萬一進入其中的同伴有危險，這些裝備穿甲彈頭的機炮可以敲碎鋼筋水泥，及時進行援救。

  “探測信號，無回應“

  直升機內也裝備了功率更大的探測儀，這本來是用來在地震等自然災害裏，用於探測被掩埋民眾位置而設計製造的，現在被用來探查暗藏的可能敵人。

  張靜怡點點頭。他們身穿灰黑色潛入服，這種裝備可以在短時間內實現視覺隱身，頭盔內集成的視覺增強眼鏡，相當於強大的智慧眼鏡。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他們隔著潛入服的封閉頭盔，也似乎可以嗅到一股難聞的氣味。

  “水楊酸，氮揮發物，二甲苯殘留“

  智慧眼鏡顯示出探測結果，雖然無害，但味道必定異常刺鼻。

  幾人沒有打開手電等可見光照明燈，視覺增強係統投射出一片綠油油的視野，有別於海軍文天祥號裝備的更高級型號，他們無法看見高分辨彩色畫麵。

  看得出，這裏原本是一間間辦公室，還有實驗室，頭頂不時有塑料管道垂下來，從裏麵露出被破壞後的光纖線路和玻璃纖維體。

  計算機殘骸到處都是，全都是黑乎乎的，明顯被高溫處理過。

  “啊“

  突然，盧揚城發出一聲驚呼，在他的腳下赫然是好幾段人類肢體，他抬起頭，眼前的東西讓他喉頭發酸，幾乎要嘔吐出來。

  張靜怡腳下感覺黏糊糊的，智慧眼鏡開始顯示腳部傳感器的讀取數字，這些液體全都是醫學上保護標本的新型生物防腐液。

  他們看到了大量玻璃碎片，地上出現更多的人體殘骸。

  再向前走，是一道厚重的金屬大門，雖然外麵斷電了，但安保掃描儀仍然在顯示掃描畫麵。

  張靜怡用破解的密碼輸入其中，金屬大門自動後退。

  門後麵的景象讓人不敢相信，一排排解剖台式的東西橫向排列開，台子上原本都有生化指標監視器，還有全自動輸液機，現在都被不同程度破壞，全都支離破碎。

  “398“

  小武很機靈，他已經算出金屬台的數量。

  盧揚城控製不住嘔吐的欲望，好在潛入服設計的時候考慮到了遭遇生化環境，微型注射器立刻將一針強力鎮靜劑注射入他的皮膚下。

  張靜怡也感覺咂舌，她無法想象出，398張金屬台躺著人類軀體的樣子。

  “這裏“

  打頭的武工隊員指了指右麵，這裏是獨立房間，裏麵幾排滿滿的，全都是自動冰櫃，金屬光澤反射之下，似乎可以感覺到裏麵躺著的軀體存在。

  張靜怡做了個手勢，兩名武工隊員退後，手中微型衝鋒槍瞄準人體冷凍櫃。

  小武操作控製麵板，冰櫃一一自動彈開。

  “空的，全都是空的“

  一名隊員查看之後，向張靜怡報告。

  她走過去，第一排，空的，第二排，也是空的，然後是第三，第四排。

  “屍體被處理掉了“

  她注意到其中一張冷凍櫃裏，還有半截殘留的標簽。

  張靜怡環顧四周，這房間被冷凍櫃完全包圍，仿佛無數的抽屜，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故事。

  沒有光線，所有的一切在綠色視野中反射出瑩瑩碧色。

  “嘩啦“

  身後有什麽東西在移動，沒等張靜怡轉過身來，一隻幹枯的手臂伸出來，搭在她的黑色潛入服肩膀上。

  “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