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改變思維？改變大腦？不同的病毒？”

  盧楊城聽著張靜怡的自言自語感覺如同墜入雲霧裏，他吃驚地注視著眼前這個看似文靜，端莊的白領淑女，腦子裏冒出無數問號，身體也在不自覺地發抖。

  “對不起，我現在還沒有想好，是不是應該告訴你更多的內容，你是個好警察，也是個好父親，或許，知道的越多，對你越不利。”

  張靜怡說完，如同清風飄起，轉瞬間已經離開盧楊城的視線之內。

  “站住，喂，你絕不是姓徐，這倒地是怎麽回事？告訴我”

  盧楊城抬起腳跟在後麵，他決定無論如何要弄個明明白白。

  手機再次發出“嗡嗡”的震動聲，他拿起來掃了一眼，發現是從警署打來的。

  “老大啊，有個女人要找你，快回來啊，對，這女人指名要見你，哎，套不出話啊，口風很緊。”

  聽筒內傳來下屬神秘，緊張，又含有探究意味的聲音。

  “馬上來”

  盧楊城隻得放棄追趕，轉身對另一個房間內忙碌的鑒證人員叮囑幾句，自己急急趕回西九龍警署。

  張靜怡獨自離開後去了位於半山的“西天城”，她決定到這座超級豪華的房產內，去搜查搜查郭範依慧曾經住過的房間，說不定可以找到些有用的線索。

  她知道，豪華公寓這會兒絕不會有警察進入，因為像她這樣的豪門闊太，地產大王和金融大佬的正牌妻子，警察哪怕隻是初步的調查問訊，也必須先和對方的律師團隊見麵商量，否則的話，可能偵查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被對方告上法庭。

  至於，搜查郭範曾經的住所，這件事說不定永遠都不會發生。

  通過太陽的幫助，她很快拿到了郭範依慧女士在這棟大廈28層的準確套間號，悄悄地避過樓下的大堂保安和值班經理，無聲地潛了進去。

  智慧眼鏡在不斷掃描周邊，一個個小傘形狀的圖標代表了無線報警裝置，紅色的扇形圖案則是保安攝像頭的視覺範圍。

  張靜怡脫掉高跟鞋，小心地提在手裏，依靠智慧眼鏡的提示，一步步接近套間。

  她取出一個火柴盒般大小的裝置，靠近眼鏡提示的傳感器窗口，慢慢地懸在大約兩三厘米的距離外。

  這是個寬頻段掃描和發射裝置，可以接收保安門禁係統的無線電信號，經過破解後，把合法的反饋值輸送到傳感器結接收窗口，從而產生“鑰匙”效應。

  這套豪華公寓的主人是不需要攜帶鑰匙的。

  “歡迎回家”

  褐色的大門上浮現出一段文字從內側發出“哢噠”輕響。

  張靜怡再次用智慧眼鏡掃描，確保安全後才迅速進入其中。

  “西天城”不愧是港城所有人向往的豪華之地，在這座寸土寸金，房屋以英尺為出售單位的國際大都市裏，竟然還有人在享受單一套間麵積200平方米以上的寬敞住宅。

  她仔細地搜查，小心地翻開一處處抽屜，記錄房間裏放置的所有物品。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維羅利亞港蔚藍色的海麵閃爍著熠熠華彩，各種船隻犁開白色波浪，遠處的九龍半島天際線高地起伏，整個港城如同巨幕電影般呈現在公寓主人的麵前。

  張靜怡走到窗戶邊，智慧眼鏡和身上的寬頻段掃描儀告訴她，周邊的報警信號全部被屏蔽，一切都是安全的。

  窗外的景色是如此地清晰，人置身其間，有一種懸浮在半空裏的不真實感。

  她知道外麵的人看不見自己，因為這種玻璃是單向透明的，屋子裏的主人可以看到外界，屋子外的芸芸眾生則永遠不知曉裏麵的情景。

  喝了三分之一的酒瓶，翻開的書報雜誌，還有幾十幅名貴相框裏的照片，這一切無不在展示一位孤獨貴婦人的豪門生活。

  張靜怡小心地搜索著痕跡，目前為止都很正常，實在無法把這個六十開外，失去丈夫歡心二十年，隻在過年祭拜祖先才和丈夫見麵一次的孤獨女人與任何陰謀聯係起來。

  十分鍾過去，張靜怡基本搜查完畢，她感覺似乎有些不對的地方，於是轉身，再次進行深度掃描。

  很快，數據顯示一麵巨大的，增幅都是抽象派油畫的牆壁引起了她的注意，走過去，牆壁忽然慢慢打開。

  這是一間“走入式”衣帽間，裏麵是從鞋子，帽子，頭巾，眼鏡，再到內外衣物的儲藏間，大小六麵鏡子鑲嵌在豪華的櫻桃木牆壁上，還有一麵巨大的圓形穹頂鏡，赫然懸在半空中。

  “天哪”

  張靜怡咂舌地搖搖頭，這簡直是童話世界的再現，全港城的女性大概都會這裏的名牌弄得瘋狂起來。

  外衣，鞋子，帽子，全部都沒有商標，隻在不起眼的地方，以浮誇的手法繡上設計師和裁縫的名字，以及郭範的英文名縮寫。

  逐步向內探尋，最裏麵的抽屜自動打開，全部都是精致的絲綢睡裙和各種內部衣物。

  張靜怡小心地翻找著，她的腦海裏猶如閃光掠過，這位郭範依慧女士身上的迷霧，似乎在瞬間都解開了。

  “狡猾，我懂了”

  她在心裏這樣說。

  警署內，盧楊城打開審訊室，把來找自己的女人弄到了裏麵，因為這兒絕對安全。

  對麵坐著的這個女人大約三十歲左右年紀，或者隻有二十多，卻因為長期的不健康生活，使用麻醉品，弄得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

  她臉上的妝很誇張，綠色眼影下一雙沒有來得及佩戴美瞳的小眼睛顯得有些滑稽。

  “你，你的證件，我隻和盧楊城，盧SIR說話。”

  女人開口了，她的本地廣府話裏帶有明顯的外國口音，包裹在黑色透明緊身衣裙中的贅肉也跟著顫抖起來。

  盧警官已經看出，這是個越南女人。

  他把證件遞給女人，又指了指下麵的中英文姓名欄。

  女人仔細看了足足五分鍾，最後才病態地靠在椅背上。

  “我是金牙蝦的女人，你們O記的發財羊是我老公的關二爺，有好幾年時間了。”

  女人開始說話，她聲音顫抖，顯得非常害怕。

  盧楊城點點頭，所謂的關二爺是線人對自己的雇主的稱呼，這女人能說出來，證明她也是道上混的。

  女人的手在抖，盧楊城遞過去一根香煙，替她點上火。

  “媽的，金牙蝦這混蛋，媽的，就這麽死了，他死不要緊，我怎麽辦，他的崽怎麽辦？”

  女人不進入正題，卻在繞彎子。

  “你老公今年的茶水錢和腳錢，警局都會給，我也會給你點車馬錢，放心吧。”

  盧楊城行動能力無法和張靜怡相比，可是，卻非常了解港城黑暗角落中的各色人物和語言規則。

  “金牙蝦，我老公，他，他那天去找關二爺，是要給他看些東西，他在走之前，媽的，飄了一次，你知道，飄過之後，廢話特別多，他告訴我的。”

  盧楊城點頭，他知道飄就是使用麻醉品。

  “這個”

  女人把手伸進自己的緊身裙中，臉上露出複雜的笑意。

  盧警官沒有回避，也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是女人在試探自己的深淺。

  “這個，照片，蝦子複製了一份”

  終於，女人確認對麵的警官是個老手，她不得不進入正題。

  盧楊城舉起照片看了看，他的下巴差點驚得掉下來。

  照片裏是兩個身著金色和銀色亮片夜裝裙的華服女子，她們神態魅惑地靠在一塊兒。

  “這，是安井麗娜？”

  盧楊城不由地問出聲來。

  “哈哈哈哈”

  女人忽然爆發出笑聲，被緊身裙勒得條條泛起的肥肉也跟著不斷抖動。

  “媽的，她們要是大明星，我就是，就是西天城中的郭大太太。”

  女人笑著，吐沫星子橫飛。

  說著，她站起身來，把透著低價香水味的臉湊到盧楊城耳邊，低語起來。

  又是傍晚，天空拉上黑幕，盡管今天是陰天，但是周圍卻被各種色彩的燈海所點燃，港城從來都不缺乏光明。

  今天，盧楊城履行了一次新職務的巨大權力，他命令刑事情報科的狗仔隊去跟蹤張靜怡。

  這個自稱徐韻的女人到底是誰？他需要徹底搞個清楚明白。

  給了金牙蝦女人一筆現金，又再三確認照片沒有其他拷貝，並叮囑她不要和別人提起。

  這時候，狗仔隊來匯報，他們終於在灣仔附近的碼頭棧橋鎖定了跟蹤目標。

  盧楊城決定今天要攤牌，他感覺很恐怖，身旁猶如無數的黑夜，正在逐步吞噬自己的生命。

  “要是再這麽糊塗下去，明天就辭職，然後去澳洲”

  他打定主意，準備離開這處是非圈。

  張靜怡靠在一棵樹旁，刑事偵查科最富有經驗的幾名狗仔散步在她身旁，似乎已經鎖定了目標。

  一陣喧嘩傳來，上百名從大巴上下來的遊客在導遊帶領下，嘰嘰喳喳地湧向不遠處的防波堤，大約是準備欣賞另一側位於九龍半島的星光隧道夜景。

  大樹下的張靜怡晃了晃，閃身混入遊客隊伍中。

  幾名狗仔慌了神，他們立刻追上去，緊緊跟隨在遊客周邊。

  “盧SIR，你找我吧？”

  忽然，張靜怡如同無聲的落葉，飄落在紫荊花雕塑旁的盧楊城身旁。

  “你？”

  “你的手下全部注意力都在遊客隊伍裏，他們以為我會始終混在那些人中，卻沒想到，我虛晃一槍，直接迎著他們走了回來。”

  張靜怡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盧楊城。

  “這？你是誰？”

  盧警官控製不住。

  “恩，曾經告訴你，我不是壞人，現在補充說明，我是為國家安全服務的。”

  張靜怡盯著遠處燈光燦燦的維港，似乎想起了過去的往事。

  “國家安全？”

  盧警官有所預料，但沒有想得如此深。

  “隱蔽戰線，我也是戰士”

  “聽著，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明天辭職，去澳洲，這大概也是你的想法，第二，繼續和我合作，揭開秘密，為國家，為港城，履行你的職責。”

  張靜怡沒有看盧楊城，隻是輕聲地敘述。

  過了足足五分鍾，盧警官突然取出一張照片，正是剛才金牙蝦女人給自己的。

  “是個俱樂部，挺隱秘的，提供明星，嗯，當然，是假冒的明星，那種事情，你知道。”

  盧楊城說話，這實際上代表自己準備加入戰鬥，和張靜怡一起揭開謎團。

  “我搜查了郭範依慧的公寓，西天城，就是新聞中經常曝光的那一套。”

  “那是個假貨，死的這個，一直住在西天城，出現在各種場合，甚至包括每年祭祖時候出現在儀式上，體現郭太太權威。”

  “不會吧，他的丈夫，郭先生？”

  盧楊城很吃驚

  “他的丈夫？這兩人二十年沒有彼此相對了，就是再假一點，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怎麽知道？”

  盧楊城吃驚地問

  “她的內部衣物，睡裙，身材比例不對，假冒者年紀不大，卻在偽裝六十多的老太太。”

  “那，那真的？”

  “還活著，你還不明白嗎？”

  張靜怡回頭看盧楊城，對方似懂非懂。

  “郭太太，她的真實身份肯定很有意思，這個人，還有殺你手下小關美女的那幫人，海港碼頭中的恐怖團夥，和反恐特勤隊槍戰的那夥人，他們是這局棋中的黑子。”

  “製造陷阱，讓警察，軍方和黑子對戰的，才是可怕的白子”

  “這個白子是在複仇，而郭太，或者說，她的真實身份，必定是白子的仇家，也就是被追殺的對象。”

  “手腕上有紋身的，都是被追殺的黑子”

  “白子很早前就在行動，一個個除掉對手，又利用警察和軍方，對抗個人無法戰勝的大股對手，也就是碼頭倉庫中的那幫家夥。”

  張靜怡慢慢解釋

  “白子，複仇？白子是誰？”

  盧楊城在思考

  “碼頭中，屍體碎塊的複原，其中一個是假的安井麗娜”

  張靜怡又說

  “啊，火柴盒，老楊，他的手裏，死的時候，壓著一張火柴盒上的圖畫紙。”

  “俱樂部，對，模仿安井麗娜的俱樂部”

  兩人的眼光互相對視，線索終於對接上了。

  白子的模樣肯定就是安井麗娜，這也就是碼頭那幫人抓到一個假冒者的緣故，對方隻知道複仇者的樣子，卻分辨不了真假。

  至於金牙蝦，他說不定是發現了某種真相，才被除掉，而發財羊的死，也必定是相同原因。

  “照片，照片上的這兩個女人，她們是解開謎題的最後線索”

  盧楊城揚了揚手裏金牙蝦女人剛才給的照片，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快，去找剛才那個女人，她肯定還有情況沒說，比如，拍照的人是誰”

  張靜怡拍了一把盧警官。

  “對，這女人，還想問我要錢，肯定有所隱瞞”

  “她很危險，很危險，這女人的生命境況，非常危險”

  張靜怡急急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