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鬼？”

  張靜怡沒有表現出絲毫奇怪，在她這幾年的生死經曆裏，要是哪個任務不遇上點奇奇怪怪的事情，那才真叫遇到鬼了呢。

  “有鬼，被我抓住了，嘿嘿”

  筆記本線路的另一端，“太陽”露出大孩子似的純真笑容。這個論手段足夠躋身世界前十位的頂尖“駭客”，最喜歡的就是各種複雜網絡挑戰和不留痕跡的進入安保最嚴密的計算機數據庫。

  張靜怡在離開石城的時候獲得了老韓本人授權，她沒有調動公司設置在“港城”的工作站力量，雖然港城的工作站人才濟濟，稱得上是國內之外的最強分支中心，但張靜怡這次充分吸收了過去的教訓，她也明白自己所麵對的敵人是如何的強大。

  置於“公司”自身的龐大資源，除了不需要人力介入的計算機運算能力服務之外，張靜怡也不願意讓任何其他部門的人獲得哪怕是一丁點的痕跡線索。

  遠在德國柏林的羅正德小組不同，對於這個資曆和自己一樣老的同誌，老韓充分信任，同樣的，羅正德小組的核心資源老韓也完全信賴，他在最後分別的時候告訴張靜怡

  “遇上需要幫忙的，尤其是高技術方麵的事情，你完全能夠信賴這個歐洲工作組”

  現在，太陽果然不負期待，在十多個小時內就獲得了重要進展。

  “這個鬼嘛，其實就是人，哎，人最可怕了，他們才是魔鬼”

  遠方的太陽吐了吐舌頭，說的活靈活現。

  “別賣關子了，你抓住的鬼到底是誰，趕緊告訴我，姐姐還有更好玩的東西送給你”

  張靜怡探身從地板上抓起一包“嘩啦嘩啦”發出聲響的塑料玻璃殘骸，這就是那台被她從公寓609室扔到地麵的“ThinkPad”筆記本電腦。

  “數據，快，快接通數據，我要開始掃描儲存介質，掃描硬盤，分析內存鏡像”

  太陽看到新玩具，高興的手舞足蹈。

  張靜怡笑而不語，她隻是用力搖晃了幾下包裏的筆記本殘骸，讓這堆別人看也不願意看的電子垃圾發出更大，更誘人的聲音。

  “簡單的說，有人朝著醫院大樓發射了功率非常強大的電磁波，就是這個看不見的無形力量引發了大樓內部金屬建築材料和石頭的共振效應，從而讓槍聲完全消失不見。”

  張靜怡眉頭緊皺，她沒有完全聽懂

  “能消弭槍聲的電磁波？”

  “是啊，哎呀，這電磁波引發了建築共振效應，產生了強度相同，相位完全相反的聲波，這個道理就和雷達消除幹擾的原理是一樣的。”

  太陽越說越興奮，他除了懂得計算機之外，還通過海量的知識學習，幾乎掌握了電子，電磁等各個學科的知識要點。

  “那，那不是需要很強大的電磁能量？不會幹擾其他的東西，比如，比如手機，無線電設備之類的嗎？”

  張靜怡接著問

  “姐姐，你的對手很專業啊，他們使用了定向性能很好的設備，幹擾信號就像一道光波，寬度大概不超過一厘米，能量卻足夠強，在這一厘米輻射範圍之外，除非用專業設備，否則根本感知不到。”

  “媽的”

  張靜怡暗自罵了一句，她不擔心對手殘忍，卻很怕他們掌握了高深科技，這樣的話，要難對付的多。

  “還有，還有，你絕對想不到，我還發現了什麽？”

  太陽見張靜怡陷入沉思，他立刻表現的如同在大人麵前急切展示考試好成績的小學生。

  “不會是，你已經知道發射幹擾電波的人是誰吧？”

  張靜怡問，心中充滿了期待。

  “啊，姐姐，不是啊”

  太陽聽到調侃，立刻顯露出沮喪神色。

  “快說，快說”

  張靜怡不想讓對方產生不舒服的感覺，她已經摸到了這位白癡天才的脾氣。

  “哦，在信號幹擾的時候，正好有一架無人機在附近飛行，無人機的GPS接收儀產生了正交鏡像效應，從而”

  太陽說了一大套，張靜怡耐心聽講。

  原來，太陽要說的信息其實很簡單，一架無人機正好位於附近，它的鏡頭拍下了畫麵，並傳輸到地麵另一端的信號接收裝置。

  通過獲得數據緩存，太陽基本複製了當時的畫麵。

  張靜怡立刻湊到筆記本電腦前，對於她來說，看到畫麵遠比枯燥的技術理論來得直觀易懂。

  畫麵還算清楚，大約距離聖嘉烈醫院三十米之外的高架公路橋上，一輛黑色的，噴上“順風”快速遞送字樣的福特小型廂式貨車正停靠在轉彎處，距離車子不遠的地方，有人擺出了紅色三角形障礙路標，看上去是出了故障。

  大約幾分鍾後，這輛黑色“順風”快遞車重新啟動，離開了高架公路橋。

  張靜怡看了看畫麵右下角的記錄時間，她發現這幾分鍾內正好是法醫鑒定的小關遇害及開槍時間點。

  “姐姐，我追查了這輛汽車的大數據，發現了它的路線蹤跡。”

  太陽低著頭在忙碌，情緒很興奮。

  “等等，你怎麽追查的？”

  張靜怡問

  “攝像頭啦，港城是個好地方，電子信號爆多，真給力”

  張靜怡點點頭，隻有有充足的計算機作為運算工具，再抓取現代大都市裏無處不在的攝像頭，公司內的高手完全可以做出媲美實景拍攝的動態畫麵。

  毫無疑問，太陽也有這個能力，盡管他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通過獲取全世界的計算機最高權限，白癡天才“太陽”擁有幾乎無限可能的運算主機資源。

  張靜怡欣賞著一段段由各種攝像頭拍攝的畫麵的組合，很明顯，既有交通監控的專業攝像機，也有路邊小店的低像素攝像頭，甚至還有某個人手機攝像頭在不經意間被控製後獲取的影像。

  “新界，粉嶺，大奧村”

  最後一幀畫麵定格，這輛貨車最後消失的地點以電子地圖的方式顯示出來。

  “新玩具來了”

  不需太陽再提醒，張靜怡戴上防靜電手套，小心的拆解開筆記本電腦殘骸，將一台信用卡大小的設備接口直接插入筆記本電腦主板上的空餘接口，然後打開開關。

  不起眼的小家夥立即開始嗅探在普通人眼中早就是垃圾一堆的筆記本，以G為計算單位的數據以最底層的格式從固態硬盤中讀取出來，也不管是否損壞，一股腦兒的湧出來，然後再進行二次，三次加密，通過多層迂回的路由線路送到了半個地球外的德國柏林，送到了太陽視為城堡的地下工作室。

  “那麽，就拜托你了恢複數據，找到線索了啊”

  張靜怡看著數據傳輸逐漸結束，她對著鏡頭說。

  那一頭沒有回應，數據狂人“太陽”早就不再注意張靜怡，他的心思全部被新玩具所徹底占據。

  結束與遠在歐洲大陸的“太陽”通話，張靜怡立刻撥通了盧楊城的電話。

  “喂，盧SIR，我是徐韻，你怎樣了，頭還覺得暈嗎？”

  電話那頭的盧警官明顯興致不高，張靜怡感覺他在快速喘氣，似乎還沒有完全從高樓直墜的驚險時刻恢複過來。

  這也難怪，像早上這樣的性命相搏，一般人，哪怕是職業特警，恐怕在整個職業生涯裏也是難得遇到。

  張靜怡沒有再客套，她把“太陽”獲得的線索，包括從無人機上抓取的“順風”快遞車圖像，還有這輛車隨後的行駛軌跡全部發送給了盧楊城。

  “收到，我明白”

  盧警官也不再關心這個叫徐韻女人的真實身份，當看到小關被害之謎解開的鑰匙近在眼前的時候，所有與主題無關的疑問都被短暫掩藏住。

  五分鍾後，同樣的影像和線索傳遞到老蔡手中，而後者也絲毫不敢怠慢，立刻上報召集刑事調查科探員，鑒證科外勤人員和一組值班的機動部隊城市應急武裝小組隊員趕往新界區粉嶺的大澳村。

  與此同時，盧警官也辦好了張靜怡交代的事情，他以自己拿到了一本國外最新出版的血液分析學論文為理由，接上張靜怡，一起到位於灣仔的港城警察總部去“看看”那位一直與自己密切合作，提供現場信息的老姑娘女鑒證。

  位於東側翼樓二樓東北角的“老鳳凰”茶餐廳內，盧警官與張靜怡見到了匆匆趕來，藍色工作服都沒來得及脫下，麵色微微泛紅的老姑娘女鑒證。

  “咦？你這是怎麽了？要說晨練嘛，這時間似乎也太晚了點，要是晚跑，好像又太早了點。”

  看到女鑒證喘著粗氣的模樣，盧楊城不覺露出笑意，言語之間也多了幾份輕鬆玩笑。

  “她是誰？”

  女鑒證歪到另一邊的塑料椅子上坐下，身穿白色餐廳服的服務生走過來，將一杯裝在汽水瓶中的雙份鴛鴦凍奶茶遞到了女鑒證麵前。

  這裏是警察總部內的十六家大小餐廳之一，常年以辦公室為家的女鑒證是茶餐廳的熟客，不需要多問，夥計已經知道這個中年女人在不同時間段的口味。

  “她是誰？”

  顧不得還在微笑的盧警官，女鑒證緊緊盯著張靜怡，似乎兩人之間有天然的敵意。

  “兩個女人不管在何種場麵相見，她們眼神相會的瞬間，必然是一場刀光劍影的碰撞。”

  盧楊城長大嘴巴，他的腦海中冒出曾經在書上讀過的字句。

  “啊，你好，我看您的臉色很不健康，雖然說事業很重要，但中國古人說過的男女調和也同樣非常重要”

  “對了，我是盧警官請的私人心理治療師，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助你做做個人疏導”

  張靜怡主動站起來，伸出手，落落大方的對女鑒證說。

  “無聊”

  這話觸及到老姑娘的痛處，她的眼神直勾勾的望著盧楊城，突然抓起桌子上的鴛鴦凍奶茶，一揮手，全都潑向還在傻傻微笑的盧警官。

  “啊”

  盧楊城不禁為自己新換上身的運動服擔心起來，卻被身旁的張靜怡早有所預料似的向後拉了半步，總算是避開了甜蜜蜜的凍奶茶。

  “哎，江湖高手過招，我這樣的小蝦米卻中了九陰白骨爪”

  盧警官望了張靜怡一眼，不禁苦笑起來。

  “走吧，事情辦好了”

  張靜怡也不解釋，拉著盧警官離開茶餐廳。

  原來，張靜怡故意刺激女鑒證，讓她和自己的距離在不經意間拉近，同時，她手上的施華洛世奇水晶腕表巧妙的靠近對方手機，不到三秒鍾時間就已經經由無線信號連接完成了入侵，並在手機中安裝了防竊聽和同步數據轉移軟件。

  當然，這一切女鑒證毫無所知，盧楊城則懵懵懂懂，又似乎有點明白。

  盧警官還想多問幾句，手機卻響了起來，趕到現場的老蔡等人已經有所斬獲。

  搜索的警察在大澳村一帶的“順發記”中古車經營公司的停車場裏找到了那輛被重新噴塗油漆，然後大卸八塊的黑色順風快遞小型廂式貨車。

  經過短暫的審問，他們從車場老板口中得知有人以極低的價格把車子賣給車場，唯一的條件就是立刻拆解。

  中古車，也就是港城和東南亞一帶對二手車的簡稱，這些車場把收來的舊城重新拚裝，銷售到經濟落後的國家和地區。

  車場老板本來不想接這單生意，但最後禁不住利潤誘惑，當著賣主的麵，和幾個夥計一起抄起焊槍，把這輛剛剛噴塗過油漆的小貨車拆成了好幾塊。

  “城記，你猜猜，賣車的人到哪裏去了？“

  電話中，老蔡的聲音透著興奮，顯然案件進展很大。

  “死了？“

  盧楊城是不愧是O記，他已然猜到大概。

  “在車場半公裏外的水塘裏找到的，頭沒了，身體還在，他身上的紋身被車場老板認了出來。“

  “還有“老蔡突然壓低聲音，顯得很神秘的樣子。

  “鑒證科的同事在車輛的門框和立柱，車廂縫隙裏找到了藍色結晶體粉末，據他們初步檢驗，這些都是硝酸固態物，還有水合肼和塑料纖維的殘留痕跡。”

  “另外，從飛虎隊調來的水鬼蛙人潛入水塘，他們找打了一件外衣，裏麵有半張被剪碎的塑料卡片。”

  盧楊城靜靜地聽著，這件案子竟然在不經意間成了驚天大事件。

  “你怎麽看？”

  他問老蔡

  “還能怎麽看，這是一起預謀的恐怖襲擊案件，小關這丫頭命不好，竟然撞見了這幫惡鬼，哎，天靈靈，地靈靈，小關啊，你黃泉路上慢慢走，我們這就給你報仇了啊。”

  這邊剛剛掛斷老蔡的電話，不想，頂頭上司，昨天剛剛讓自己休大假的吳總督察竟然緊急來電。

  寒暄了一番，吳總督察這次口氣突變，讓盧楊城立刻上班，參與到這件已經被認定的驚天案件中。

  “好好做，阿城，這件案子上麵非常重視，保安局長剛剛打電話過問，命令我們全力偵破。你好好幹，下半年的升級考試，我和幾位大佬都很看好你。”

  “謝謝SIR”

  盧楊城也不得不客套一番，他自然知道吳總督察為何態度突然改變。

  原本，吳總督察這個陰狠的胖子擔心小關等人的遇害與他庇護的幫派大家族有關，恨不得立刻把盧警官趕出去。現在既然確定沒有關係，又需要手下最能幹的盧楊城出力，自然全力拉攏。

  “隻要順著塑料卡片這個線索追查，很快可以知道這幫家夥的藏身之處出。”

  盧楊城很興奮，也深感時間的緊迫。

  張靜怡什麽都沒說，現在看來，所有的線索的確都指向了恐怖襲擊，但是，她有種奇怪的感覺。

  立交橋下，水泥柱中的屍體半年多前就已經遇害，還有，他的基因與澳城事件的絕密檔案有關聯。

  這一切既複合邏輯，可有充滿了矛盾。

  張靜怡不動聲色，她決定不打擾盧警官工作，自己則準備申請查閱澳城事件的絕密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