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暗夜無邊(2)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3      字數:3399
  “上大國”島 甄別中心 距離衝繩本島1.2海裏

  “上大國”島一點也不大,周圍的環境更談不上什麽“上”,之所以叫這個奇怪的名字,是因為這塊圓形礁盤曾經作為中華上國的使臣蒞臨琉球王國宣讀皇帝聖旨,登上這塊海外孤島的最後一站。根據典禮規定,使臣一到了這座小島就不再行動,而是等著琉球國國王親自乘坐禦舟前來迎接,在滿是鮮花和絲竹管弦的樂曲聲中踏上衝繩本島的土地。

  二戰時,血與火,鋼鐵和炸藥毀滅了礁盤小島上的全部古跡建築,而戰後的東瀛政府又始終以財政困難為借口,拖延著沒有修複島嶼上的建築,而是在二十世紀的七十年代,利用原先的一塊廢墟重新平整,修建了這座灰白色的堡壘形建築,其作用是審查漂流到此的漁民或者遇險者,也用來拘押不適合在本土羈押的危險罪犯。

  現在,此刻,豆丁丁就關押在小島的圓形堡壘中,麵對審訊裏三個或者四個輪流替換的審訊人員。

  身體檢查已經結束,醫生撬開他的嘴巴,翻開他的眼皮,甚至把全身的每一處都看了個仔細,確認除了幾處天然疤痕之外別無他物。這才讓警衛將他送到了審訊室。

  小島上的警視廳審訊專家很有經驗,他們也確實甄別出好幾起NK國偷渡間諜,抓到過幾名重大逃犯,當然,也因為他們嚴酷的審訊而弄死了更多無辜的漁民和海上遇難者。

  “混蛋,混蛋,你是間諜,是滲透間諜,對吧,你這個混蛋,承認吧,快承認吧。”

  吼叫聲再次傳來,豆丁丁當然看不見衝著自己叫喊的人,他被關在一間隻有公用電話亭大小的奇怪房間中,周圍的牆壁都被包裹了某種白色防衝擊材料,裏麵則安放了類似鏡子的東西。

  他看不到別人,因為鏡子中隻有自己的影像,甚至抬起頭,屋頂上也是類似設計,屋子裏的人隻能看到自己如同困獸般走來走去,疲憊和難受包圍了他們。

  “想不想去房間,有柔軟的床,有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的海景,你還能嗅到海風的氣味。”

  另一個柔軟的女性聲音響起,似乎在勸慰困在小房間裏的人。

  這一套流程仿佛重複,說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甚至連停頓的語氣都沒有絲毫變化。

  豆丁丁在心中默默地計算,整整九千零一十八遍,始終在重複,一刻也沒有停止。

  “九千零一十九”

  豆丁丁在心中又加上了一遍,這時候隱藏的揚聲器裏再次用日語,韓語,漢語和英語從頭播送那幾句話。

  “三木君,看起來這家夥真的傻了,醫生說,這是創傷應急症,另外他的大腦也受到刺激,看起來對外界全無反應呢。”

  距離小房間不到半米的牆壁後,幾名警視廳的審訊專家麵麵相覷,他們抬起頭看了看時鍾,已經過去整整49小時了。

  一個留著黑色八字“仁丹胡”的矮個子警佐喝了口咖啡,對自己的同事說。

  確實如此,豆丁丁被關在這間“甄別室”,接受訊問已經過去了49個小時,這同時也創造了甄別訊問的最長記錄。

  通常來說,人在那樣的封閉環境裏,因為過度的煩躁感,通常支撐不過數個小時,即使是特工也會在二十小時以後心理防線全線崩潰。

  “看起來,這家夥就是個帆船愛好者,遭遇突然到來的風暴,這才漂到本島附近海域的。”

  另一個打開電腦,裏麵記錄了豆丁丁的身體檢查記錄和身上衣物,證物,以及軌跡記錄的詳細說明。

  “是這樣,警視廳無線電作業隊已經確認,一艘小型帆船曾經多次發出求救信號,從軌跡上看,他就是駕駛這艘帆船的主人。”

  幾個人互相抬頭望了一眼,他們決定暫時中止審訊,等對方的精神有所恢複,再進行詢問。

  豆丁丁被送到了拘甄所牢房,很幸運,他有一個甄別程序結束,在醫療觀察期之後就會被放出去的同屋。

  夜色已經很深沉了,圓形堡壘中除了警衛往來巡邏的腳步聲之外,能聽到的隻有外麵的海浪,還有牢房內的抱怨聲,夢話,以及低低的哭泣聲。

  大約是淩晨三四點的時候,警衛通過閉路電視發現晚上始終精神亢奮的豆丁丁同屋揮舞手臂,接著就無聲無息了。

  警鈴被拉響,值班警衛和醫生趕過去,他們發覺這個家夥已經因為心肌梗塞而命喪黃泉。

  “哎,不幸的家夥,他明天早上就可以回到本島的。”

  兩名警衛嘀咕著抬出屍體,他們看了豆丁丁一眼,他眼睛睜開,似乎大腦還處於短路狀態。

  東京 羽田國際機場

  劉西疆一臉輕鬆的履行完手續,他再一次站在了東瀛的土地上,隻不過這一次他的任務有些特別,既有防守又有進攻。

  走出大廳的時候,他抬起頭,拿下帽子,對著外麵望了一眼,然後再次戴上那頂已經很少有人戴的圓形白色遮陽便帽。

  叫了出租車去市內,住進八王子附近預定的酒店之後,劉西疆在前台仔細詢問了路線,又麻煩服務員叫來出租車,這才麵帶微笑的融入東京的人流車海裏。

  “去仁心禮拜堂”

  劉西疆用帶有濃重口音的英語對司機說,司機是個年過七十的老年人,他沒有聽明白,劉西疆不得不重複了足足三次,這才讓司機知道了他的目的地。

  禮拜堂裏的人很少,搖曳的燭光中,高大的祭壇顯得神聖莊嚴,受難的耶穌憐憫的看著台下的世人,目光說不出是愛還是嘲弄。

  “您是?”

  一個身穿黑色法衣的執事走過來,他不解的望著劉西疆。

  “我要告解”

  劉西疆隻說了一句口音很重的英語,聽起來是菲律賓一帶的人。

  禮拜堂當然無法拒絕告解的人,也不能多加詢問,他被引入了一間房間內。

  “我要向第七個天使告解,隻向第七個天使告解”

  劉西疆的口音突然清晰起來,脫口而出的話語卻很讓人費解。

  “請說吧”

  後麵同樣有聲音回應。

  大約二十分鍾後,劉西疆走出禮拜堂,他剛剛走出大門,還沒來得及重新走入人海,已經感覺有人在背後稍微用力,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他沒有反抗,而是很順從的跟隨而去。

  矢野博站在窗戶下,他的眼睛閃出異樣的光芒,嘴巴中“嘶嘶”的發出聲音,讓人覺得是毒蛇在吐出芯子。

  他的手上有一份剛剛送過來的名單,上麵有機場,碼頭和各種途徑送來的人員名單,全部都是進入東瀛國境的人。

  當然,東瀛是個大國,往來的人數難以計算,但矢野博根據自己的經驗和推測給出了偵查範圍,借助計算機的幫助,他很快得到一份四百八十一人的可疑者名單。

  雖然工作量巨大,但他相信憑借皇叔賦予的權利,手下的獵犬們還是可以把潛入者找到,然後順藤摸瓜的逮住叛徒。

  桌子上的加密電話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問了一句,然後安安靜靜地聆聽。

  “啪”

  電話機突然被扔在桌子上,他興奮的抄起名單,用鉛筆在上麵仔細查找,然後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仁心禮拜堂的主執事剛剛報告,有人在用暗語接頭。

  矢野博興奮無比,半年前根據“雪櫻”和其他途徑提供的綜合情報,他手下的人已近破獲了“仁心禮拜堂”,但他沒有動禮拜堂中的任何人,隻是和那個心甘情願在金錢和其他欲望誘惑下低頭的執事,也是安全聯絡點的工作人員建立了直接聯係渠道,讓對方隨時報告可疑的人和物。

  就在剛才,黑衣執事第一次報告,有個叫“費爾南德斯考克斯”的菲律國商人剛剛前來告解,要求激活安全屋和後勤線路。

  “哈,又是你,果然是你”

  矢野博點點頭,這個名字,菲律賓熱帶香蕉和水果進出口商“費爾南德斯考克斯”,根據他之前掌握的情報,這家夥早就上了懷疑者名單,現在,有內線的報告,這家夥看來就是這次的潛入者了。

  他按下桌上的電鈴,一名手下獵犬立刻應招而至。

  “你,去,暗地裏檢查這個人的情況,不要驚動他,明白嗎“

  手下立刻出去辦事,大約半小時後給出了準確的調查報告。

  費爾南德斯的機場入境,在酒店要出租車,在出租車上用口音很重的英語和司機對話,這一切無疑在努力表明自己的菲律賓商人身份。

  矢野博反複踱步,他決定動用全部力量,一定要跟蹤好這個潛入者,然後抓到他背後的大魚。

  “這是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下人已近垂手站立在一麵,手裏抓著一份打印文檔,大約看到主子在沉思,他沒敢打擾。

  “這個,是按照您的吩咐,統計的海上遇難者名單,除了死掉的,其他活著的都在這裏。”

  手下恭敬地遞上打印名單,上麵的標題數字表明,那是衝繩縣警視廳送來的。

  矢野博抓起清單,他翻了幾下,隨即扔下來。

  既然潛入者的偽裝身份已經搞明白,就沒有必要再去追查其他線索了,資源畢竟有限,他可不想分散出去。

  “命令下去,成立追蹤本部,我們有新的目標”

  他得意地命令部下,心裏開始計劃如何跟蹤這位費南德斯先生。

  “是”

  手下鞠躬,準備走出去。

  “站住”

  矢野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再次抓起衝繩縣警視廳送來的報告,眼睛掃過最下麵的一行文字。

  “有趣,非常有趣,撐過49小時?大腦短路?是偽裝的?”

  他嘴裏念叨著,手指神經質似的在光滑的桌麵上不斷敲擊。

  “大正君,請你明天去一趟衝繩,親自審查這個人”

  矢野博細長如女人的手指在名單最後一行上輕輕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