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海軍 “文天祥”號

  劉西疆現在很後悔，他後悔自己沒有第一時間讓可靠的人來保護倒在華麗地毯上的矮胖俄國人。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最沒有價值的行動就是後悔了，因為時間無法倒流，科學家也生產不出後悔藥。

  俄國人臉色發出怪異的潮紅色，看上去就如同瀕臨死亡的魚兒，從水麵探出頭來似的。

  “格裏高利，格裏高利耶維奇“

  突然，劉西疆感覺到矮胖的俄國宇宙係統副總設計師抽搐了兩下，一段斷斷續續的聲響從緊閉的嘴唇中發出。

  他又叫了幾聲，然後孤注一擲地把俄國人拖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讓他的頭仰起來，好使的對方的呼吸順暢一點。

  “格裏高利耶維奇“

  劉西疆又叫了一聲，他發覺那張紅色的，不正常的臉似乎緩和了些，對方那張具有明顯蒙古利亞和通古斯特色的扁平臉孔正張大嘴巴，使勁呼吸。

  “上帝啊，我正在做夢喝伏特加，上好的土豆伏特加，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啊？“

  俄國工程師顯然對這一小時內發生的驚險曆程一無所知，他在危急發生的時候就失去了直覺和意識。

  “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昏倒的？還有門口的衛兵，他怎麽也倒下了？“

  劉西疆追問。

  “我？不知道啊，發生了？我想一想“

  俄國人使勁晃動腦袋，把手指放在那一撮濃密的山羊胡上。

  “哦，是的，我吃了藥片，對，防輻射碘，是一個姑娘送來的，看起來是你們艦上的衛生員女兵。“

  劉西疆微微點頭，很明顯，俄國人吞下了毒藥，外麵的衛兵也順帶成了受害者。

  這藥片是和送給自己吞下的一樣的，而送藥的女兵或許隻是被利用的傀儡。

  “你？“

  劉西疆很吃驚，他曾經在第一時間仔細分辨了那片所謂“防輻射碘藥片”，盡管不知道具體成分為何，但根據多年來的經驗，劉西疆判斷是一種催化藥物，這種藥物刺激人類免疫係統，在短時間內產生所謂的“免疫風暴”，從而造成受害者肝髒，腎髒的急性損害。

  也就是說，那是一種高效，不留痕跡的完美毒藥。

  他看了看倒在幾米外的年輕衛兵，這是艦上剩下不多的“海馬”特戰隊員，劉西疆特地讓他來看管俄國人，也是為了有效保護這位不速之客。

  沒想到，強壯的好似公牛般的特戰隊員，沒有死在敵人槍口下，卻倒在了小小的毒藥片下。

  “我？上帝啊，我怎麽活下來的？”

  俄國人使勁搖晃腦袋，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但他不愧是智商二百以上的科學家，立刻明白了大概發生了何事。

  “啊，我明白，明白了，鐵定是這麽回事，對，肯定的啊”

  忽然，俄國人哈哈大笑，然後伸手抓起衣服下擺，用力掀起來。

  “你看，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劉西疆低下頭，他看到的是腹部從大概胃的位置，一路延伸到右側後背，有兩道又粗又重的紅色傷疤，看起來如同拱起的蚯蚓，可怖猙獰。

  “哈哈，是肝髒。美味的伏特加摧毀了我的肝，大概是三年前吧，哦，是四年前的聖誕節，醫生在阿爾紮馬斯6的醫院內給我做了移植手術。”

  劉西疆馬上明白過來，他知道阿爾紮馬斯6是蘇聯時代研究核武器的絕密城市，即使在俄國最黑暗的歲月裏，最高當局也傾盡全力保證絕密城市的基本運轉，以維持住俄羅斯的核威懾力量。

  他也知道，宇宙計劃在俄國強人總統時代，幾乎取代了傳統核武器項目，而作為副總設計師，獲得肝髒手術的優先權，這是毫無困難的。

  “生物抑製劑，免疫抑製，抗排斥藥片”

  俄國人咕嚕出一串醫學詞匯。器官移植實際是把別人身體的重要部分換到自己體內，而人體，會識別出外來的不速之客，並調動免疫係統發起攻擊，從而摧毀外來者。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移植的器官失去活性，手術和治療失敗。

  為了不讓這種糟糕的事情發生，移植病人需要終生服用抗排斥藥物，這玩意本質上是降低免疫係統敏感性，好讓移植的器官和人體和平共處。

  具體到俄國設計師這兒，免疫抑製劑造成了毒藥的失效，隻讓他難受，昏迷，但沒有造成設計師的立即死亡。

  “親愛的，親愛的達瓦裏希，可愛的同誌”

  俄國人站起來，從衣服裏摸出小瓶子，裏麵裝的是稀釋過的伏特加。

  他猛地灌下去幾口，咂咂嘴，仿佛在品嚐，回味酒精的味道。

  “哦，你能告訴我，外麵都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終於，俄國人問

  劉西疆簡要地介紹了發生的事，他當然沒有說許艦長的犧牲，也沒說路易一夥的破壞，以免讓科學家造成恐慌和擔憂。

  “現在都停止了？”

  俄國人確認反艦導彈的攻擊消失，又知道了海岸方向威脅的電子信號也沒了蹤跡。

  “我們摧毀了海岸的數據中心，大概是這樣”

  劉西疆解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隻見俄國人站起來，邊走邊搖頭，仿佛自己遭受了什麽侮辱似的。

  “你不理解，宇宙係統，宇宙係統有多路迂回，多路由轉換，他就像是壁虎，可以再生出關鍵能力。”

  “也就是說，現在隻是暫時安靜了？”

  劉西疆不動聲色地發問。

  “要看係統重建時間，還有，還有頂層數據的具體流向”

  緊接著，俄國工程師神經質樣的來回踱步，嘴巴中吐出一連串劉西疆聽不懂的科學詞匯，那樣子，真的好似外星人在說話。

  “我們有辦法製止宇宙係統嗎？就像，嗯，關掉開關”

  劉西疆問

  “哦，達瓦裏希，不，宇宙係統沒有開關，沒有開關”

  工程師斷然否決，但他很快又站住，思考很久才下定最終決心。

  “你知道我們俄國人的傳統嗎？最高統帥，嗯，總統本人，他被賦予了某種終結權限，就是說，總統知道一串口令，這就是關閉宇宙係統的唯一辦法，或者說可能辦法。”

  “對，沒有試驗過，隻有幾個人知道，但是，這是唯一的辦法，唯一的開關。”

  俄國設計師把最核心的秘密告訴了劉西疆。

  “假如，假如你們的總統在，告訴我們終結密碼，就可以關掉這該死的宇宙係統嗎？”

  劉西疆反問

  “不行”

  出乎意料，俄國設計師沮喪地搖搖頭。

  “需要信號輸入通道，該死的，我們必須有輸入通道”

  “通道？在哪裏？”

  劉西疆追問

  忽然，俄國人笑了起來，很得意地笑。

  “哈哈，東方的達瓦裏希，我有辦法啦，你知道嗎？總統在莫斯科星城做了什麽？他按下了發射按鈕，能源號，能源號，那玩意也是受宇宙係統直接指揮的，他具有遙測信號的上行和下行通道，也就是說”

  “我們可以嚐試以能源號為基站，把關閉指令中轉到宇宙係統裏”

  劉西疆明白過來，大聲補充道。

  “可是，可是”

  俄國副總設計師又變得沮喪起來

  “可是，我們誰都找不到總統”

  劉西疆想了一會兒，他笑著點頭

  “別擔心，或許，或許，你們的總統沒那麽難找到的”

  “還有一件事，要注入能源號信號，需要強大的十米口徑天線陣列。”

  “你知道哪裏有這樣的天線陣列嗎？”

  “是的，是的，在斯維納河測控站裏”

  俄國 斯維納河測控站

  “哈哈哈哈”

  手持馬克洛夫手槍的宮本閑二放肆的大笑起來，作為組織龐大計劃的一個分支，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偽裝成俄國內務部換防衛隊，控製，然後消滅測控站裏的全部工作人員，再把硬件設施化為灰燼。

  不過，出於對自己血統的刻骨仇恨，出於對自己當年作為俘虜的關東軍軍曹父親，那位被海拉爾當地中國人稱為“宮本閻王“，特別喜歡殘忍殺害駐地居民的，身高不到一米五的九州礦工父親的仇恨。

  宮本恨自己命運，恨命運給自己安排了一位同樣在戰爭中失去丈夫的烏克蘭女看守當了自己的母親，在狂野的西伯利亞大地和作為俘虜的父親走到了一塊兒，並在以後的人生中給自己造成百般羞辱。

  現在，宮本有了機會，他不想立刻執行毀滅命令，而是在滿足殘酷報複欲望之後，才執行計劃中的命令。

  他收起手槍，用力頂在“豆腐西施“斯維特蘭娜的背後，讓這個漂亮高挑的，具有俄國和四分之一中國血統的女工程師站起來，他要發泄自己的欲望和怒火，然後殘酷殺死對方。

  “歡樂的時間到了”

  宮本閑二衝天開了一槍，示意大廳裏自己的同夥隨意作惡。

  一個手下走過去，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好吧，先辦正事，去把那個棺材裏的古董也全部炸掉”

  他聽說手下花了半天功夫也沒有炸開的棺材形舊測控室被撬開了一道縫，就讓手下留下幾名同夥暫時看守大廳俘虜，大部分人則去棺材測控室破壞。

  “走吧，我們去樂一樂”

  宮本壞笑了起來，一雙發紅的小眼睛野狼般盯著斯維特蘭娜，火焰在身體內升騰而起。

  陸強其實早就注意到測控站內的異樣，從裝甲大門被匪徒嚐試炸開開始，他就通過一具潛望鏡向外張望。

  蘇聯時代沒有現在的監控攝像頭，但又三百六十度環視的潛望鏡。

  陸強知道不能輕舉妄動，自己孤身一人，即使像多年前的電影“戰狼”主角那般勇猛，也不可能活過半分鍾。

  現實，比電影殘酷許多倍。

  好在，匪徒一時半會進不來，陸強倒是可以慢慢思考戰術。

  在仔細檢查了整個測控室上下結構之後，陸強盯著地下一層兩排巨大的不鏽鋼壓力罐，又檢查了罐子上的壓力表，他產生了有趣的想法。

  俄國電子設備采用大量電子管設計，發熱異常巨大，為了保證電子設備工作正常，有效的強製冷卻必不可少。

  壓力罐和背後的管線，就是測控室散熱的關鍵。

  這裏麵，都是儲備完好的液態氮。

  作為老練的“前雨燕”戰士，陸強接受過完整的化學設施作業培訓，這是為了應對可能的突襲，或者保護類似的工廠設施，因為在作戰時，你不可能帶著平民工程師一起衝鋒，一同進入現場。

  陸強認真檢查了製冷管線，他必須感謝蘇聯時代不計成本的投入，這些罐體中的儲備看上去並沒有缺失多少。

  或許，近期有人來維護過，這也說不定。

  “哎，哎，進去，進去”

  厚重的裝甲門自己露出一道縫隙，門口的匪徒們以為是爆炸震動了保險設施，並沒有過分驚奇。

  打頭進入的人很快走出來，裏麵的空間異常巨大，他招呼同伴們都走進去。

  “哢哢，哢哢，轟”

  匪徒們都進入測控室不久，裝甲門又自己關閉上。

  就在他們吃驚的時候，一股淡淡的白色氣體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越聚越多，越來越濃。

  “咳咳，咳咳，咳咳”

  匪徒們發覺不對，紛紛湧向出口，卻怎麽也打不開厚重的裝甲大門。

  不出一分鍾，濃密的液氮奪走了氧氣，迅速造成窒息效應。

  當最後幾個匪徒失去知覺的時候，他們看見陸強戴著防護麵具，穿著醜陋的蘇式防化服走過來，輕蔑地踢了踢地上的屍體，對著他們說了幾個聽不懂的詞

  “去死吧，臭狗屎”

  陸強取過其中一人的對講電台，仔細看過潛望鏡外的世界。

  現在，他消滅了大部分敵人，接下來就是奪回斯維納河測控站的控製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