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 聖瓦西裏大禮拜堂

  大停電造成的混亂還在繼續，低效率的市政體係加上上世紀八十年代水平的基礎設施，還有無數心懷恐懼或者不安的市民，使得莫斯科的大街小巷到處是汽車喇叭的爆響和人們以各種語言發出的惡毒咒罵，身穿灰藍色製服的莫斯科民警無奈地擺弄著自己手中的無線電對講機，在一片高低不平的噪音裏滿臉的無奈，隻能徒勞地揮動雙手，或者直接站在藍白色“莫斯科人”，“波羅乃茲”警車頂部，以聲嘶力竭的氣勢疏導交通。

  最開心的是還是孩子們，有幾處售賣冰淇淋的店鋪因為斷電的緣故，幹脆以極其便宜的價格向路人拋售口味繽紛的冰淇淋和鮮奶製品，這成了孩子們的節日，有些淘氣的小男孩甚至一人抓著兩三個冰淇淋，還有幾個小女孩和自己朦朧的小王子們熱烈的討論水果或者巧克力冰淇淋融化後的滋味。

  小巷子中鑽出來的各路扒手趁亂行動，還有流浪漢抓著偷來的伏特加不住猛灌，有些人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純度極高的酒精，也不加以稀釋就對著嘴巴喝下去。

  流出來的，喝剩下的酒精與烈酒被火柴和煙頭點燃，又燃燒了好幾處垃圾堆及鵝黃色破舊爛尾樓，搞得烈焰衝天而起，美麗的城市上空到處是褐黑色煙雲。

  “仁慈天使”就這麽坐在黑暗裏，他以喧鬧的大街隻隔了一堵不算厚實的石牆，聽到各種噪音和咒罵聲混合了警笛傳到耳朵裏，仁慈天使露出真誠到家的笑意。

  天使被黑暗遮擋的臉龐似乎動了幾下，仿佛是在發表什麽評論。

  其實，“仁慈天使”已經進入了夢境，在那裏，天使似乎還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心裏依然存在美好生活的朦朧向往。

  “拿著它，我的孩子，去，去，到那片山坡上，那邊有幾個敵人，去殺了他們，就像昨天教你的那樣做。”

  睡夢中，天使又回到了六歲生日的傍晚，盡管看不見世界，但鼻孔中仍然充滿花香，充滿青草的味道。

  “可是，可是，我，我”

  六歲的“仁慈天使”囁嚅著回答，不願意接過自己老師，綽號“路易”手中的鋒利獵刀。

  因為那片草地上宿營的一家人對自己很好，尤其是幾個差不多年齡的小夥伴，她們已經在幾天的相處中與天使成了好朋友，而天使從有記憶的那天開始，就從來沒有感受過正常人類的溫暖。

  “你的父親會失望的”

  “路易”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手中的刀被用力塞到“仁慈天使”手中。

  最後，對父親的恐懼，或者是對自己創造者的恐懼戰勝了溫暖的愛，仁慈天使握住刀把，走向草地，向著自己的小夥伴舉起屠刀。

  “我的主人，都準備好了”

  突然，遠處響起一陣悶雷般的爆音，仁慈天使從記憶殘存的最後的美好中回到現實世界，“天使”意識到悶雷是爆炸，而跪在自己麵前的，則是童年的啟蒙老師，“路易”。

  “很好，很好，讓我們給愛獵熊的強人總統朋友送上最後的晚餐吧，他絕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今天。”

  仁慈天使恢複了威嚴，昔日的老師，殺人如麻，不陰不陽的路易就匍匐在腳下。這個“組織”的老人多年來奔走於世界各地，挑起無數事端，扶植的恐怖和犯罪分子無以計數，無一不是凶殘到極點的魔鬼。

  不久前，路易從利比亞恩德回到仁慈天使身邊，他完好無損，憑借自己的狡猾和詭計再次從危險裏脫身。

  仁慈天使站起來，在路易的引導下這間禮拜堂內的密室向外走去。

  一架直升機停在院子內，旋翼掀起的灰塵和落葉漫天飛舞。

  “你辛苦了，老師”

  仁慈天使突然開口了，這是對路易說的。

  “為了美好的世界，為了新人類，為了新秩序”

  路易尖著嗓子，用公鴨般的聲音大聲回答。

  “為了新秩序”

  仁慈天使也回答了一句，周圍全都是阿諛奉承的聲音，那是組織在莫斯科的基層行動人員。

  路易和天使根本沒有理睬這些家夥，再過一會兒，他們就會與大禮拜堂一起融化成灰燼。

  “出發，去吃晚餐”

  天使冷冷地說了一句。

  “哈哈，美味的晚餐”

  路易陰測測地笑起來，他的聲音混合在螺旋槳的震動裏，是那樣的難聽，那樣的刺耳。

  直升機載著仁慈天使和路易離開大禮拜堂，在他們腳下，混亂的大街，擁擠的人群。閃亮著警燈的警車，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我看到開胃菜了，哈哈，這道菜的味道一定很美”

  在他們的腳下，蜿蜒曲折的莫斯科河橫貫整個城市地帶，美麗的天光下河流閃爍著斑斕五彩的光芒，宛如一條散落在人間的天堂玉帶。

  靠近白色聯邦大樓的“聖徒大橋”下，一艘體積龐大的老式內河貨運船慢慢地行駛，船的速度是那樣緩慢，幾乎就相當於停在原地。

  因為停電造成的混亂，莫斯科河上巡邏往來的反恐武裝艇都不再遊弋，自然也沒人來管理這艘內河貨船，詢問他們是否有航行許可證。

  路易哈哈大笑，他當然知道這艘幾千噸級的貨船裝的是什麽，既不是表格上記載的燕麥，也沒有一瓶夾帶的伏特加，在層層甲板下有六個巨大的壓力罐，裏麵都是俗稱LPG的液化石油氣。

  再過一會兒，當炸彈被激活的時候，這艘船將正好經過聯邦大廈，而它爆炸的威力，幾乎可以消滅城市的六分之一。

  這當然是一道精美可口的開胃菜。

  “完美”

  路易嘟囔了一聲，卻不料被天使靈敏的聽覺捕捉到。

  “不完美，那艘船，那艘該死的中國戰艦，不夠完美”

  仁慈天使冷冷地說。

  “哦，我的主人，請放心，很久之前，當計劃第一次確定之後，我就親自策劃安排，那艘船上有多重保險，萬無一失。”

  “還有，我還安排了另一個節目，會讓整頓晚餐更加美味”

  路易自信地撇了撇嘴，他自信自己的計謀，自信東瀛民族的智慧。

  “那也是大餐？”

  天使問

  “絕對的大餐，海鮮大餐”

  仁慈天使點點頭，路易多年來一直在策劃陰謀，他安排的連環計確實天衣無縫，既然路易說那艘中國戰艦是晚餐上的一道菜，那就肯定是美味大餐。

  “去辦我們的事情吧，好戲就要開場了”

  中國海軍 “文天祥”號 北太平洋演習海域

  航行幾千海裏，仿佛準備，演練了幾十次，“文天祥”號兩百多名艦員就是為了這短短的三分半鍾。

  透過艙內的閉路電視屏幕，劉西疆收看了整個戰艦的演習過程。

  其實上，在很多人看來，這三分半鍾不但可以說沉悶，甚至壓根就沒發生什麽事情。

  與電影裏精彩的情節不同，反導演習，尤其是這樣的模擬演習本來就是寂靜無聲，簡直弱爆到極點。

  宇宙係統發送的模擬信號被衛星中轉送到遠在燕京的海軍全球指揮中心，再經過必要的處理，將代碼轉換成中國海軍的量子加密體係，通過量子衛星重新傳送，被演習海區的戰艦所接受。

  再然後，“文天祥”號強大的計算機自動引導防空體係作戰，當模擬目標進入責任區域之後，環繞艦橋的S波段和X波段融合雷達立即捕捉到信號，再然後，就是模擬導彈發射，確認擊中，再向總部返回結果。

  整個過程短促，無聲，都是屏幕上的數據交換，外行人甚至都不知道指揮中心艙室內的艦員在忙什麽。

  沒有了傳統的嘶吼，沒有了艦炮的轟鳴，有的隻是數據的較量。

  這就是“文天祥”號，就是現代化的055A戰艦。

  “嗚嗚，嗚嗚，嗚嗚”

  連續三組警報，預示了演習結束，也意味著提心吊膽的許艦長，張高嶺和劉西疆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老洪，都結束了，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張高嶺整理裝備，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旁的劉西疆。

  “接下來？”

  劉西疆似有所思，他突然冒了一句。

  “哦，很快就返航，再和俄方確認之後，雙方係統對接互傳數據，然後互道晚安，各自上路。”

  張高嶺表情輕鬆，但也掩飾不住剛才一連串行動的疲勞。

  “我們就要回家了，老洪”

  最後，張高嶺笑著對劉西疆說。

  隨著演習結束，損管隊員開始清理善後，他們把康洪聲做的那個簡易裝置拆除，再把屍體移除出去。

  當屍體經過的時候，劉西疆看到康洪聲雙眼好似金魚那般暴漲出來，猙獰之後，似乎還帶著那麽一絲冰冷詭異的笑意。

  “操”

  一個海馬隊員踢了屍體一腳，更多的則默默注視，一語不發。

  “對了，演習結束，我可以上網嗎？”

  劉西疆邊走邊笑，不覺遇上迎麵走來的許艦長。

  “哦，可以，通信衛星日常轉發已經正常，你可以上網”

  許艦長滿臉疲勞，鼻尖沁出細小的汗珠。

  “哦，對了，副電機長錢輝，他是有癌症嗎？”

  劉西疆轉頭要走，突然想起什麽，又問準備去艦橋航海室安排返程的許艦長。

  “錢？癌症？”

  許艦長愣怔了幾秒鍾，然後恍然大悟樣的點點頭。

  “是血癌，白血病，他一直在化療，這次出海也是緩和之後老錢自己打報告要求的，本來，他這身體狀況，應該安排回岸上工作的。”

  張高嶺補充說明了一句，看得出，作為政委，他對艦員非常了解，遠勝過技術專家出生的許艦長。

  “那，出海前也化療了？”

  劉西疆接著問

  “對，是的，出海前一周才出院”

  張高嶺沒有說是自己親自駕車從滬江的一所海軍醫院將錢輝接出院的。

  “你有什麽疑問？”

  張高嶺對劉西疆的提問不太理解，他搞不懂錢輝怎麽又進入這個人視野範圍的。

  “哦，沒事，沒事，他是我老鄉，一個地方的”

  劉西疆打著哈哈，已經帶著笑和他們道別了。

  “艦長，接到俄方高頻電話，他們要派一個工作小組到艦上，親自簽署演習數據交接文件。”

  許艦長和張政委剛想離開，身後一名通信部門的女兵走出艙，她的手裏是一台藍色迷彩外殼的海軍平板電腦。

  “上艦？臨時安排嗎？”

  張高嶺記得原計劃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