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別想戰勝這艘艦”(16)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2      字數:3833
  中國海軍 “文天祥”號驅逐艦 距離演習海區五十海裏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能和我說得明白點嗎?”

  大約是劉西疆發現自己的態度過於急躁,情緒比較激動,他很快地調整自己說話的語氣,盡量顯得和緩,顯出平靜。

  很久之前,師傅老韓就曾經教導過他,在與普通人談話的時候,無論事情如何緊急,隻要是想挖掘出更深入的東西,那麽就必須讓被問話人的情緒平靜下去,越放鬆越好。

  “原來這灌湯包是您的手藝啊,嘿,真是夠絕的”

  劉西疆馬上就是一句半真半假的恭維話,他看到身穿白色廚師服,裏麵隱隱約約露出藍色海洋作訓服底子的副廚師長在自己對麵坐下來,花了十多秒時間看盤子裏的湯包,然後才慢悠悠地回答。

  “哎,我說的是老錢,你不知道,他這個人真是夠不容易,前年被查出身患血癌,這麽,經過海軍總醫院的治療總算是基本康複,本來,這就應該轉到岸上去做個文職工作,或者離開軍隊去地方工作,哎,他舍不得軍艦,舍不得大海,硬是堅持繼續隨艦出海。”

  “老錢化療了好些療程,嘴巴裏的味覺遭到大麵積破壞,一般的食物吃下去那就和吃塑料差不了多少,也就是我特別做的玉米醬烙,加了很重的調味料,吃起來才得味。”

  劉西疆邊聽邊吃,臉上偶爾露出笑容。其實他的內心不斷翻滾,腦海中無數的問號在自動尋求,自己匹配答案。

  “奇怪啊,今天,哦,不對,從昨天中午開始,老錢就沒來找我要專門做好存放著的玉米醬烙,我還以為他身體不舒服,沒成想啊,其他人看到老錢在餐廳裏已經吃過了,就和大家一般吃的套餐。你說,這不是說明我的手藝退步,他不想再吃那玩意兒了嗎”

  老廚師顯然很在意自己的手藝,談話中還不時輕聲發出歎息。

  “哈哈,我能嚐嚐嗎?”

  劉西疆的頭腦中似乎閃過一絲光亮,他抬起頭提出請求。

  “行啊,你等著”

  老廚師立刻顯出興奮和得意,他站起來匆忙向後場製作間走去。

  劉西疆望著老廚師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牆壁上懸掛的液晶電視,顯示屏此刻顯示的是坐標航圖,以此告訴每個就餐的官兵,戰艦現在已經到了哪兒。

  很近了,很近了,就快到反導演習的任務海區了。

  “快,快,跟我走”

  正在等著品嚐特色玉米食品的劉西疆突然感覺有人從旁邊接近,在他轉頭的同時,政委張高嶺急切的聲音已經響起。

  他看到這位身體強健的西北漢子神情有些異樣,眼睛中射出一絲興奮的光芒。

  劉西疆知道有事發生,他起身就隨著張高嶺向餐廳外走去。

  “出了什麽事?”

  走出餐廳,劉西疆問道。

  “你馬上就會知道的”

  對方並不答話,而是在前麵領頭,領著劉西疆七拐八繞,穿行於“文天祥”號複雜卻又極有規律的艙室走廊中。

  終於,在連續下了兩層甲板之後,劉西疆望見走廊中已經站了一排人,艙壁四周暗紅色的照明燈光投射在每一個的臉上,顯出不同尋常的詭異氣氛。

  他們幾乎全是戰艦保衛組的戰士,還有幾名“海馬“特戰隊員,每個人都穿著厚重的防彈裝具,手裏不是適應艙內戰鬥的短突擊步槍,就是威力更加強大的霰彈槍,甚至在一名戰士的手中,劉西疆還發現了能讓一頭野牛瞬間倒下,卻不傷害性命的”電漿失能槍“。

  “拿著吧,你肯定不需要我教射擊了“

  張高嶺遞過去一把裝了戰術附件和夜瞄燈的自動手槍給劉西疆,臉上露出不經意地微笑。

  “怎麽回事?“

  劉西疆好奇地問

  “恩,我們可能找到潛伏破壞分子了”

  張高嶺邊走邊說,他的聲音很輕,語速非常快,但劉西疆還是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原來,那位管理艦上雜務的女副艦長突然跑去找了許艦長和張高嶺,說自己在查看環境記錄報表的時候,發現在某一個時段裏,艦艇曾經有三個區域的溫度出現了短暫上升現象,雖然隻有兩攝氏度的差別,但絕對不屬於正常現象。

  對“文天祥”號每一處毛孔細胞都了如指掌的許艦長立刻判斷,造成溫度短暫上升,而又沒有引發故障報警,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從海裏抽上來,用於冷卻空調循環機組的海水流量不夠,從而影響了空調係統的製冷效率。而能造成海水流量減少,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海底門附近的閥門隔離板曾經被打開過,從而造成安全係統短暫停止工作。

  接下來,他們一路調取監控視頻錄像,因為確定了要查看的精確路線和大概時間線,人工一副副圖像查看才有了可能。

  終於,副艦長最先在通往海底門的走廊上發現了一閃而過的模糊影像,再仔細查看,女副艦長不由地發出驚呼。

  “啊,是個袋子,睡袋,防水睡袋,裏麵好像有人”

  確實是一個睡袋的模樣,它被一個身材壯實的漢子背著,正一步步通往底艙所在位置,不知道是攝像頭角度還是對方故意躲避,三人隻能看見藍色睡袋的輪廓,卻無法看清楚這漢子的麵目。

  劉西疆點點頭,他在張高嶺結束敘述後,追問了兩個問題

  “能查出背睡袋的人是誰嗎?”

  緊接著,他由補充了第二個問題

  “這個,空調溫度變化的問題,是您自己想到的嗎?還是別人提醒?”

  這個問題是問那位也全副武裝,正跟著一名“海馬”特戰隊員身後小心向前的女副艦長的。

  “進入底艙附近是需要身份卡認證的,沒有權限的人進不去,我們檢查了記錄,是輔機維修軍士林磊,不會錯的。”

  張高嶺回答了劉西疆的第一個問題。

  “溫度,溫度,空調,問題,我”

  女副艦長有些猶豫,她想說出自己確實是受到別人提示才想到查詢環境溫控報表的,但一想到自己的權威可能受到影響,可能在這個以男性為主的世界裏,表現出對於業務的熟悉不如另外的同僚,她還是退縮了回去。

  “是我自己,當然是我”

  終於,女副艦長鼓起勇氣回答,要不是暗紅色走廊燈光的掩護,劉西疆肯定能察覺一道因為撒謊而形成的紅霞在她的臉上悄然飛過。

  “噓”

  張高嶺止住大家,示意不要出聲,因為前麵就是海底門所在的底艙。

  “D艙”

  戰士們分成兩排,沿著狹窄的走廊通道迤邐掩護。

  張高嶺推下頭盔上的攝像頭和視野增強係統,又在胸前的無線電信號開關上觸摸了三下。

  通常來說,金屬質地的艙室內是屏蔽無線電信號的,但戰士們裝備的是由“石城”某公司研究的艦艇內部無線電傳輸係統,可以在完全封閉的金屬世界裏傳遞信號,不單可以是語言,還能有清晰的全高清晰度立體視野。

  隨著張高嶺發出信號,本來需要進入人進行身份驗證的艙門被艦上安保集控係統遙控開啟,就在門緩緩退開的瞬間,“D”艙室內部照明燈光也被遙控關閉,裏麵頓時黑洞洞的,幾乎就是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並不寬敞的底艙並沒有任何人影,看不見林磊,也看不到若小寒。

  突然,走在前麵的張高嶺停住腳步,同時抬手示意。

  他發現地上有幾塊藍色碎片,還有白色纖維殘塊,順著這些痕跡,立體視野增強係統的鏡頭內,赫然是好些已經變成淺褐色的血跡。

  殘片,血跡一路延伸,轉過一道彎,延伸到另一扇艙門之後的世界。

  是輔機,是柴油輔機艙。

  張高嶺做了個前進的手勢,在他的腳步觸及之前,那道通往輔機艙的門也緩緩開啟。

  血跡還在隱約延伸,眾人感覺自己的耳畔被低沉的噪音所包圍住。

  “嗡嗡,嗡嗡,嗡嗡”

  這是柴油機運轉的噪音,這些被連接在橡膠支撐的“降噪浮筏”上的設備,發出讓人感覺不舒服的低頻噪聲。

  張高嶺再次止住腳步,他彎下腰,從金屬製成,鋪著隔音橡膠墊的地板上扶起一個人。

  轉過這個人流血的側臉,他認出倒在地板上的赫然就是輔機維修軍士,綽號“林猴子” 的林磊。

  很快,像是有所感應似的,林軍士似乎醒了過來,他閉著眼睛,隻是向著輔機艙深處用力指了指。

  張高嶺放下林磊,一馬當先繼續向前。

  很快,他們聽到隱約的哀求聲,混雜在哀求聲中的,還有女性在嘔吐時發出的“喝喝”音。

  “啊,是若小寒”

  走在隊伍中間的女副艦長臉色大變,作為女性,她和艦上每一個女艦員都非常熟悉,幾乎就是若小寒們的大姐姐。

  自然,她是能聽出對方聲音的。

  “若小寒”

  她顧不得危險,提醒張高嶺。

  張高嶺要繼續前進,卻被劉西疆攔住,他滑到了隊伍的最前麵,擔任起尖兵的角色。

  不知道為何,劉西疆心中的感覺很不好,他似乎感覺出,那道艙門之後的聲音就是地獄傳來的哀嚎。

  但是,懷疑歸懷疑,他不能阻止大家救人的舉動。

  張高嶺似乎有感覺出異樣,他輕輕發出暗號,這是要控製室的人通過對麵艙室的攝像頭遠程確認,至少不是陷阱,他們才能繼續向前。

  可惜,耳機內傳來失望的回答。

  艙室內的攝像頭不是廣角的,它們始終正對著幾台機組,艙室視野裏有明顯的視覺盲區。

  “啊,啊,求你,求,我,疼”

  若小寒的聲音繼續傳出,外麵的人已近不能等待下去。

  張高嶺要先進去,卻被劉西疆試試按住。

  “你離我遠一點,把艙室內的全景都拍攝下來,傳給上麵的人看”

  劉西疆知道,在行動隊員身後,是好些盯著現場情況看的戰友。既然艙室內的攝像頭不行,那就用張高嶺視野增強係統的鏡頭來彌補缺憾吧。

  艙室的門被打開了,劉西疆剛剛戴上的夜視鏡視野內出現了一個倒著掉下來的睡袋,看起來裏麵赫然就是一個人,還在不斷地搖晃,而地板上,紅色鮮血一滴滴地落下來。

  奇怪,沒有綁架者,也沒有預想的埋伏。

  劉西疆向前走,他的前麵是幾個鐵架子似的東西,這些東西胡亂的擺放著,要過去,就必須首先移除。

  他環顧四周,艙室內什麽人都不見,隻有晃動的睡袋。

  劉西疆仔細看了看障礙物,鐵架子很簡單,並沒有詭雷陷阱之內的玩意兒。

  他做了個手勢,開始動手搬鐵架。

  “別動,別”

  身後半米,張高嶺的骨傳導耳機內傳出許艦長的聲音。

  他看到了陷阱,沒錯,是足以讓全部人粉身碎骨的陷阱。

  這陷阱不是地雷,不是爆炸物,它看不到,摸不著。

  “別”

  張高嶺喊出聲來。

  劉西疆的手已經伸出去,三厘米,兩厘米,一厘米。

  突然,眼前的世界變成了純白色,耳畔似乎想起“嘩嘩”聲,接著,思維空間內隻剩下白色。

  耀眼的,刺目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