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海軍 “文天祥”號 聯合演習前海上綜合補給

  “嗚嗚，嗚嗚”

  淒厲的警報，威嚴而冷靜的指揮，海水撲打到甲板上激起的碰撞聲，戰艦鋼鐵骨架被大自然的洪荒偉力拚命拉扯，抵抗似的不斷傳來“吱吱，吱吱”的持續低鳴。

  “呼，呼”

  “文天祥”號優美的飛剪形艦首如同脫韁的野馬似的，猛地衝向足有三十米高，形狀如同兩座並排山峰樣的巨大浪頭，當一萬兩千多噸的戰艦剛剛到達浪峰頂端的瞬間，灰色艦身被完全從水中拋起，紅色吃水線下的刻度數字忽上忽下，看上去就如同一位威嚴的數學老師在幾何課上用力揮動三角尺，有那麽幾次，艦身中部的魚鰭形狀減搖器以及艦尾由青銅精心打磨的兩具螺旋槳也幾乎完全顯露出來，這灰色，這紅色，這金黃色，襯托於鉛灰色的天幕和深綠色的狂潮白沫中，若從上帝視角高高俯視下去，簡直就是一幅完美的油畫。

  “主機，穩定，保持22節航速”

  許艦長佇立在高高的艦橋上，這位有些瘦弱的知識分子形艦長沒有坐在藍色的指揮員高背轉椅裏，而是盡量站穩腳步，筆直地拔起身形，不時用望遠鏡瞭望前方，然後對著身後幾米遠處，站立在舵手和主機車鍾控製麵板旁的航海長下達一道道毫不停歇的命令。

  “動力，保持，航速 22節”

  航海長現在親自值更，他大聲重複許艦長的命令，再以威嚴的，一絲不苟的目光，注視著車鍾軍士和操舵軍士將命令執行下去。

  “正前方，高浪頭，準備碰撞”

  站在艦橋駕駛室另一頭的，肩膀上佩戴著“觀察崗“字樣紅色袖章的女兵，放下望遠鏡，迅速抓起全艦廣播麵板裏的紅色送話器，以標準的教科書式的警告語，向著”文天祥“號上的每一個人發出警告。

  幾秒鍾後，她的聲音還在艦上的揚聲器裏來回盤旋，剛才還處在浪峰上的“文天祥“號卻猛地跌落到穀底，流線形飛剪艦首完全被渾濁的，很像是超濃肥皂水的白色泡沫完全掩蓋起來。無數的水花打在艦橋厚厚的安全玻璃上，發出機槍子彈掃射般的”啪啪，啪啪“聲，隨後是令人恐怖的”嗚嗚“音，以及帶著顫聲發出的“嘎嘎，嘎嘎”。

  “注意結構數據變化，艦殼變形指數記錄”

  許艦長發出一連串命令，然後是迅速而有力的回答以及對最高指揮員命令的響應。

  在這樣的高海況天氣下，艦艇每一次麵對浪頭的衝擊，每一次對風浪山頂的勇敢衝鋒，除了讓全艦的每一個人有種將身體裏，將胃部每一粒吃下去的大米，每一毫升喝下去的水嘔吐衝動之外，最關鍵的是，還會因為大自然的偉大力量，造成艦艇結構因為不斷變化的壓力而產生變形，而這種變形指數若不得到有效控製，很可能給戰艦結構帶來永遠的損傷。

  “文天祥”號武裝到牙齒，他的造價昂貴的嚇人，算上部屬的全部武器和附加設施，差不多能抵得上一座沿海中小城市數年的國民生產總值。

  海軍，尤其是現代化海軍，在威武外表的背後，是海量的資金投入，不是大國，經濟強國，根本談不上去建設一支強大的海軍艦隊。

  “海湖號在我艦左舷，已發出準備對接信號”

  一位戴著黑色邊框眼鏡，樣子清秀，皮膚卻被海風和太陽曬得黝黑的年輕尉官緊緊盯著麵前的顯示操控台，以標準普通話發出提示。

  “主機狀況匯報”

  許艦長繼續發出命令，他伸出左手腕，仔細看了看上麵海軍表指針運動的數字，麵對“海湖”號補給船所在方位，舉起望遠鏡瞭望。

  “主機工況正常，超導電機溫度處於警戒線下”

  很快，主機動力部門的值班軍官回複了艦長的詢問，盡管駕駛台上的計算機可以同步顯示每一台主機，每一台輔機的運行參數，但是人工確認仍然是在危險海區和高海況作業時的標準程序。

  “航速降低到16節，準備補給對接”

  許艦長毫不遲疑，下達後續命令。

  “打開甲板燈，發出補給對接信號”

  很快，明亮的燈光刺破灰色的水霧和白色的水汽，顯露出整個戰艦的輪廓。

  這是一次計劃內的海上橫向綜合補給。天隨人願，在補給進行前，亞熱帶季風掀起的北太平洋風暴給了文天祥號和擔任補給任務的“海湖”號綜合補給船一次難得的，在高危險海況下的補給演練機會。

  除了艦橋上的人員，全體人員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按照危險任務要求，每一個值班位置都處於“雙配”狀態，也就是除了值更責任人外，還有一名後備人員也處於隨時能夠接手的狀況。

  身穿救生衣，肩膀上佩戴紅色雙閃燈的補給小隊利用結實的救生繩索將自己和戰艦固定起來，準備在進入作業範圍之後，就架起和補給船的橫向“橋梁”，等著對方在輸送油料的同時，把彈藥，裝備，甚至飲食補充一齊送來。

  戰艦在這種風浪裏搖擺的實在厲害，劉西疆的胃部甚至也有了隱隱約約，正在不斷增強的嘔吐衝動。

  在以關心戰士和衛生防疫的名義下，由政委張高嶺和副艦長親自麵對高清攝像頭，仔細檢查了林康智屍體之後，劉西疆和艦上指揮班子又開了一次小範圍的討論會。

  除了張靜怡其實沒有陷入深度昏迷，監控儀器都被她特殊的身體機構所欺騙之外，劉西疆將艦艇上可能有人員被進行了“意識和記憶”改變，以及有潛伏敵人準備威脅文天祥號的擔憂都和盤托出。

  不出所料，幾位指揮員對此既震驚又感到半信半疑，畢竟這些事情，尤其是“腦部意識和記憶”改變，也就是可以像是電影中和某些武俠小說裏操縱“藥人”的情節橋段實在太過類似，以至於讓人無法接受。

  這畢竟，超出了一般人的知識認知範圍，即使對方是海軍軍官，也一樣要深表懷疑。

  幾人簡單分析了敵人破壞的目的，可能進行破壞的時間節點。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即使真的有潛伏敵人存在，他們最可能進行的活動，無疑就是這次聯合反導演習。考慮到反導演習其實是一次不發射實彈，隻在計算機層級和通信網絡中存在的模擬指揮部演練，那麽，敵人最可能的目標，無疑就是計算機主機和通訊網絡兩個部位。

  “這樣吧，在演習開始前，我和副艦長帶隊，在全艦的幾個關鍵位置進行徹底檢查，演習開始前，讓艦上的保衛班就位，發槍支，子彈上膛。另外，讓特戰”海馬“小隊分成幾個小組，重點保護可能遭遇破壞的關鍵部位。”

  許艦長埋頭考慮了一會兒，很鄭重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好在，不管是計算機主機還是通訊係統關鍵節點，都處於三層甲板之下，處在單獨隔離的裝甲保護艙室內，隻要鎖上屏蔽門，再讓特戰小分隊保護在外麵，誰都甭想去破壞。”

  副艦長雖然主管後勤，但還是很了解“文天祥”號結構特點的，現在，她甩了一下黝黑發亮的短發，用帶著“京片子”的口音說到。

  張高嶺也點了點頭，這幾個艙室都是無人值守的，除非發生事故，不需要，也禁製任何人進去。確實，隻要守護得當，想破壞幾乎是不可能的。

  “嗯，演練開始前，我和幾個部門長一起，再叫上幾個關鍵位置的技術軍士，把所有的參數都理一遍，所有的密碼係統，全部更換新碼，更新人員和操作員計算機權限，除了我們三人之外，對任何人都保密。”

  張高嶺又補充了幾個建議。

  “老洪，你看呢？”

  三人說完，張高嶺望著沉默不語的劉西疆，很客氣地問。

  “我有一個要求，請你們答應”

  劉西疆抬起頭，以一種非常真誠的口吻和嚴肅的目光望著許艦長，張高嶺，然後說

  “什麽要求？”

  兩人同時發問

  “嗯，在演習開始前，你們隨便找個理由，把我關起來，不過，別關得太死。”

  “記住，是演習開始前再抓我，這之前，要讓我自由行動”

  劉西疆露出微笑，這個要求確實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行，我親自去抓你”

  張高嶺拍了一下劉西疆肩膀，他感到對方的肌肉既結實又富有彈性。

  現在，距離中俄聯合海上反導演習正式開始已經不到12小時了，劉西疆靠在自己的床上，抬起頭望著艙壁上懸掛著的電視機。他用遙控器將視頻轉換到艦上的閉路電視係統，這讓他可以看到全艦的幾乎每一個位置。

  這段時間，劉西疆已經基本確信軍醫寧大姐很有些問題，他現在唯一不能把握的，就是對方到底是被腦部改變的受害者，還是隱藏在艦上，可能在背後操控一切的潛伏敵特。

  幾小時前，劉西疆設計了一個非常簡單的陷阱。他利用聲呐班一名年輕軍官和其中一名護理女兵秘密談戀愛的關係，編造了一個偶然發現廢棄筆記本，筆記本中有若小寒春心暗動和一些看不懂內容的筆記，還不忘故意開了幾個不葷不素的玩笑。

  劉西疆估計，如果寧軍醫有問題，肯定會對這本筆記本產生興趣。隻要抓到確實證據，就可以控製住寧大姐，然後審訊若小寒的下落，並借機搞清楚敵特真正的破壞目標何在。

  果然，在放出消息後不久，寧軍醫借口發放暈船藥，給大家檢查血壓的機會，親自摸到劉西疆放所謂“筆記本”的艙室。

  自然，筆記本是不存在的，而寧大姐則像是猛地吃了一驚，匆匆交代幾句話，就急急地返回自己艙室。

  “狐狸尾巴終於漏出來啦”

  劉西疆望著寧大姐離開的背景，心理第一次有了踏實的感覺。

  電視屏幕上，對接補給管道已經建立完成，雖然風浪還在繼續，但已經接近尾聲，浪頭開始逐漸減小。

  突然，畫麵中右下角的一個格子裏似乎出現了混亂，然後他看到有人通過無線電向現場指揮員報告。

  劉西疆猛地一驚，迅速衝出艙室，不顧風浪造成的艦艇傾斜，向著上層甲板走去。

  還沒到出口，他已經見到了身穿救生服，正準備去補給甲板的張高嶺。

  “怎麽了？”

  劉西疆問

  “是寧軍醫，寧軍醫被補給吊車打中頭部，落入左舷大海裏了，我要去組織救援。”

  張高嶺並不知道劉西疆對寧軍醫的懷疑，他很焦急地說。

  劉西疆似乎吃了一驚，不由有些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