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楊鬆停住腳步，他的視覺，聽覺，甚至嗅覺都在瞬間迅速延伸，一種迫近的危險感蔓延全身。

  這是一種經過多次戰鬥養成的戰場第六感，他的大腦皮質層已經鍛煉的迥異於常人，似乎可以感覺到很多有利於感官之外的東西，就如同老練的獵人能夠感受到獵物，老警察能嗅到逃犯的氣息。

  楊鬆向後擺了擺手，示意歐陽飛雪和凱特不要再移動，他自己的視線閃電般轉移到山穀左側，月白色的流沙下，好像能看出某種石頭小屋的輪廓。

  這應該是一座牧羊人或者看守駱駝的貝都因部落壘砌的簡易石屋，不知道哪一場突然而至的沙暴摧毀了附近的綠洲，也順帶淹沒了小屋，直到最近的熱風吹襲過後，才重新露出屋子四周的輪廓。

  楊鬆，歐陽飛雪，凱特就這麽站著，一動也不動。

  “啪”

  一聲爆響從前麵的暗影中傳來，這是自動步槍射擊的噪聲，在靜謐的淩晨裏顯得如此地醒目，如此地大聲。

  “混蛋”

  拔出軍刀的穀戮夫厲聲痛斥，竟然有人敢不聽命令，提前開槍。

  其實，男爵大人真是冤枉了自己手下，弄響步槍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從日本帶來的一位遠方侄子。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雖然仿效偶像東條英機剃了個光禿禿的腦袋，並留了兩撇不倫不類的小黑胡，但是一到了真正的戰場上，那種危險包圍的壓迫感立刻摧毀了他的心裏防線。

  手心裏的汗水弄濕了步槍握把，他在前進中不小心碰到一顆小石頭，那支已經上膛的AK74R短突擊步槍從手中滑落下來，落在地上的時候頭朝上，尾向下，槍口正好衝著他的下體。

  就這樣，一枚5.45毫米步槍彈頭斜著穿過他的兩腿間，立即打碎了大腿間的重要器官，伴隨著光頭小鬼子痛徹心扉的厲聲尖叫，他頹然倒在地上，滾熱的鮮血自兩腿間流出，蜿蜒經過沙土，形成一道S形小河。

  “有敵人”

  楊鬆馬上反應過來，他像是感受到危險接近的狼王，立刻拉住後麵的飛雪，同時大聲對凱特喊道

  “占領前方小屋”

  三人的腎上腺素都隨著危險到來飛速升高，他們的動作真的快如閃電，急如風火，瞬間已經衝進半是黃沙，半是碎石的牧羊人小屋中。

  “打”

  楊鬆舉起手中的VSS9毫米自動狙擊步槍，不由分說地對著槍聲響過的方位扣動扳機。

  “噗噗，哢哢”

  機械在運動，暗弱地點點火星裏，一顆顆致命的9毫米亞音速子彈飛出槍口，以幾乎百發百中的命中率射向穀戮夫帶領的追捕隊伍。

  凱特也沒有閑著，她取下身上背著的81-1式自動步槍，飛速裝上100發彈鼓，打開保險，拉動槍機，向著或明或暗的敵人噴灑彈雨。

  自動步槍連續發射的聲勢極其駭人，小小的屋子裏火光迸發，每個人的臉頰都倒映在紅色的焰火中。

  飛雪舉著楊鬆攜帶的第二武器在射擊，這是楊鬆從儲備倉庫裏搞來的齊齊哈爾生產的“雄鷹”牌半自動散彈槍。

  散彈槍噴射出的彈丸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筆直的利劍，在五十米範圍內鑄成一麵不容靠近的鐵幕。

  “拿著，最後用”

  趁著換彈匣的空隙，楊鬆扔給飛雪一枚手雷，這是給她與敵人同歸於盡的，三人都知道，這種情況下，被敵人抓住的結果還不如自盡來得痛快。

  飛雪接過手雷，緊緊攥在手中。盡管從未想到電影中的情節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她毫不畏懼，新時代的中國軍人無論男女，都有殺身成仁的果敢氣概。

  漆黑的天幕裏猛地亮起一道閃電，緊接著，外麵響起“撲簌簌”如同下暴雨的聲音，雨聲中還夾著著短促地，聽不出節奏的嚎叫，就感覺地獄到了眼前一般。

  幾秒鍾後，嚎叫聲和下雨聲都戛然而止，空氣裏彌漫著甜甜的味道。

  這是鮮血和肌肉爆發後的氣味，是人體被烤熟加熱的特有氣息。

  “別開槍，自己人”

  如同烤爐般的石屋外，傳來清楚的喊話。

  楊鬆停止射擊，他讓凱特和飛雪也暫停開火，眼睛卻來回在視野範圍中來回掃描。

  他看不見人影，說話的人隱蔽的非常好。

  “我們是第三引導小組的，受命來營救金箭01”

  那個聲音繼續說，這次他直接報出了飛雪的無線電代號。

  楊鬆的目光轉向歐陽飛雪，凱特也增大了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上下眨動。

  見幾人沒有吭聲，也不再射擊，那個自稱第三引導小組的聲音繼續報出飛雪的軍籍編號和所屬部隊等識別信息。

  就在飛雪上下忐忑，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個聲音突然說

  “嗨，飛哥，萍妹妹向你問好“

  聽到這不倫不類的稱呼，飛雪展開了笑顏，他轉頭對楊鬆和凱特說

  “沒錯，是來救我的，自己人沒錯“

  原來，歐陽飛雪自小就是個調皮的假小子，他的父親那時候還是中級軍官，雖然對女兒管教嚴格，卻並不反對她走出部隊大院，和周圍的孩子們在一塊兒打鬧玩耍。

  飛雪自己是個小女孩，卻總要孩子們稱自己“飛哥”，還喜歡為被小夥伴欺負的孩子出頭，這個“萍妹妹”就是她始終保護的對象，一個性格懦弱膽小，卻性格細膩如女孩的男生。

  聽到兒時夥伴們對自己的親密稱呼，飛雪瞬間感受到了一股溫暖，她不知道後方指揮部是如何調派的，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安排人手尋找自己，還專門詢問了小夥伴們自己的綽號。

  三人走出小石屋，迎麵走來一位全服重型裝備，頭盔上架著雙目夜視儀的壯漢，他笑著望了望三人，愉快地說

  “快走吧，尋找你是臨時增加的任務，我們還要去機場呢，空降分隊很快就要在機場著落，要是不介意沒有空調，我們的全地形車可以順帶捎你們去機場搭飛機。”

  說完，他哈哈一笑，又衝著楊鬆做了個手勢，那摸樣肯定是在誇獎這位狙擊手槍法好，戰術素養一流。

  東方的晨光透過夜幕投射下來，楊鬆仰頭望去，不由在心中感歎

  “利比亞恩德的黑夜總算要過去了，這一夜可真是漫長啊！”

  國內 石城

  小其嘴巴裏嚼著煎餅包油條，手指在麵前漆黑的鍵盤上飛速劃過，那模樣活像是鋼琴家在演奏。

  他在這家“公司”的掩護企業裏已經待了一年多，還有整整四年的脫密時間，這位身材臃腫，不好運動的電腦與網絡專家才能離開現在的崗位，去別的技術公司應聘或者自主創業。

  自從一年多前私自違反紀律，幫助張靜怡透過網絡搜尋大數據情報，他就被踢出了公司分析員隊伍，降落在這家專門從事海外勞務人員外派的掩護企業裏，做了個信息安全專員。

  說白了，他的工作就是個無聊的網管。

  小其用肮髒的，已經發出淡淡怪味的馬克杯去衝速溶咖啡，作為資深宅男，咖啡和巧克力棒是他的法寶，偶爾他也會像今天這樣，花上五塊錢買份加雞蛋加油條的早餐改善改善口味。

  他打了個飽嗝，視線滿意地從一段動畫電影上飄過，這電影還是昨天才完成最終剪輯加工的，屬於等待最終完善的樣片。

  喜歡“二次元”時空的他，很輕易地穿過電影公司防火牆，從製作公司的數字工作站存儲器裏下載到影片搶先觀賞。這種事，他以前幹得不多，現在倒是放開手腳，任意妄為起來。

  他關上影片播放界麵，轉而從儲存緩衝區裏讀到公司數據。這裏麵全是刪除的無用報表，有時候也有文檔初稿。

  小其現在要找的是會計部門和人事部門數據，從裏麵他可以看到下個月工資能拿多少。

  忽然，他的注意力被一段淩晨刪除的報表所吸引。

  “什麽玩意？”

  幾段毫無關聯的數據和字符組合成誰也看不懂的天書。

  “怪不得會計部要刪除呢，哼哼”

  他笑著嘟囔了一句，眼神忽然停滯住。

  “數列，斐波那契數列”

  小其看出那些字符和數字並不是胡亂排列的，他很像斐波那契數列，卻又被人為修改過。

  “不靈，不靈，水平不靈”

  很快他就看出，編製信息的人出了很多錯誤，要不是水平差，那就隻有一個唯一的解釋，這個人當時時間很緊迫。

  忙中才會出錯。

  小其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工作站，他轉到代碼編輯器上，開始嚐試寫破解數列的程序代碼。

  編輯，解碼，調試，中斷，步進，再跟蹤。

  他一次次嚐試，一次次調整，終於屏幕上跳出一串數字和文字，結尾部分份外醒目。

  “有野鼠，有野鼠，雅加達站被攻陷，高層有野鼠，這不是測試，十萬火急，別相信任何人”

  小其嚇了一大跳，咖啡差點嗆到鼻子裏。

  “我的媽啊，這是緊急呼叫啊，太可怕，太可怕”

  作為曾經的情報分析師，他當然知道這段文字背後所蘊含的可怕意義，說不定成千上萬人的性命正有關於此。

  他站起來，哆嗦地取出一支壓扁的“紅塔山”香煙，這是剛才擠地鐵上班的後遺症。

  小其不能去找自己的主管，那個顢頇的胖子根本不會理睬自己，說不定還會把他罵上一頓。

  “找誰？找誰？對了，貼到網上，貼到網上，引起大家的注意，到時候，自然有人會找上門來。”

  小其立刻行動，隨便找了個人流量最大的探秘網站，很隨意地登陸管理員後台，把破解的文字信息粘貼到首頁。

  “不好，要是有人來滅口，那就糟糕啦”

  望著還沒有點擊確定的頁麵，胖胖的他留下了冷汗。

  突然，他想到了張靜怡，想到了這個曾經幫助過的師姐。

  他還有張靜怡的手機號碼，於是嚐試去撥打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話筒中傳來熟悉的電子音，小其懊喪地掛上電話。

  在機房裏反複轉了幾個圈後，他想到了一個地方，張靜怡師姐曾經告訴自己，有緊急的事情可以寫成紙條，塞進明湖公園太平門方向的意見箱內。

  想到這裏，他立刻用狗爬般的蝌蚪文寫了一行字，裏麵還有三四個錯別字，塞進口袋裏，走出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