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漫長的一夜(11)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1      字數:4486
  利比亞恩德 裝甲團司令部

  劉西疆聽到老樹樁粗豪的嗓音,這是他們在行動之前約定的暗號,“閃電”。

  他感到渾身熱血沸騰,似乎有股看不見的力量附在了全身的肌肉組織和大腦神經中。

  “大雨,大雨”

  劉西疆邊回應,邊在自己左臂醒目的位置上貼了個什麽東西,這其實是一枚帶有粘性的紅外反光標貼,雖然在肉眼範圍內壓根看不見這小玩意的存在,但是在老樹樁他們佩戴的夜視鏡中,卻發出醒目的白色反光,如同鑽石般耀眼奪目,這樣一來,友軍的子彈就不會向著佩戴標貼人的方向招呼了。

  老樹樁心中感覺一寬,太好了,劉西疆還活著,聽聲音中氣十足,絲毫沒有受傷的征兆。

  他沒有再多說半句,隻是和那名武警戰士一起,如同猿猴,又好似下山的美洲豹那樣,時而半蹲著貼著牆壁前行,時而靈巧的在黑暗裏滑步。伴隨每一次肢體動作的,都是手中自動步槍暢快淋漓的怒吼。

  兩個人,尤其是老樹樁,他們手裏的95式班用機槍配合100發尼龍彈鼓,雖然射擊的頻率不高,但幾乎每顆子彈都不曾浪費,每次怒吼之後,都伴隨著匪兵淒厲的慘叫。

  “快,快”

  很快,一樓走廊的敵人差不多都被肅清了,看上去比計劃的要順利。

  劉西疆也沒有閑著,他明白老樹樁這個“快”字的含義,手裏不知道從何處找來一把鋒利的消防斧,從最後那扇鐵柵欄開始,準確地,有力地劈開每一把鐵鎖,再用腳踢開鐵門,大聲招呼你們的男性僑民

  “先別動,先別動,全都趴在地上,把不能走的背起來,把不能走的背起來”

  劉西疆知道此刻槍戰還沒有結束,他不敢讓這些人貿然出去,隻能讓他們做好一切準備,等到槍聲稍稍平息,就帶領這些可憐人衝出去。

  “死了,死了”

  有的人聽到命令,拚命去拉角落中躺著的同伴,卻發覺這些人渾身僵硬,早就死去多時。

  “屍體放下,把他們的頭發揪下來幾束”

  劉西疆早有心理準備,死去的人太累贅,他們沒有能力帶出這個院子,唯一可行的就是帶走頭發等私人物品,也算是魂歸故裏,落葉歸根。

  突然,他感覺腳腕一緊,似乎有隻手抓住了他。

  “救命,救命,救我”

  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匪兵,大約隻有十三四歲,基本就是個大男孩。大概是被老樹樁的子彈擊中了腿部,這會兒正趴在地上呼呼喘氣。

  劉西疆沒有半秒鍾猶豫,他可不是東郭先生,也不是道德衛道士,相反,他知道戰場上隻有你死我活,仁慈是不配存在於這兒的。

  他手腕一轉,雪亮的三棱刺刀擦著這個少年匪兵的鼻梁刺進了眼眶裏,順手微微攪動,手腕上的那隻手頓時觸電般不住顫抖,然後軟弱無力的撒開。

  很快,他看到老樹樁順著最後一段走廊貼過來,一樓的敵人已近被肅清幹淨了,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去地下室,去地牢,那裏全是女人”

  劉西疆對老樹樁吼道,他很著急見到凱特,很著急看看她是否安好。

  老樹樁做了個手勢,讓那名武警戰士守住一樓走廊,又順手多給了他一個壓滿子彈的彈鼓。

  “守住陣地“

  老狙擊手用那隻好眼睛和這名戰士對望,大聲地說。

  地牢裏更加黑暗了,馬燈已經熄滅,三隻火把斷了兩隻,隻剩下最後一支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如同地獄裏的隱隱鬼火。

  劉西疆沒有夜視鏡,但他不需要,這個受過特殊訓練的行動特工有種在暗夜裏行事的本能,似乎他的視覺神經早已突破人類極限。

  他沒有聽到凱特的聲音,兩旁的鐵柵欄後隻有女人驚恐的叫聲和不絕地抽泣,還有些女性僑民的神經出了問題,竟然在那裏低聲唱著含糊不清的流行歌曲。

  老樹樁拍了拍劉西疆,他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對方的心意。

  距離出口不到五米的地方是一條岔道,看樣子看守匪兵的屋子就在岔道的盡頭。

  敵人應該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或許就隱藏在小屋內,等待營救的人經過必經之路的時候,才突然發難。

  劉西疆在老樹樁麵前迅速比劃幾下,對方馬上明白,夜視鏡後露出讚許的笑容。

  “走”

  劉西疆低吼,老樹樁猿猴樣敏捷地朝正前方漆黑的走廊裏滑步前進,大約是有些衝過頭,他由改換姿勢,靈活地向後翻滾。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老樹樁手中機槍火力全開,5.8毫米步機彈在漆黑的長廊裏好似一串串飛舞的流星,全都順著石頭牆壁,打進那個看守屋子。

  說時遲,那時快,劉西疆猛地躍起,身體向前翻滾,借著戰友火力的掩護,手中最後一顆F1手雷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飛進了岔道深處。

  火光幾乎是在他落地的瞬間就爆發開來,接著是強勁的衝擊波和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這聲音是如此地震撼,就好似驚雷滾進了房間裏炸開一樣。

  血液,殘肢四處飛舞,幾顆五官被抹去的頭顱滾到老樹樁身旁,後者厭惡地一腳踩上去,“嘩啦”頭顱粉碎,腦漿混合著鮮血噴射出來,那樣子就像打裂了一個成熟的大西瓜。

  “來,救我,救,我”

  是凱特的聲音,沒錯,是凱特的聲音。

  劉西疆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卻發覺凱特正被一個看不清的麵孔的匪兵掐住脖子,嘴巴張張合合,卻是再也發不出呼叫。

  “放我走,放我走”

  匪兵大吼大叫,先是發音古怪的英語,接著轉換成速度極快的高麗語。

  這人原來是匪兵中的三等貨色,本來隻是負責給路易從日本帶來的衛兵端茶送水,鞍前馬後,今天本來是想趁著路易出去,自己混進女牢來,好好趁著黑夜快活快活,即使是別人的殘羹剩飯,也好過什麽都吃不到。

  劉西疆正待瞄準,卻看見眼前的凱特猛地動作,她先是狠狠地踩了背後這個高麗三等匪兵一腳,然後趁著對方吃痛,左手猛地一記勾拳,膝蓋順勢頂在匪兵襠部。

  原來,機智大膽的凱特隻是故意示弱,趁著敵人的注意力轉移,果斷出手反擊。

  “啊”

  匪兵護住襠部,嚎叫著向後連退幾步。

  凱特一抬手,早已抓起落地的自動步槍,向著匪兵打出一梭子彈。

  “哈哈,親愛的,你真厲害”

  劉西疆不禁調笑道。

  “是啊,我有個主意,等以後在維加斯花花花公子俱樂部表演的時候,一定要把今天的動作加在舞蹈中,哈哈”

  凱特爽朗地大笑。

  “快撤”

  老樹樁的聲音傳來。

  “帶著她們,快走,去院子裏集合”

  劉西疆對凱特說,同時自己舉槍在每間牢房中搜索,將死去的人割下幾縷頭發揣在懷中。

  “你帶著她們出去,我還要上二樓”

  凱特記得那個大姐的囑托,這是她生命的最後遺言,愛爾蘭姑娘決定完成它。

  劉西疆不知道這個大膽熱情,火一般的女孩要搞什麽花樣,但他知道凱特絕不魯莽,也不會在這時候開玩笑。

  他點點頭,大聲說

  “注意,可能有敵人”

  凱特這時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了樓梯。

  二樓的空間很狹小,大部分房間都鎖著,隻有一間大房間亮著燈光,那必定是路易的臥室。

  她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很順利地挨近臥室。

  “啊,啊”

  忽然,凱特捂住嘴巴,尖利驚恐的喊聲刺破黑夜,讓所有的人都汗毛倒豎起來。

  劉西疆大驚失色,他飛快衝上樓,眼前的景象也讓他震驚不已。

  臥室很大,中間擺著張巨大的圓形水床,床下的地板上鋪了精美的土耳其手工紅地毯。

  床上並排躺著三具少女模樣的軀體,看樣子都是從女性僑民中挑選出來的。她們穿著雪白的蕾絲睡裙,手腳被鐐銬固定成一個特殊的形狀,每個人的臉孔都被人用刀整個破壞,身上到處是劃開的傷口,仿佛星星點點的暗斑。

  劉西疆走上前,他挨個摸了摸女孩的頸動脈,早已經沒了絲毫搏動,看來在路易離開的時候,她們就都被殘害致死了。

  “我,我應該早點來的,應該早點來救她們的”

  凱特撲倒劉西疆懷裏,眼淚早已經布滿整個麵頰。

  劉西疆的麵部飛快地抽動倆下,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取了些女孩們的頭發裝好。

  “東瀛惡魔,我必取爾狗頭”

  在心裏,劉西疆重複了三遍。

  他拉了拉凱特,兩人從樓梯下來。突然,劉西疆覺得眼角邊緣有什麽東西動了動,是槍管,是槍管。

  他想舉槍射擊,這黑影卻是在自己的火線死角上。

  “完了”

  他想著。

  兩個黑影猛地向前衝了幾步,全都像木樁子似的倒在了地上。

  兩個人一個眉心中彈,頭顱的一半被子彈掀開,另一個則脖子折斷,人頭連著一部分肌肉滾得老遠。

  楊鬆,這隻能是暗夜死神的傑作,專門收割惡靈的無聲死神。

  他握住凱特的手衝下來,卻發覺一樓的出口完全被封鎖住,子彈如同飛蝗般在走廊中四處亂竄,到處是跳彈,到處是磚石的碎屑。

  “敵人援兵”

  一個念頭盤旋在劉西疆腦海裏,他側頭張望,果然見到右手邊那座兵營營房中射出密集的火網,十多個黑影在火力掩護下,靈活地向小樓發起反攻。

  “出不去了,出不去,現在硬頭頭皮出去,結果隻能是被密集的火網無情收割”

  劉西疆焦急地想

  “車庫,去車庫,開出載重車,帶著人衝出去”

  老樹樁大聲提醒,邊向外還擊,邊地劉西疆做了個手勢。

  劉西疆馬上醒悟,他看到側邊是自己進來的那扇小門,於是飛身衝過去,一矮身鑽了出去。

  還好,這這個方位沒有敵人,他敏捷地匍匐前進,借助戰友的掩護很快衝到左手邊的車庫中。

  還好,車庫中那名原來的保安員正緊張地守衛著,敵人暫時沒有發覺出異常來。

  兩輛“MAN”重型開車如同楊鬆說描述的那樣,正安靜地停在車庫中。

  敵人的反撲更急了,衝出營房的黑影已經變成了二十多,三十多。

  老樹樁眼看就要守不住陣地了。

  他正要爬上載重卡車,卻冷不防望見綠色防潮油布下蓋著的東西。

  劉西疆大步走過去,招呼同伴用刺刀割斷繩索,雙手用力一抖

  意料之外的龐然大物出現在兩人麵前,隻見它是裝甲履帶底盤,底盤上卻是四四方方,圓潤地如同澡盆似的綠黃色大炮塔,炮塔頂部,躺倒著一麵很像是圓形大鼓的綠色厚圓盤,四根衣架子樣的炮管,筆直地迎向前方。

  “石勒喀河”,是他,是“石勒喀河”

  劉西疆興奮地叫喊出聲來。

  他飛快地招呼同伴爬進澡盆樣的炮塔中,裏麵有一股柴油味,還有濃烈的機油臭氣。

  劉西疆迅速瞥了一眼油量表,糟糕,沒有一滴柴油。

  他轉手打開電門控製開關,卻看見電壓表和電流表一陣顫動。

  沒有油,但電瓶不是空的,還有差不多百分之三十的電量。

  “有炮彈,有炮彈,是滿的”

  同伴異常驚喜地從彈藥艙中探出頭,炮塔前方的炮艙彈藥室中,顯然暗藏著驚喜。

  劉西疆很快想到,這車大概是要參加演習,卻突然發生了故障,懶惰的政府軍士兵嫌卸下彈藥麻煩,就沒有按流程動作,隻是放空了柴油,草草罩上雨布。

  “不管了”

  劉西疆立刻招呼保安員同伴坐在左手邊的炮手席位上,自己則坐在原來的雷達火控席上。

  打開開關,電壓不足的警報立刻響起,他無法移動炮塔分毫,也不能降低或者抬高炮管。

  劉西疆不敢打開雷達係統,這種電子管係統能頃刻間消耗光電瓶裏殘存的電量。

  他的眼睛湊在光學瞄準鏡目鏡上,外麵的情形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個大概。

  “太好了,射界居然出奇地吻合,不需要做任何調節”

  外麵的火力更加熾烈,匪兵大約覺察出車庫有人,開始分兵兩路向著這裏進攻而來。

  劉西疆看見了楊鬆,狙擊手不再隱藏,他抄起機槍,正在做最後搏命的一擊。

  “希望炮彈不是壞的”

  劉西疆向著,對著同伴大聲吼道

  “開炮”

  兩人一年多前才在烏克蘭接受過完整的蘇式重型武器訓練,沒想到,現在居然發揮出了作用。

  炮彈是好的,並沒有失效。彈鏈上每三顆殺爆榴彈,一枚燃燒半穿甲彈,這都是按教程布置的。

  車庫中立刻騰雲駕霧,4根炮管以每分鍾1800發的高射速,將火紅的死亡鋼雨傾瀉到廣場上正在進攻的匪兵群裏。

  鬼哭狼嚎,叫聲淒厲,鋼雨之下血肉化成齏粉,不遠處的兵營營房被穿甲彈擊中,熊熊火焰立刻包圍了房子。

  營房裏的匪兵被烈火炙烤,很快就全變成了才出爐的“掛爐烤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