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漫長的一夜(4)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1      字數:3272
  日本 東京郊外 箱根溫泉別墅

  屋子很大,裝修卻並不顯得如何豪華,兩架老式木質沙發沿著牆角高高的咖啡色護牆板擺放,旁邊是黃銅質地的落地台燈,燈罩是厚絲絨的,長長的流蘇飄墜下來。將本已十分黯淡的琥珀色燈光又遮擋了部分。

  沙發旁邊的牆壁布置了整麵書櫥,各種各樣羊皮封麵的精裝書籍散發出淡淡的油墨紙香,靠著書櫥是一張帶輪子的小車,看樣子是方便主人攀登,去高處圖書閱讀的。

  古老但同樣不華麗的玻璃吊燈從天花板上垂下來,散發出均勻的光線,朦朧的燈光下是一張寬大的櫻桃木辦公桌,桌子上的布置同樣讓人想起老電影,唯一點著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把這裏重新帶回了二十一世紀。

  西住尾行坐在高高的絲絨靠背椅上,他在審核幾十頁厚厚的講話稿,這是他明天要在以強硬著稱的右翼團體“在鄉軍人聯誼會”上發表的即席講話。

  作為現任內閣總理大臣,首相的身份讓他得以融入另一個日本社會,與表麵上所宣稱的“文明,進步,和平”等人類價值觀不同,這些右翼團體組成的社會渴望的是戰爭,夢想的是恢複昔日的“帝國榮光”。

  西住積極參與此類活動,因為很多右翼團體的領導者和活動積極分子,基本涵蓋了日本社會精英階層的各方麵,比如這個“在鄉軍人聯誼會”,他的團體主力就是防衛省的高級青壯年軍官,以及三菱等軍工企業的第三或者第四代財閥掌門人,他們私下討論的政策和戰略與政府頒布的截然不同,最後付諸實施的,卻總是這些人酒酣耳熱,摟住打扮妖豔的“藝妓”所決定下來的那部分。

  “彩霞”正是通過這些小團體聚會,以特殊的方式向“公司”安全的傳遞著情報信息。

  舉例來說,日本航空自衛隊一直將新改造F15戰機塗裝成老的戰術編號,一架剛剛升級的戰機仍舊使用青森自衛隊航空術科學校的戰術和塗裝標識,從外表上看,這就是一架隻能使用老式麻雀導彈,使用機械航空儀表的八十年代老古董。實際上,這“老家夥”被秘密布置在衝繩那霸基地,一旦時機到來,他就會起飛應對飛越宮古海峽的中國空軍或者海軍航空兵編隊,假如不了解內部情報,在應對的時候,中國軍事指揮部門任會以老戰術應對這種新升級的“老戰機”,那麽,日軍毫無疑問地,會占有某種戰術優勢。

  西主首相會在聚會上讚揚青年參謀軍官的聰明招數,譏笑愚蠢的支那人,然後,他的講話會被這些狂熱的戰爭瘋子通過內部社交媒體發布出來,有時候,他們在興奮之中所暴露出的實情,簡直毫無保密意識可言。

  這樣,網絡上海量的數據會被“公司”先進的通信網絡截取係統所獲得,這玩意就像是海綿,又如同吸塵器,他能獲取海量大數據,再通過超級計算機的自動分析,從而得出高價值情報信息。

  整個過程很像是在金沙中掏取寶藏,這個對日情報專門行動,代號就叫做“金沙”。

  彩霞就是在源頭注下黃金的那個人,他必須小心翼翼,使用各種不露痕跡的方法活動,到目前為止,他隻在關係重大的戰略情報上出手,很多戰術上的信息,隻能選擇忽略。

  西住從靠背椅上站起來,慢慢踱到落地窗前,腳下的木屐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聲響,遠處的座鍾敲響了兩下。

  現在是深夜兩點,像很多政治人物一樣,西住首相習慣於夜間辦公。

  他身手推開窗戶,清冷的夜風混雜這鬆木的味道和森林清爽的植物氣息飄進屋內,西住深吸一口,抬起頭,月光清冷皎潔。

  “明月帶我還故鄉“

  他在心中念叨著,念叨著。

  “先生,鍾敲響了“

  突然,從門外傳來一陣清晰,柔和的男聲,在夜風裏顯得很清晰,如同風鈴在舞動,在碰撞。

  彩霞沒有回頭,他知道來的是誰。

  “石豚有異常動靜,他接到召喚,正在趕往機場準備去印尼的某個地方,看樣子這個手術對象非常重要。“

  西住點點頭,“石豚”是一種以劇毒文明的河豚魚,盡管味道鮮美異常,血肉卻具有絕大毒性,這種毒物所指代的就是黑川利熊教授。

  作為首相,西住利用手中秘密經費組建了自己的情報網絡,對外,他宣稱這是為了選舉信息的收集,私下裏,他利用網絡監控日本社會的高層精英們。

  “印尼?南洋?這幫家夥要幹什麽?”西住喃喃自語,他知道黑川是“組織”內的科學家,研究的是大腦意識重塑,據說最近在秘密進行大規模人體試驗,為在未來戰爭中獲得絕對忠誠於“組織”的戰士服務。

  隻要有了大規模野外使用的技術,再強大的政府和軍隊,在“兄弟會”麵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石豚”的一舉一動被彩霞嚴密監視,這個人雖然是科學家,但他本身就是戰略武器,比核武器還要可怕。

  “知道了,你不要走遠,我過一會兒或許會叫你”

  “是,先生”

  年輕男子鞠躬,幽靈般消失在別墅漆黑幽深的走廊裏。

  彩霞重新踱回高背椅旁,他想了一會兒,走向對麵牆壁高高的書架,踏上活動車,從幾千本圖書中取出一冊。

  他扭亮落地台燈,仔細翻閱。

  幾分鍾後,彩霞打開電腦程序,向裏麵填入一組數字。

  這是位於世界不同銀行的多個賬號,在外國銀行開據秘密賬戶,收取政治獻金本來就是日本政界的悠久曆史傳統,自然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很快,網絡完成了複雜的轉賬過程,這形成了某種數字陣列。

  此刻,是石城時間夜裏一點,老韓靠在沙發上假寐。距離“民國曆史研究會”不遠的地方是著名的湘省路商業步行街,現在,晚間生活剛剛結束,五彩霓虹燈仍在斑斕閃爍,年輕的行人還在嬉鬧,小街小巷內傳出燒烤的誘人香氣。

  “滴滴,滴滴”桌子上的蜂鳴器發出急促地鳴叫,老韓揉揉眼睛,走向寫字台前的電腦終端。

  這是他才有權限查看的傳信,實際上,整個世界,可以看到或者知道“彩霞”存在人渺渺無幾,而他是實際的接頭和經營者。

  程序自動顯示出一連串賬號金額發生的變動,而相關變化組合成了一長串數列。

  老韓從抽屜中取出一本封裝老舊的古書,他翻動書頁,對應數字組合。

  十多分鍾後,他也向不同的銀行賬戶打了一係列金額,不同於西住的秘密黑賬戶,老韓是在給世界著名的慈善組織捐款,這些款項數字都是實時顯示在各自的捐贈網頁上的。

  老韓摘下眼鏡,用力揉了揉眼睛,他想到北非的利比亞恩德,想到印尼,想到彩霞,今夜注定是漫長而難熬的。

  除了老韓,還有十幾個人仍然在工作,他們在位於中山東路的某間寫字樓內伏案工作,手敲打鍵盤的聲音,大聲的交談,咖啡和茶杯的響動,混合成一組交響樂。

  這裏是“建成國際商務合作公司”,它的主營業務是出國勞務和工程人員派遣,這種生意人員流動巨大,是“公司”外圍行動人員流動的最好掩護。

  從昨天開始,建成公司開始了一年一次的內部審計,盡管時間已過午夜,公司財務組的十幾名工作人員依然在忙碌著。

  “蔡姐,我們這邊收到的印尼分部報表有點問題啊,人員工資分表亂七八糟,很多數字根本沒道理”

  主管印尼審計的出納小何跑著到玻璃門隔起來的財務主管辦公室,她的手裏是長長的報表。

  “從印尼分部收到的,你看,亂七八糟”

  小何將不合理的數字指給主管看。

  這正是阿南用生命編織的報表,隻要用特殊軟件識別,就可以解讀出正常的數字和字母編碼。

  “哎,肯定弄錯了,別管這堆垃圾,你按上個月的,重新組合報表,快去”

  主管隻是掃了一眼,就將報表扔進了碎紙機中。她的孩子明天要參加鋼琴考級,這會兒壓根沒心情深究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員工資報表。

  “會不會是?要不要上報?”另一名同事意識到了什麽,她覺得有必要上報到“公司“與外圍掩護機構對接的部門,讓他們的專業人員去審核報表。

  “不要報,別給自己找事“

  主管斷然否決。

  彩霞推了推眼鏡,他在記錄好幾個國際慈善賬戶最新變動的捐助金額,經過精算,查對用於聯絡的,隨機選定的密碼書籍,他很快得到兩個簡單的漢字組合。

  “拖,盯”

  西住站起來在屋子內仿佛踱步,他在思考這兩個的含義,以及如何精確執行命令。

  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讓他直接出手,看來“石豚”手術的對象非同小可,值得“彩霞”出手幹預。

  “想辦法拖延黑川去印尼的時間,還有,確保我們精確掌握這條毒魚的行蹤。”

  他沒有發出呼喚,那個年輕人已經站在了門口,西住也不奇怪,隻是向他下達自己的命令。

  “是”

  年輕人恭敬的鞠躬,無聲無息。

  “什麽?什麽?你說什麽?”

  黑川利熊教授的淩誌坐車已經直接拐進機場私人飛機起降停機坪,他的秘書將手機遞過去,教授聽後臉色大變。

  “掉頭,回去,不,去私邸”

  黑川陰沉著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