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突出危城(3)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1      字數:3423
  “護衛人員,子彈上膛,打開保險,眼睛給我好好盯著分配的射擊方向”

  車隊第二輛防彈SUV車中,劉西疆抓起電台送話器,眼睛緊張地注視四周,向位於各大巴和後勤車上的隨車護衛下達命令。

  電台中響起“吱吱啦啦”的靜電噪音,接著是一陣“嘩啦,呼啦”的金屬聲響,這是擔任職責的武警戰士和誌願者們在拉動槍機,做好準備。

  “頭,你說咱們的倒黴事是不是應該結束了啊。媽呀,這一趟,好家夥,又是風又是雨的,碰到綁匪不說,還陷到這內戰中來了。”

  “要說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真他奶奶的奇怪,打了這好些天,我現在都不明白,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就知道開槍,就知道放血。”

  司機邊開車邊說話,他是和劉西疆一起的保安公司小組成員,本人曆史複雜,遭遇離奇,從“藍箭”特種分隊退役後沒過幾天正常生活,就在以前朋友的介紹下去了斯裏蘭卡擔任軍事教官,並多次上陣。此後,輾轉多個國家,受雇於不同的軍事保安公司擔任特種護衛,是那種不開槍手癢,不見血就仿佛缺了些什麽的狠角色。

  但是,這些天在利比亞恩德的經曆已經讓這位老兵產生了恐懼,一種戰爭中才能感受的疲倦和對死亡的麻木不仁。

  “在這地方,前一秒你在抽煙,睡覺,下一秒或者就嗝屁蹬腿了,想那麽多你不覺得累嗎?”

  車後座上,一個精壯黝黑的漢子打趣地說。他是工作組的護衛武警,雖然外表像李逵,內心就很細膩。講話慢條斯理,斯斯文文,從來不爆粗話。可是幾天的戰爭生活下來,斯文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隻留下滿口髒話的粗漢。

  劉西疆沒答話,他向後凝望了許久,隻見一片黃色煙塵裏飯店的大門越來越模糊。

  “啪啪,啪啪”有槍聲從側後方傳來,大家不由地緊張起來。

  “別慌,媽的,是飯店那邊在打槍,我看看”後座的武警戰士小心深處一個帶長把子的小麵鏡,身體依偎在座椅裏。緊張的混戰已經教會他很多訓練場上學不到的準則。

  “準則一 ,少他媽的露出腦袋,除非你活膩歪了”

  蒙上灰土的鏡子中,那些早上才進入飯店的臨時政府士兵舉著自動步槍,AKM,PKM等槍口向天空噴吐火舌。接著,大樓裏燃起火焰,那些躲在飯店中躲避戰亂的本地平民和飯店裏的的本國員工都被士兵拖出來集中跪在廣場上。搶劫,強暴,屠殺,所有的罪行就在車隊離開的幾分鍾後盡情上演。

  “他媽的,我去,這也太離譜了吧”武警戰士縮回鏡子,麵色變得非常奇怪。

  劉西疆如同石像般不為所動,對於無法撤離的當地平民,他當然知道這些人可能麵臨的命運。但是他也無能為力,因為隻要不堅持原則多放進車隊一個人,就會立刻有上千,上萬的本地人把他們包圍起來。這樣,誰都無法離開這炎熱,肮髒的地獄。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大家默默無語。

  車隊繞了一個彎,進入安全區通向繞城高速的必經之路。

  “做好準備,這裏是危險地區,重複,危險地區,做好準備”

  劉西疆抓起電台,提醒大家做好戰鬥戰備。

  “哎喲”隨著一聲驚呼從電台中傳來,接著是“啪”的一聲爆響,這是95式自動步槍特有的聲音。

  “怎麽回事?”劉西疆很快判斷出聲音是從第三輛大巴傳出來的,他立刻接通了電台。

  “沒,沒啥,那,那個,小段,小段太緊張,槍,槍掉在地上,走,走火了。沒,沒傷人”

  車長很緊張,結結巴巴的回答。

  這小段是從僑民中選出來的誌願者,這個喜歡冒險的小夥子總是自詡膽子大,吵吵著要上陣殺敵。沒想到,這還沒遭遇襲擊,就已經緊張到步槍都拿不穩。

  劉西疆無語,初次上陣的人都這樣,估計尿褲子的都會出現。

  道路兩側的房屋大都隻剩下半個框架,有些還在嗤嗤的冒著藍白色餘燼,路中央有幾坨黑色物體,看樣子是被大火吞噬幹淨的車輛殘骸。靠近一點,大家才看清殘骸上怪異的耷拉著紅黑混合的不規則方塊,黑黑的蒼蠅聚在方塊上,久久不願散去。

  濃重的血腥和臭味肆無忌憚的闖進沒有空調的大巴和SUV車廂內,很快,有人開始嘔吐,孩子們也大聲哭鬧起來。

  “注意房頂,可能有冷槍”

  劉西疆招呼身後的武警戰士,自己也將隨身的美製“大毒蛇”AR15自動步槍深處車窗,眼睛緊緊貼著AOC瞄準鏡的紅色光點。

  “轟隆”前方大約二十米左右,有一圖花色物體裹挾著磚頭和石塊碎片從廢墟頂上滾落下來,車子經過,劉西疆看到是個手持火箭發射器,戴著麵巾的武裝分子。

  黑色的麵巾被紅色和白色的液體浸透了,液體正在不斷向外噴湧。他的額頭中央,偏向下部鼻子的位置有一個深深的孔洞,這是步槍留下的彈痕。

  劉西疆微笑,他知道車隊裏隻有一個人可以打得這麽準,那就是失去了一隻眼睛,卻虎威仍在的老樹樁。

  “啪啪,啪啪”後座的武警戰士向著右側開槍,一陣嘰裏呱啦的怪叫之後,兩名武裝分子捂住肚子從隱藏的廢墟裏衝出來。

  “壓過去,別停”劉西疆大吼

  司機咬牙切齒,用力點了兩下油門。

  “撲通,撲通”

  受傷的匪徒被迎麵撞上,一個飛向半空,另一個躺倒在路邊上,被隨後的大巴上碾過,身體爛成兩截。

  “千萬別停下,別停下”劉西疆大聲提醒。

  很快,車隊離開了兩段道路的結合部,開上了寬闊的高速路麵。眼前撲麵而來的是被燒成長條形狀的焦黑汽車殘體,路旁倒著被削斷樹幹的棕櫚樹,倒下的樹枝樹葉邊,躺著好幾具無頭殘軀。這些軀體有男有女,但毫無例外地都被剝去衣物,紅綠色的腸子由破損的腹部流出來,吸引來無數的大頭蒼蠅。

  這些人應該都是有點錢財的中產階級,他們大概是想去國際機場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離開的飛機。沒想到還沒駛上高速,就遭遇了洗劫。

  武警戰士在拚命吞咽口水,這是在壓抑無法控製的衝動,人類的本能使他產生了強烈的嘔吐感。

  “這簡直就是地獄”司機喃喃低語

  車隊加快了行進速度,一來這樣可以有風降低車廂內的溫度,二來誰都希望早點脫離地獄,回歸人類文明的懷抱。

  “注意,前方有天橋,擔心頭頂”

  這聲音是楊鬆的。劉西疆舉目四望,除了煙塵還是黃沙,他沒看到楊鬆與凱特的摩托車,但他們必然在車隊周圍保護。

  大約兩百米開外,一座具有典型國內上世紀九十年代建築風格的簡易天橋赫然在目。

  橋身中央是綠色廣告牌,上麵用白色阿拉伯語和漢語寫著

  “利中友好,攜手邁向新世紀,臨安路橋建設有限公司宣”

  劉西疆眯著眼睛,他知道橋和路都是這家臨安公司的傑作,說來奇怪,本意是為了繁榮發展,現在卻是死亡陷阱。

  他向後做了個手勢,武警戰士立刻打開一個開關,電動天窗和車頂防彈鋼板依次移動,戰士抓起上好子彈的95式班用機槍,黝黑的尼龍彈鼓分外醒目。

  每個人都緊張都注意四周,車頂是防禦薄弱的地方,那些大巴車更是如同隨時可以捅破的紙玩具。

  “呼啦”

  車輪壓過一截斷樹枝,車頂擦著橋底衝出了短暫的陰影去。

  竟然沒有任何人攔截,這讓劉西疆不由地鬆口氣。看來臨時政府遵守了承諾,他們真的協調了各個派別,當然,付出的金錢都是我們出的。

  “那是什麽?”司機眼睛很尖,他望見路基下似乎有一輛翻過來的汽車,近一點細看,是白色轎車。

  這時候,兩個黑影一前一後從路基上爬出來,三秒鍾後,黑影變成了人,他們揮舞手臂,向著車隊拚命招手。

  “伊拉,伊姆什”

  劉西疆接通車上的擴音器,向著來人喊話,讓他們不要接近,立刻離開。

  兩人還在向車隊靠攏,前麵是個女人,身材苗條修長,裹著的頭巾已然飄散開來,露出柔順的黑色長發。

  女人後麵是個小男孩,皮膚白皙,長長的眼睫毛下是一雙杏仁般的大眼睛。

  顯然,女人是來求助的,她嘴巴中大聲蹦出帶有口音的英語單詞,眼睛裏露出哀婉和懇求。

  “哎,這不是,那個,那個,國防部什麽局長的老婆嗎,我們的廢柴大少爺上人家家裏做過客的。”

  司機大聲說。

  劉西疆點頭,他在快速思考,這是個陷阱嗎?要不是的話自己能為這對母子做些什麽呢?

  短暫的猶豫過後,他發出信號,讓車隊變化次序繼續向前,自己則停了下來。

  母子二人千恩萬謝的上了車,接過純淨水好一陣猛灌,這才振奮精神,開口回答劉西疆的詢問。

  “謝謝,我,我,我”母親有些激動,聲音哽咽。

  “慢慢說,不要。。。。。。”

  劉西疆好言安慰,不料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聽到窗外的風中傳來一陣嬰兒哭泣般的“嗚嗚”“嗚嗚”聲。

  “迫擊炮,迫擊炮”司機麵色陡然一沉,大聲吼叫。

  車子像是遇到大石頭般跳了起來,一下,接著又是一下。

  前麵騰起火光和一陣黑煙,接著,擔任護衛任務的臨時政府皮卡車突然從車隊裏衝出來,一輛拐彎太急直接衝下路基,另外幾輛竟然絲毫不顧,隻是無頭蒼蠅般向著相反的方向逆行。

  無線電台中噪聲一片,有人在哭,有人在喊。

  “嗚嗚”

  強勁的風聲再次襲來,這聲音是迫擊炮彈的彈翼劃破長空,與空氣劇烈摩擦造成的。

  劉西疆陡然心緊,他們真正的噩夢終於還是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