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尼西亞 雅加達 拉古南動物園附近 “白色”公寓

  “說真的，千萬不要逞能，有危險就發信號“

  阿南有些惴惴不安地望了張靜怡一眼，按照常規，這樣的突擊搜查至少需要接應，掩護等幾個小組分工協作，而不是像現在，兩個人就這麽闖進去。

  張靜怡點點頭，她仰起脖子向上看，總共二十層的公寓在大樓邊緣處安裝了可以變化色彩的燈帶，黑沉沉的夜空下，跳動閃爍的燈光讓大樓好似變成了一塊五顏六色的結婚蛋糕。

  阿南首先撬開了公寓側邊的服務通道樓梯，又用無線裝置幹擾了幾處無法避開的攝像頭，讓鏡頭稍微轉動方向，好讓他們溜進去而不驚動值班的保安員。

  現在已經到了下半夜，整個雅加達都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東區窮人們中的一些大概早已起床，開始為了今天的生存而奮鬥了。輝煌的燈光映照在空曠的門廳中，幾乎沒人進出，隻有身穿藍色製服的警衛，無聊的打著瞌睡，神遊九天之外。

  凱瑟琳的這處秘密愛巢位於公寓十六層，俯瞰維帕亞河的粼粼波光，隔著落地玻璃窗可以邊吹空調，邊欣賞大猩猩在公園叢林中自由嬉戲，基本就是整棟公寓的“黃金房“。

  阿南一口氣爬到十七層，萬一接到張靜怡的報警信號，他可以順著應急樓梯下來，也能夠推開一扇並不寬大的窗戶，直接攀到下方，從露台進入室內。

  張靜怡隱在十六層的公寓門外，她聽到耳機裏阿南發出的就位信號，立刻閃身貼近大門，側耳傾聽裏麵的動靜。

  房間內很安靜，聽不到人走動的聲音，也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響動。

  有那麽幾秒，張靜怡似乎有了一種錯覺，是不是自己搞錯了方向，差錯了路子，或者太幸運，中了頭等彩票。

  她向四周掃視了一眼，很安靜，沒有半個人影。張靜怡知道阿南現在肯定已經做好了準備，即使這種準備遠遠談不上完善。

  時間已經不允許她再詳細布置了，該冒險的時候就必須毫不猶豫地去做，哪怕麵對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深吸一口氣，她取出具有多種功能的無線開鎖器，輕輕貼在距離門鎖附近。

  公寓很高級，大門自然也不會有絲毫含糊。德國製造的電子門鎖具有指紋識別，密碼認證等多種功能，也可以通過類似NFC的方式近距離感應開啟。

  開鎖器發出輕微的震動，這是它內置的無線解密芯片已經破解密碼的信號。

  張靜怡伸出戴著肉色乳膠手套的左手輕輕轉動門把手，右手則探向槍把所在。

  實木做成的大門沉重異常，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屋子裏黑沉沉的，落地玻璃都拉著百葉窗，幾乎沒有透入任何光線。

  張靜怡把門向後關上，但留下了一絲縫隙，這是為了自己脫離或者阿南從外衝進來做的準備。

  她努力讓眼睛適應黑暗，過了一會兒才隱約看清楚屋內的景物。豪華的家具，一應俱全的電器，還有大量富有南洋風情的手工藝品。

  沒有人，也看不到衣物痕跡。

  打開隨身攜帶的微型手電四處查看，臥室，健身房，娛樂室，書房，全都空無一人。

  時間不多，張靜怡準備開始搜查。

  要找什麽？這是個問題。既然凱瑟琳醫生暗示隱藏在家裏，那就是很重要的物品。當然不可能是金錢，也不會是珠寶之類的，最有可能的是文件，試驗報告或者存放數據的硬盤，存儲卡等物品。

  “好吧，先從書房開始“

  張靜怡想著挪向左側布置整潔的書房，借助手電光線，她可以看見顯示器和電腦，似乎還有個網絡存儲器。

  突然，雪白的光線從地板上劃過，那裏似乎有個淺淺的痕跡。

  是鞋印，對，鞋印。

  某種名牌坡跟女式涼鞋留下的痕跡，因為靠近拐角，要不是光線照射的角度特殊，幾乎就要被忽視了。

  一個念頭飛快地閃過，有人在最近光顧過這間公寓，但是，大門的指紋感應窗口和門把上卻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那就隻剩下一個合理的解釋，痕跡都被很專業的清除掉了。

  她抬頭環視屋內空間，這地方有些怪異，是哪裏不對呢？

  對了，屋子內的空間出乎意料的小，這樣高級的公寓似乎不應該這樣狹小。

  張靜怡想起了什麽，那還是在學院的時候，一位富有搜查經驗的反諜內衛專家曾經給自己上過課，說起了曾經搜查過一間懸疑人的住宅，仔細搜查之餘卻一無所獲。最後細心的內衛發覺屋內牆壁的厚度似乎與正常房屋不一樣，徹底檢查之後，卻發覺牆壁裏麵卻是別有洞天。

  同樣的事情可以發生一次，就有可能多次發生，這是條顛不破的真理。

  她向後退了幾步，眼光掃過書房內的一堵牆壁。

  一幅紅毛猩猩玩耍的照片被放得很大，加了金色的框子掛在牆壁上。

  張靜怡吸了口氣，然後屏住呼吸，右手持槍與手電保持直線。

  她慢慢地走向牆壁，槍口斜斜向下45度左右，從腰部略微抬起，隨時做好了擊發準備。

  學院的射擊教官曾這樣對張靜怡和一幹學生解釋射擊的要領

  “你們是特勤，不是警察，也不是軍人，忘記過去學到的射擊經驗和動作，唯一要記住的，就是三個字“快，準，狠”。平時隱藏好你們的武器，千萬不要顯露出來。你要是被人咒罵，那就要忍耐，不能掏槍，要是被毆打，你可以動拳頭，動腳，但也不能掏槍。一旦露出武器，就要隨時做好射擊準備，不要猶豫，不要瞄準，連續扣動扳機，直到確信目標已經斃命。“

  現在，她準備按照教官當年教授的那樣去行動。

  伸手在畫框上推了推，牆壁竟然發出輕微的吱吱聲。

  “媽的，電影裏的情節竟然變成的真的了“

  張靜怡心中想著，握在手裏的槍被她攥得更緊，冷汗已經沁了出來，左手隔著緊身衣觸摸到無線電通信器，稍一用力，發出和阿南約定的信號。

  忽然，她的眼睛中閃過一片雪白，牆壁後赫然出現一間豪華而隱秘的隔音暗房。

  暗房裏燈光雪亮，屋子中央是擺放著一張真皮轉椅，椅子是個亞麻色頭發的女子，雙手被什麽東西固定在背後，地上散落著厚塑料袋，一截白色象牙形裝飾品和一雙黑色連褲長襪。

  這不就是金妮，凱瑟琳醫生的愛侶嗎。張靜怡馬上認出了椅子上的女子。

  她似乎感受到了什麽東西在向自己逼近，手上的格洛克26也跟隨者向上抬起。

  猛然間，張靜怡感覺到一股力量從旁邊逼近，自己的手似乎被看不見的力量牽製住，緊握住的槍也掉落在地毯上。

  有人襲擊了自己，張靜怡不必去看，多年訓練養成的身體預警反應已經將警報傳遞到了大腦中。

  她順勢向後側倒，左手循著來襲力量的方向反向回圈，想就勢控製住襲擊者的手臂，同時右手向後回縮，擺成劍形，肌肉蓄滿力量，食指和無名指微微張開，向著設想中襲擊者麵頰所在猛地刺去。

  這是一招適用於遭遇突襲時的反擊動作，哪怕不能刺中敵人眼睛，也可以令對方改變攻擊姿態，從而獲得脫身機會。

  但是，張靜怡驚奇的發現，那股襲擊自己的力量轉變了方向，自己右手除了空氣，什麽都沒有碰到。

  這一切幾乎發生在瞬間，她連敵人的確實位置都無法判斷。

  張靜怡感覺到陰風吹來。她覺得自己這次凶多吉少，怕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嘩啦“耳邊傳來一陣金屬撞擊和玻璃的響動，阿南已經接到報警信號從外趕到。他動作和反應奇快無比，手臂用力勾住屋內的金屬吊燈架子，身體借著力量向前一竄，腳在牆壁上的電源開關上擦過，將屋內的燈首先關閉。

  接著，阿南又在半空轉身，雙腿向著襲擊張靜怡的敵人猛踢，不等連環腿力量耗盡，已經改踢為剪，就勢就要絞在對方脖頸上。

  這是南拳動作裏狹小室內搏擊的至高法門，阿南就是精於此道的高手。

  張靜怡覺得那股陰風陡然消失，接著她的眼光瞥到一個修長的灰色身影，這身影動作敏捷得幾乎無法用視覺捕捉得到，隻見它飛快地在屋內晃動了兩下，然後貼在牆壁上，瞬間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啪啪，啪啪”

  阿南的手槍開火了，子彈打在灰影消失的牆壁上，濺起陣陣火星，卻沒打中任何東西。

  張靜怡已經舉起手槍，手電的光亮照在金妮臉上。

  “她還活著，快”她摸了摸金妮的頸動脈，還在不齊的搏動著。

  “媽的，是人還是鬼？”阿南舉著槍，警覺地四下搜索，他的大腦還沒從震驚中恢複過來。

  手電的燈光在屋內四處掃視，兩人看清屋子裏到處是試驗用具，還有冰箱，盥洗槽和高倍數電子隧道式顯微鏡。

  “看來我們的醫生把實驗室搬到家裏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張靜怡喃喃低語。

  “快，把她帶走，這裏不能久留”

  車內，張靜怡仔細查看金妮的傷勢，在她們到來之前，那個神鬼莫測的灰影顯然正在逼問她什麽，地上的塑料袋，襪子和象牙裝飾棒看來都被當做刑具在使用。

  “她怎麽樣？”阿南邊開車邊問

  “奇怪，身上沒什麽傷口，但她似乎快不行了”張靜怡摸索著，在車廂燈光下檢查金妮。

  “哦，媽的”突然，她的手從右側腹部抬起，那裏堅硬如鐵，似乎還有液體在體內湧動著。

  “那家夥竟然徒手擰斷了金妮的腹部動脈，她活不了多久，哎”

  張靜怡長歎，看來今天要徒勞無功了。

  “試試這個，雖然救不活她，但能讓她回光返照上一會兒，然後，你看看能不能問出點東西來。”

  阿南手一伸，將兩顆膠囊遞了過去。

  “12號？”張靜怡想起什麽，她輕聲問

  阿南點點頭。

  這是一種特效急救藥，主要就是為了延緩死亡時間，匯集人體最後殘留的動力，好再多說些什麽。

  大約十五分鍾後，黑色旅行車停在了帕維亞河畔，遠處晨曦已經微現，水上市場的早市就要開始了。

  阿南將裹在衣服裏的金妮抱起，輕輕放在水裏，然後雙手合十，似乎是在為亡靈祈禱。

  “她說了什麽有用的沒？”

  祈禱結束，阿南轉身問正盯著河水發呆的張靜怡。

  “家？家？不，不，凱瑟琳，凱瑟琳，你說的不是家，你不是要說這個詞，我們都搞錯了方向，對嗎？”

  張靜怡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