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國海 越南海軍“升龍”號潛艇

  黎少尉的生命已經走進最後的倒計時，他迷迷糊糊地感覺到，周圍到處是五彩斑斕的火焰，離得最近的地方，火苗呈現出瑰麗的寶石色彩，仿佛最珍貴的斯裏蘭卡貓眼。這景象是鋰電池組熔化後，與電池倉裏的化學物質互相混合，發生變化反應的結果。

  他知道自己鐵定是活不成了，這一瞬間，年輕的博士想起了自己美麗聰慧的未婚妻，想起了永遠也不會到來的盛大婚禮。

  但是，思緒的遠離隻是很短的轉瞬，很快，高溫炙烤和難以忍受的異味馬上將少尉拉回到如同地獄般的潛艇內。

  他掙紮著衝向右側角落中的操作台，那裏因為設置了多重保護，尚未被火焰點燃，控製台上的應急等過發出刺眼的橙色，穿透煙霧，進入他的視網膜內。

  黎少尉的麵前是燃起的火焰，他沒有絲毫猶豫，以手護住臉頰，猛地衝了過去。

  手臂瞬間被燒傷，頭發也著火了，他的鼻孔中滿是刺鼻的焦臭味。但他絲毫不在乎這些，隻是憑借記憶中的印象，伸手摸向控製台左側。

  很快，他觸碰到一個塑料蓋子，是圓中帶方的不規則形狀。黎少尉緊緊抓住蓋子，向下壓動，然後循著逆時針方向轉動了三圈。

  塑料蓋自動彈開，露出鮮紅的橢圓形按鈕。

  “阿君，再見，我的愛人，永別了，希望下輩子能娶你為妻”

  黎少尉想大聲喊出最後的遺言，但他做不到，因為高溫和有毒氣體已經徹底破壞了他的呼吸道和聲帶，肺部也開始迅速液化。

  現在，隻有一個信念存在，那就是最大程度控製火災，也許，這可以保住潛艇，最大程度上挽救戰友的生命。無論如何，電池倉和附近兩個動力艙的人隻能犧牲，沒人可以挽救他們。

  “啪”黎少尉用勁最後的力量，整個人重重地撲倒在紅色按鈕上。

  C2F4Br2滅火劑，也就是氟溴鹵烴，氟利昂的一種變形物質立刻順著裸露在外的消防口噴湧出來。這是一種極其高效的化學滅火劑，幾乎可以在頃刻間撲滅所有的化學火災，其最大的缺點隻有一條，就是產生的劇毒氣體可以讓置身其間的艇員也跟著窒息，走向生命的終點，因此，這是最激烈的手段，是保存潛艇其他艙室的最後一道關卡。

  隨著劇毒滅火劑噴湧而出，自動隔離門沉重地緩緩閉合，門上那盞橙色的警示燈，仿佛冥河中渡船上高懸的風燈，如此的醒目，如此的絕望。

  爆炸完全破壞了“升龍”號的平衡狀態，高速旋轉的螺旋槳繼續向左側傾斜，然後與旁邊高聳的海底懸崖壁互相碰擦。巨大的衝擊力讓螺旋槳立即變形，扭曲，海水在高壓作用下透過與螺旋槳相連接的主驅動軸套密封層，如同完全打開卻又被故意堵住半邊的水龍頭一般，成噸的海水立刻將尾部動力艙完全淹沒。

  進入潛艇內部的海水改變了重心，不消半分鍾功夫，雪茄型的艇體頭部朝上，尾部向下，緩緩向漆黑一片的深海墜落而去。

  “升龍“號內已經變成混亂無序的地獄，顯控台上的顯示器還在閃爍，照明燈光因為電壓劇烈變化而不斷跳動。艇員們有的已經戴上呼吸麵具，有的驚慌滿麵，茫然地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艇長，艇長，爆炸了，電池，電池爆炸了”副艇長額角磕在自動繪圖桌的邊角上，鮮血不斷順著眼眶滴落下來。他摸索著挨向艇長阮大福，邊爬邊大聲呼喊著

  “緊急疏散，緊急疏散”

  阮大福這時候也清醒過來，他實在有點糊塗，從未來的民族英雄到潛艇沉默的遇難者，這麽間隔距離如此地短暫。

  發出命令的顯控台在幾米之外，這距離平時抬腳就到，此刻前因為傾斜角度過大的緣故，變得如此的遙遠。

  “我，我夠不到，到不了”

  副艇長掙紮了幾下，無力地抓住一節金屬欄杆，眼睛中滿是無奈和不甘。

  “咯吱，咯吱，哢哢，哢哢”恐怖而奇特的噪音在耳邊響起，開始是一點點出現，逐漸變得越發密集。

  這是耐壓艇殼因為承受海水高壓，而發出的預警，再這樣下去，“升龍”號的艇殼終將破裂，所有人都會被海水壓成血肉模糊的肉團，甚至連骨骼也會變為齏粉。

  “疏散，疏散”阮大福的腿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鮮血正順著褲腳緩緩滲出，但他隻是嘴裏嘟囔著，雙手抓住任何固定的物體，向著紅色警示燈標記的方向爬去。

  那是應急救生艙的方向，位於指揮艙室後部，距離二層甲板艇長住艙隻有十多米距離。

  “轟”就在阮大福的手挨到水密門的時候，頭頂的照明燈光，連同所有的顯示屏全部熄滅，隻有熒光標誌發出幽暗的綠光。

  “艇長，山體滑坡，山體滑坡”

  聲呐技師“金耳朵”聲音很大，引得所有人側目。

  “急轉032，升降舵5度”

  張北原幾乎是憑著本能下達命令，長城218猛地向左側滑動了一大段距離，尾部泵噴推進器激起的尾流驚得深海魚群和各種奇特的海洋動物，四散遊動。

  “轟隆隆”

  聲呐傳來低沉的吼叫，那是海洋對打擾它的人，發出的大聲抗議。

  “目標有動靜，這是，是應急救生艙彈射，應急救生艙彈射”金耳朵側頭靜聽，很快給出了正確答案。

  “這個深度，救生艙沒法上升到海麵吧？”蔡政委記得接受過的訓練，基洛級裝備的救生艙也曾是海軍的標準救生設備之一，有很詳細的脫離教程和使用深度等數據。

  “救生艙回落，救生艙回落了，哦，它還在下降，嗯，不動了，落在左側山脊某處。”

  金耳朵的報告，證實了蔡政委的質疑。

  “能確定詳細位置嗎？”張北原問

  “要是，要是艙內有活人，他們可以啟動主動定位信標，那樣，聲呐可以找到。”

  副艇長曾經在海軍東海艦隊的基諾級支隊服役，擔任技術軍官，對這種俄羅斯潛艇非常熟悉。

  “聲呐信標噪音，信標噪音，方位056，距離我們十六海裏”仿佛是要證實副艇長猜測似的，金耳朵突然聽到了信標發出的高頻噪音。

  “那說明，救生艙裏有活人”張北原低聲說。

  “最多24小時，救生艙裏的空氣最多支撐24小時，要是人員超標，十幾個小時就會消耗幹淨。”

  副艇長邊回憶訓練手冊數據，邊回應張北塬。

  “派海龍號去和救生艙對接，將裏麵的活人救出來。”張北塬的聲音不高，卻震動了每個人的內心。

  長城號攜帶了兩艘微型救生潛艇，分別被命名為海龍一號和二號，它的萬能對接口可以適應世界上東西方所有的潛艇型號，拯救裏麵的成員。

  “我們，我們向基地匯報情況，把越南潛艇的經緯度上報，讓他們自己的人來救，這樣，是不是更好？”

  副艇長提出自己的見解。

  “不，那樣除了死人，他們什麽也撈不到，而且這裏是深海區，以越南人的技術實力，恐怕連屍體都撈不上來。”

  張北原砸了下桌子，他的話引起全體艇員的共鳴。海洋自有海洋的規則，那就是人類要互相救助，哪怕對方可能是潛在的敵人。

  “要先向基地報告嗎？”蔡政委問

  “不，先救人”張北塬斬釘截鐵地說道。

  兩名經驗豐富，接受過海底對接救生訓練的軍士長穿戴整齊，進入海龍一號內，完成設備檢查，立刻脫離母體，向著“升龍”號應急逃生艙所在的位置而去。

  一條光纖連接著長城218和海龍一號，不斷向其傳送聲呐探測到的具體方位，引導救生艇尋找目標。

  “隆隆，隆隆”

  聲呐傳來低沉的轟鳴。接著是類似金屬易拉罐被被人用腳使勁踩扁的聲響，那是“升龍”號的最後晚鍾，它表示潛艇耐壓殼體在海水重壓之下，已經完全破裂。

  編號波-1的應急救生艙內，三名身穿藍色工作服的艇員互相挨著，艙內漆黑一團，隻有唯一的照明燈發出昏暗的紅光。

  這三個人中有兩個是艇上炊事班的廚師，另一人則是病號，隔離在離餐廳不遠的病房內，還有一人則是負責值班的軍醫。

  “醫生，我們要死了嗎？”廚師驚恐地望著醫生，他已經從呼吸的粗重聲裏覺察出空氣的迅速消耗。

  “每個人都會死”醫生點點頭

  “啊，我不想死，不想死，本來準備這趟航行結束就退伍，去，去我姨夫在南寧開的餐廳幹活，聽說在中國，廚師每月能掙到好幾千人民幣呢。”

  生死關頭，廚師終於大聲說出自己的小秘密。

  “滴滴，滴滴滴滴”

  伴隨著警告音響起，救生艙內的人感覺突然震動了兩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撞了上來。

  就在幾人感到詫異的時候，艙蓋從外麵被拉開，柔和的照明燈光射進了昏暗的救生艙裏。

  “我們是中國海軍，來救你們出去，請配合”

  長城號裏有名軍士出生廣西，曾經在中越邊境生活，懂得些越南話，他大聲向裏麵喊話。

  “感恩隆基（感謝）中國，毛主席，胡伯伯，同誌加兄弟”

  軍醫反應很快，一連串很有曆史滄桑感的話語引得救援的軍士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那名病人嘴角卻猛烈抽動起來，沒有人知道，他是艇上的“秘密保衛員”，承擔著監督官兵，在最後一刻保護潛艇的職責。

  他自然沒有生病，非但沒有，還生龍活虎，精通格鬥，射擊。最關鍵的是，保衛員是最堅定的民族主義者，他絕不會妥協。

  軍醫托著他離開救生艙，保衛員已經下定決心，要默默地潛入中國潛艇，等待機會，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等著吧，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保衛員閉上眼睛，嘴裏哼哼唧唧，裝做非常痛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