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亞恩德 拉希德“中華”飯店

  淡淡的煙霧迷蒙在暗淡的視線之內，薄荷中帶著絲絲水蜜桃和其他熱帶水果的芬芳在口腔裏逐步擴散開來。

  劉西疆一般不抽煙，特工基本都是這樣，特別是像他這樣的外勤行動人員，但這次有點例外。

  香煙屬於凱特，某個著名的女性品牌，並不嗆喉嚨，也不衝鼻，隻讓人感受到甜蜜。他在黑暗中依靠在床墊上，腦子裏反複盤算楊主任的話。

  “哎，這下好了，臨時政府已經答應開放安全通道，我們看到勝利回家的曙光了，好，好，太好”

  不知道為什麽，劉西疆總覺得楊主任等一幫外交人員的思維實在簡單，也許書讀的太多，大腦不自覺進入了理想化的思維定式吧。

  他掐滅香煙，從床鋪上站起來，因為沒有空調的緣故，整個房間裏異常悶熱，隨著白天熱浪的反撲，晚上僅有的噝噝涼意都已經徹底退去，隻給人留下芬蘭浴的那種蒸鍋感。

  劉西疆起身經過走廊，貼了固定膠帶的玻璃幕牆之外，是一片金黃混合了鮮紅，又間或夾雜著幾叢綠點的世界，黑色的車輛殘骸似乎還在冒煙，但這也許僅僅是幻覺。匪兵的進攻已經完全停止，有的建築物上升起了臨時政府的旗幟，藍綠色的底麵，突兀地畫著幾棵棕櫚樹還有兩匹駱駝，以及一把帶血的彎刀。

  匪兵的屍體在陽光下腫脹，發臭，即使隔著厚厚的玻璃，那種奇怪的甜味依然鑽進劉西疆的鼻孔裏，讓他覺得難受。

  “哎”他深深地歎息，然後默默走進地下室深處的一間空房中。

  漆黑的房間亮著一盞昏暗的應急燈，還有一束白色光線上下左右地晃動著，似乎有人已經在房間裏了。

  “誰？”劉西疆警覺地拔出自動手槍，槍柄上涼津津地，全是汗。

  “我”聲音從房間左側飄出來，輕輕地，不帶半點感情色彩。

  “哦，你幹嘛呢？“裏麵的人是楊鬆，他正借助手電的光芒檢查桌子上的屍體，那具開始彌漫屍斑，關節開始放鬆的軀體，屬於死去的前烏克蘭軍醫所有。

  他度過了內戰的恐懼，經曆了非洲雇傭兵生涯，卻最後倒在了本來應該非常安全的五星級酒店內。

  造化弄人，無可想象。

  “三次，三次，可怕，可怕“楊鬆從前軍醫健壯的身軀上抬起頭，微微搖頭，發出歎息。

  “什麽三次？“劉西疆問

  “開槍的狙擊手，他是我和老樹曾經共同設下陷阱對付的同一人，從傷口的入射角度來看，子彈是從兩公裏之外的河岸廢墟建築中打過來的，同樣的陣地，這個人使用了三次。哎，在無法預料中反複使用我們從沒有想到過的陣地，同一處地方，竟然迷惑了我三次。”

  楊鬆講述的非常平靜，他甚至帶著點興奮，是那種高手之間惺惺相惜，互相較量的渴望。

  “你有把握對付他嗎？”劉西疆問，但他很快後悔，自己的問題太愚蠢，有可能刺傷別人的自尊心。

  “我要和他較量”楊鬆的話斬釘截鐵。

  南炳相在吃飯，他吃的不是罐頭，也不是精美的餅幹或者軍用快速口糧，而是就這鋒利的匕首在切割一塊鮮血淋漓的生牛肉塊。

  切了一片厚實的肉片扔進嘴巴中使勁咀嚼，他用手輕輕摸了摸右臉頰下的一道劃痕，痕跡很深，顏色鮮紅，看得出弄傷的時間很短。

  他輕輕撫摸，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很多年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在戰場上給自己造成實質性傷害，要不是他當時突然側過臉去，這枚高精度彈頭肯定順著麵頰飛過口腔，然後射進顱骨中，就此結束多年來刀頭舔血的生命。

  南炳相仔細回憶，他的小眼睛睜得很大，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作為當年SK國“北派軍事工作隊”的沉默殺手，他多年來唯一的動力，活著的全部目標，就是潛入柳京，用一顆子彈結束權氏家族掌門人的性命，從而一勞永逸地消除國家安全威脅。

  可惡的和平政策，可惡的陽光方針，多年的嚴酷訓練突然在某一天畫上了句號。

  他領取了豐厚的遣散費，卻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麽。多年來四處流浪，直到有一天，成為“燈塔組織”的成員，再次拿起狙擊步槍，不是刺殺，就是隱伏在戰場。

  今天，他突然有了活著的全部目標，那就是和看不見的，給自己留下傷疤的對手較量。

  “我要殺了你，我的朋友”南炳相吃下一大塊生牛肉，眼睛裏滿是幸福的笑容。

  印度洋某處 距離“西北長城演習”開始Y分鍾

  警報毫無預兆地響起，這讓飛雪猛地從自己對未婚夫李思七的思戀中清醒過來。全套飛行裝具早已經穿戴好，她順著指示牌方向，跑向待命起飛的甲板區。

  巨大的，淺灰色塗裝的飛鯊早已經一切就緒，地勤小組的老軍士長帶領手下的技師們列隊，向飛雪敬禮，辦理最後的確認移交手續。

  戰機還是那架，但經過了徹底的升級改造，也許從外觀上看不出什麽，但改造的精華全部在內部，在信息化的骨架和血液裏。

  飛雪踩著機翼進入座艙，接通電源，完成係統自檢，複合有機玻璃的艙罩緩緩降下，102號戰機做好了起飛準備。

  “102，雙機一等，雙機一等”

  耳機傳來飛行控製中心的聲音，這意味著飛雪要保持姿態，在駕駛艙裏等待進一步起飛命令。

  厚厚的裝甲保護之下，航母內部的飛行指揮與作戰控製中心一派忙碌，年輕的軍官，軍士們端坐在自己的顯控台邊，每個人都背著防化裝具包，做好了隨時被擊中的應急準備。

  正中央的三塊巨型投影屏幕不斷變化圖案，左側的是甲板實況監控，甚至能看清飛行員的臉。中間的是一幅海區地圖，上麵密密麻麻全是編隊艦艇方位和數字代號，右側的屏幕稍小，滾動各個信息節點傳來的文字代碼。

  歐陽司令員和自己的參謀班子注視著忙碌的手下，他們的位置居高臨下，可以看清楚每一處顯示台的狀況。

  “未知目標距離綠線45海裏，速度210節，高度12米，接近中”

  作戰參謀就這自己的顯控終端，不斷報告動態敵情。

  所謂綠線，就是處於在外圈的遠端屏護層，由大型的，裝備了遠程防空反導係統的“海洋”級大型驅逐艦擔任。

  雷達數據每秒都在更新中，這不是“燕京”號航母自身雷達探測的結果。相反，為了保持電磁安全性，航母除了必須的航海雷達之外，強大的相控陣主係統，始終處於電磁沉默中。

  編隊采用了最新的“神經網絡”體係部署，全部艦艇成員探測的數據都可以互相融合，互相共享，即使編隊尺度相隔數百海裏之外。

  現在指揮中心看到的雷達數據，就是從多艘成員艦上采集，加工而來的。

  “編號56，進入防空識別程序”

  “要起飛戰機領空查證嗎？”航空參謀問歐陽司令員。

  “繼續識別”

  司令員想了一會兒，目標低空突襲，但速度慢，看起來是威脅很小的飛行器，多半是美國人的無人偵察係統。

  “目標設別，判定為美軍UAV無人偵察機，還在繼續靠近”

  “可以攔截嗎？”歐陽司令員問

  這架飛行器不但低空突襲，而且因為采用大量隱性設計的緣故，編隊雷達接觸的距離較晚，反應時間也短。

  屏幕上顯示出外圍戰艦的戰況，靠在042方位上的“青城”號驅逐艦處於良好射界中。

  “火力準備，攔截目標”歐陽司令員果斷下達命令。

  數據無聲地傳遞著，以光速進入“青城”號作戰主網絡之中，再進入計算機係統列表中。

  “距離35海裏，堅決攔截目標”命令立刻向下傳達

  數百海裏外，巨大的“青城”號立刻拉起戰鬥警報，淺灰色的艦艇靈活地完成戰鬥轉向。

  “燕京”號右側投影屏幕上顯示出高清實況圖像，那是“青城”號艦橋攝影機拍攝的畫麵。

  一切都似乎很平靜，驅逐艦甲板上空無一人，隻有幾隻海鳥好奇地攀附在船舷圍欄上，不時低頭清理自己被海風弄亂的羽毛。

  突然，海鳥一齊驚醒，猛地飛向藍天。

  緊接著，一個灰白色物體在一陣橙紅色火焰的托舉下突然飛起，剛剛向上爬升了百十米，就一個近乎九十度的低頭轉向，帶著旋風般的烈焰，靈活地轉向天際邊的海平麵上。

  一道亮光閃了一下，在淡淡的白色煙霧之中，似乎有很多碎片紛紛落入大海之中。

  “報告零號指揮員，目標擊落，目標確認擊落”

  “燕京”號的指揮中心內平靜依舊，既無風雨，也無晴。

  國內 江南省 石城市

  “哦，謝謝，好，我收到了，很清楚”張靜怡在打電話，麵前的筆記本電腦上出現掃描的影印文件，那是一張戶籍登記卡，上麵還貼著照片，正是在高速公路服務區打鬧的女人。

  張靜怡仔細看了看戶籍卡片，很巧，就在距離石城不遠的容城市，一個寧靜祥和的縣級小城。

  她收拾了一下，準備好掩護證件，自己去地庫取車，徑直向容城市駛去。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張靜怡來到了容城市中山東路的一條小巷旁，她看見一名三十多歲，身著職業裝的女性已經等在那裏，就向路邊靠攏，向女子示意。

  “你好，我是省精神衛生防治協會的王安顏，給您添麻煩了”

  張靜怡亮了亮牌子，這當然是她的掩護身份。

  “哎呀，沒什麽的，這也是我們社區工作的一部分嘛，不要客氣，不要客氣。”

  女子微笑，給張靜怡指示進入小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