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血與火(3)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0      字數:3467
  利比亞恩德 拉希德“中華飯店”廣場前

  被槍聲撩撥的熱血沸騰,全身細胞處於高度興奮中的凱特,突然感覺右側臉頰猛地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然後感覺有股熱熱的東西順著下顎流淌到脖子上。

  她隻得暫停射擊,左手從機槍護木上移開,隨便在臉頰上擦了一下。凱特以為這不過是自己的汗水罷了,沒想,手正待縮回去,卻被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到了一抹血色。

  “上帝啊”魯莽大膽的愛爾蘭人後裔,這才發覺自己大概是被子彈或者彈片擊中了。她不由地驚呼一聲,脖子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縮,然後繼續扣下扳機,享受槍管燃燒冒出的焦糊味。

  “看來上帝還是很夠意思的啊,哈哈,回家後一定要去鎮上的教堂,找理查德牧師好好聊聊,他和上帝的交情看起來非常酷。”

  凶猛熾烈的PKM機槍繼續向著進攻東側陣地的匪徒們吼叫起來。

  其實凱特想錯了,她要感謝的不是小鎮的理查德牧師,盡管他在布道的時候會不時跳起傑克遜的“太空”舞步,但毫無疑問,就連牧師自己,似乎也沒有真正接近過上帝。

  她應該感謝的,是此刻正調整呼吸,眼睛距離瞄準鏡大約三厘米之外的孤獨獵人,狙擊手楊鬆。

  無聲也無息,楊鬆靈活異常的手腕輕輕向後拉動槍機,他感到機械組件毫無停滯的滑動,就像是在絲綢上恣意舞蹈的芭蕾演員。

  第二枚高精度狙擊彈被推進了槍膛,等待被擊發。

  “在你三點鍾方向,狙擊手,重火力,我沒有打中”

  楊鬆透過戴著的微型戰場無線電與埋伏在另一側陣地裏的老樹樁通話。

  他的話語簡單明了,沒有半個字是廢話。

  “明白”耳機裏傳來一聲清楚而低沉的咕嘟聲,是老樹樁。

  過了片刻,楊鬆撥動瞄準鏡的變焦手輪,他現在不需要精確地鎖定,而是更大的觀察視野。

  很快,他的目光落到一處隆起的瓦礫堆上,碎瓦殘梁上仍在燃燒藍色的火苗,火苗裏依稀是個大布熊玩偶,應該是孩子進入安全區時丟落下的玩具。

  楊鬆其實沒看到什麽,他隻是有一種直覺,上千次觀察,上百場實戰養成了獨特的神經回路。

  瓦礫上的藍色火苗猛地向旁舞動起來,就像是有人在旁邊鼓起嘴,使勁吹了口氣。

  緊接著,舞動的火苗猛地向上一竄,然後幽幽地熄滅。

  “小李被打中了”無線電中傳出老樹樁的聲音。

  楊鬆嘴角抽動了一下,很快平複,他轉動變焦手輪,目光猶如獵鷹。

  “小李”並不是人,他隻是老樹樁布置的假目標,帶遙控,可以移動,比那些簡易假目標要逼真許多。

  緊接著,楊鬆看見跨過運河,距離自己大約1600米的地方似乎發生了些什麽。

  對,有個什麽東西迅速晃動,然後再次消失。

  “我射擊了”老樹樁咕嘟一聲,無線電中傳出他拉動槍機的聲響。

  “鎖定”

  楊鬆也輕聲回應。剛才的兩分鍾時間裏,他和老樹樁設下了陷阱。首先是楊鬆概率性射擊,然後是老樹樁利用假目標引誘,其後,老樹樁憑借觀察到的蛛絲馬跡開槍射擊,最後楊鬆在敵對狙擊手起身轉移的時候,向著他必經的路徑上,再射出致命的槍彈。

  “轉移”

  楊鬆開始熟練地整理步槍,他邊將掉落在地上的彈殼裝進一個黑色布袋中,邊對著無線電說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打中目標,但狙擊手的金科玉律從來就是兩個字-----“移動”。固定在一處不換陣地,那基本就是自尋死路。

  “你先”

  老樹樁回答的同樣簡潔,他將在楊鬆完成陣地轉換之前,進行必要的保護。

  對於這場看不見刀光劍影的華山論劍,街道瓦礫間的那些匪兵們是無從得知的,他們隻是機械地衝鋒著。

  “哎,不對啊,這些人不怕死,不怕打啊,邪門了,就像,就像”

  屋頂平台上,楊主任頭上的凱夫拉防彈頭盔已經歪斜,他孱弱的身體因為穿著防彈衣,而變得連呼吸都不均勻了。楊主任邊舉著望遠鏡從兩張厚鋼板的空隙裏向外張望,邊驚訝萬分地大聲喊道。

  “吸了很多毒品,恩,應該是僵屍粉,所以不怕死”

  劉西疆毫不驚奇,他的後背斜依著厚鋼板,邊狂嚼能量棒,邊回答楊主任的提問。

  “那,那怎麽辦?”楊主任嘴唇發青,簡直是沒了半分血色。

  街道上傳來陣陣亂哄哄的叫喊聲,黑壓壓的匪兵就像是沒有生命的幽靈大軍似的,嘴巴裏發著囈語,手裏的武器盲目地噴吐著火舌。很多子彈順著空隙穿過前排的匪兵,但後麵的人竟然踩著同伴的屍體踏過去,絲毫沒有袍澤之誼。

  也有不少彈道較高的子彈從空中落入酒店的院子裏,弄得遍地都在下子彈雨。幾個平民誌願者被擊中,抱住受傷處搶天呼地,原本負責救護的誌願者看到這樣的陣勢,嚇的手腳發軟,不敢上前救護。

  “你,你,你,衝,快快地,不死,不事”

  飯店裏的烏克蘭前軍醫放下韓國小女孩,衝了上來。隻見他指手畫腳,嘴巴中用大聲吐出詞不達意的中文。

  終於,幾名誌願者在他的感召中穩定了心神。

  “衝”前軍醫大喝一聲,也不戴鋼盔,隻是頂個大號金屬縫合盤頂在頭發稀疏的腦門上,快步跑在隊伍的最前麵。

  “烏拉,烏拉“軍醫邊衝邊氣喘籲籲地高聲喊著,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當年烏克蘭的內戰戰場上。

  終於,他們接近傷員,搶著救護了回去。

  “這老酒鬼,看不出啊“楊主任點點頭,讚許地說道。

  “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英雄“劉西疆點頭回應。

  就在兩人正待再說的時候,突然側麵出現了幾十名匪兵,他們個子特別矮小,但動作異常敏捷。

  “不好“劉西疆瞥見異象,不由地發了一聲喊。

  側邊原來是供應運送菜肴,花木等進入的,今天白天的改造加固中,隻是用厚實的鋼板焊接了起來,本來準備接上電網,卻因為電線不夠,隻得匆匆放棄。

  “鐵牛“劉西疆大喊一聲

  “我來引爆“

  聽到叫自己名字,早已經準備好的鐵牛抓起引爆開關,準備在匪兵再接近一點,就點燃埋伏在外牆邊的幾顆定向地雷。

  近了,近了,小黑點的叫聲已經變得異常清晰,甚至能聞到那股奇特的臭氣。

  “引爆了“鐵牛大喝一聲,猛地搖動開關。

  “轟“大地猛地顫抖起來,連接在一塊兒的定向雷同時起爆。

  敵人倒下一大片,可是,不知道是埋伏位置出了差錯,還是地雷儲存的太久,猛烈異常的金屬射流在擊斃敵人的同時,也有部分向後泄露,將封堵側門的金屬板炸裂了開來。

  沒死的敵人行屍走肉般繼續衝鋒,他們聚在鋼板大裂縫外,死命向內擠壓。

  “媽了個巴子的,你鐵爺爺來了“鐵牛發聲喊,攜起幾顆手雷,一挺機槍,夾著十連發的半自動散彈槍飛速爬下屋頂陣地,向側門奔去。

  黑壓壓的匪兵這時已經順著鋼板縫隙擠進來幾個,看見鐵牛絲毫不畏懼,隻是揮動大砍刀,就要上來砍殺。

  “轟,轟,轟,轟“鐵牛的散彈槍發言了,陣陣猛烈的鋼雨中,無數彈丸穿透匪兵身軀,將他們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

  不過,這邊的敵人剛剛倒下,後麵的又接著衝過來,絲毫不見停歇。

  鐵牛散彈槍子彈打光,來不及裝彈,順手丟棄後端正輕機槍。頓時,沸水潑濺般的槍聲響成一片,狹小的側門附近金蛇狂舞,飛血噴濺。

  “媽的“

  打得興起,機槍卻因為過熱而出現機械故障,啞然寂靜。鐵牛拉動槍機,卻無法排除故障。

  “我操你奶奶的“他扔下機槍,抓住手雷拉開安全銷,就要向外投擲。

  不料,兩個匪兵前後衝過來,將鐵牛緊緊壓在地上。

  “轟“火光,巨響,伴隨著白色煙霧騰空而起,進入院子的匪兵與鐵牛同歸於盡,魂歸大地。

  此刻,兩名增援的機動武警終於趕來,他們用更為猛烈的火力封堵了入口,終於將闖入者全部消滅殆盡。

  “快,快,你去,去讓司機師傅準備,讓人都到大巴車上,萬一受不住,按照原定的路線一齊衝出去,快,快“

  劉西疆看見防守的圈子越縮越小,知道眼前的形勢異常危急,就大聲命令楊主任,讓他做好最後準備。

  “好,好,好“楊主任一疊連聲地爬下平台,摸樣多少有點狼狽。

  國內 浙東省 鑒湖市

  米色的旅遊車順著盤山公路小心地行駛著,道路一邊是陡峭的懸崖,另一邊則是嶙峋的突兀的山體岩石,濃密蒼翠的竹海掩映在山體之間,濃墨配上重彩,猶如美麗的水粉畫。

  “爺爺,爺爺,抱抱,抱抱“小戀純粉雕玉琢般的小臉洋溢著笑意,她從張婉婷懷抱裏爬下來,搖晃著步伐,順著旅遊車走道邁向後座的老韓。

  “哎,我的小囡囡,小阿囡,來,來“老韓伸出手臂,將孩子擁入懷中。

  車子又向上行駛了一會兒,眼前出現一座中國古典風格的牌坊,後麵隱約是一汪碧水深潭。

  水潭之後,幾座現代化的廠房隱沒在蒼山雲海之間,恍惚如海市蜃樓般壯麗。

  車上,張婉婷小心地將才買的厚衣服拆下標簽,再套在小戀純身上。

  祖孫三人笑著走下旅遊車,漸漸地隱入美景山色之間。

  “您看什麽?“張靜怡見老韓望著遠方的山巒,神色凝重,眼神有點發呆。

  “我在看父母犧牲的地方“老韓低聲回答

  “您,您父母?“

  “對,我父母,嗬嗬,說來慚愧,我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不知道父母姓什麽的兒子,慚愧啊,慚愧啊。“

  老韓聲音有點哽咽。

  “您,您?“張靜怡很驚奇,但她隨即明白過來。

  “蒼山雲海,碧水忠魂,英雄常在,精神永續“老韓口中吟誦,淚水已經灑滿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