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亞恩德 拉希德“中華”酒店附近

  “嘩啦，嘩啦”

  漆黑無月的天空下，猛地降下一陣陣密集的雨點，隻是組成雨點的不是水，而是灼熱的槍彈，這些雨點打在水泥窗欞上，飛濺到牆壁上，更多的奔著酒店主樓的玻璃幕牆而去。

  酒店內絕大部分除誌願者外的平民都集中在主樓花園旁的發電機房內，這是一間寬敞的半地下建築，四周沒有窗戶，主結構被厚重的水泥重重覆蓋，頂部還有一層額外的建築材料。有些彈頭穿過主樓間的縫隙打在機房牆壁上，卻因力量衰竭無法透過，形成四處亂飛的跳彈。

  機房內的電機旁，避難者們或坐或躺，每個人的麵孔都因為驚恐不安而呈現出怪異的清白色。盡管知道子彈無法穿透，但絕大多數人麵對真正的槍林彈雨，都不約而同地縮成一團，似乎這樣就可以避免被子彈命中。

  倒是孩子們顯得膽大而興奮，他們並不知道外麵的“火雨“意味著什麽，要不是被各自的母親死死拉住，幾個調皮大男孩子肯定會衝到院子裏，親眼看看這火山噴發般的壯麗景色。

  還沒從前日綁架中恢複過來的黎公子，此刻變得神經質起來。隻見他雙手捂住耳朵，嘴巴裏不住用英語大呼小叫著什麽，邊叫邊飛腳四處亂踢，搞得堆積在牆角邊的空柴油桶發出一陣陣“嘩啦，嘩啦“聲。旁邊照顧的貼身傭人趕緊上去抱住主人，懇求小主人安靜下來，免得引起眾怒。不想，黎少爺卻愈加發起大少爺脾氣，他反手一巴掌打在傭人嘴巴上，隨即大聲用英語嗬斥道

  “我是大英女皇陛下敕封爵士的兒子，血統高貴純正，怎麽能和你們這些臭苦力的後代擠在一起？快滾，快滾“

  說著他突然奔向右側唯一亮著的電燈下麵，揮手抓起躺在床墊上的韓國小女孩，要把她遠遠扔出去。

  “啪”正在給小女孩弄食物的凱特飛奔回來，腳還沒完全沾地，手掌已經重重打在黎少爺的麵頰上。

  黎少爺遭到突如其來的反抗，變得更加暴怒，正待私下尋找凶器，卻冷不防一把冰冷的柯爾特大口徑自動手槍已經頂在了脖子上。

  “大英女皇爵士後代，請你放老式點”凱特把小女孩緊緊護在身後，手中握著劉西疆給她防身的手槍。

  “你，你，你是英國人？”黎少爺見對方是個擁有滿頭紅發的西方女人，聲音立刻變得和緩下來。

  生性活潑的凱特聞聽此言，立刻把口中的英國發音加重了幾份。

  “哦，對不起，爵士老爺，我的祖先是萊克星頓最終定居的愛爾蘭移民，據說是大陸軍第一批成員，嗯，他們最大的愛好，就是殺英國貴族老爺。”

  “你”

  黎少爺終於清醒過來，麵對槍口，隻有悻悻地退後幾步，和傭人一起回到自己的鋪位。

  “關燈”

  眼見第一陣齊射起到了預期作用，劉西疆馬上調整戰術，命令身旁的武警戰士關閉酒店大院中的全部燈光。

  瞬間，藍色的天幕下立刻變得漆黑一團，隻有武裝分子跌跌撞撞地，無頭蒼蠅般在已經燒成白地的開闊地內到處亂竄。突然關閉的燈光讓進攻者頓時失去了方向感，他們不知道目標在哪裏，隻是挺著各自的自動步槍到出亂射，很多打偏的子彈飛到了自己人身上，引得進攻隊伍中爆出各種語言的叫罵和哭喊聲。

  “小李，機槍點射打左邊”

  “小王，機槍連射打右邊”

  劉西疆頭戴雙目夜視鏡，透過綠白色的畫麵，他不時用對講機指示幾處射擊陣地開火。

  射手們都是技術高超的武警戰士，他們戴著單目或者雙目夜視鏡，在劉西疆的統一指揮下，按照一定的節奏操作身下的PKM或者95式班用輕機槍，將精確的子彈送到進攻的匪兵陣地上。

  紅色，橙色的，黃色曳光彈如同一串串火球，在國際區酒店大街上你來我往，有的火球靠的太近，幾乎就要貼到了一處。

  “啪啪啪，啪啪啪”

  密集的彈雨打在東側大門口的小樓頂上，操作機槍射擊的武警戰士被濺起的跳彈擊中麵部，眼球立刻像融化的燈泡般流出眼眶。武警戰士雙手抱住眼睛，痛苦地在天台上不住打滾。

  擔任預備射手的是個年輕誌願者，雖然他號稱自己玩過射擊，膽子也最大，但麵對此情此景全身不禁劇烈顫抖，既不敢結果機槍射擊，也不去幫助戰士包紮傷口。

  東側火力的中斷立刻被匪兵察覺到，隊伍中擔任“顧問”的海豹突擊隊員立刻聲嘶力竭地招呼進攻者們調整隊形，把進攻的重點放在東側大門。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劉西疆也發覺不對，他邊焦急地詢問情況，邊讓這邊的射手轉移火力，支援東側大門位置。

  還是沒有回音。東邊的誌願者抱著頭，猛然站起身來，拚命向天台邊的樓梯衝去，想趕快脫離這血與火交織的地獄。

  “一步，兩步，三步”高個誌願者剛剛衝出去三步，第四步還沒有踩落，一顆比賽級的馬格南狙擊子彈已經飛過開闊地上空，追上了他的步伐，從後腦枕骨方向鑽入，帶著白色的腦漿，紅色的血液和大塊顱骨碎片自眉骨上方飛出。

  “啪，嘩”

  誌願者摔倒在鋼製梯子上，滾了幾下，沉重地摔倒下去。

  “你們就這樣打，不要浪費子彈”劉西疆目睹了東側陣地上的慘劇，他知道非得自己過去填補不可，否則缺乏火力的東側大門，頃刻之間就會被進攻者攻破。

  他壓低身體姿勢，小跑幾步，衝向這邊天台的鋼製梯子。

  距離一點九公裏之外，一支12.7毫米巴雷特狙擊步槍正緩慢地轉動角度，瞄準鏡上的射擊分化線，慢慢套在劉西疆匍匐的身體上。

  突然，一個苗條的身影從花園中飛奔而出，徑直衝向東側小樓的天台邊。

  “凱特，小。。。。。。”

  劉西疆從影子飄逸的紅色長發上認出了來者，他想提醒對方小心，卻又擔心凱特停住腳步，成為子彈落下的目標。一段話湧到嘴邊，隻能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裏。

  凱特的動作很靈活利落，多年的豔舞，鋼管舞表演雖然沒有提升藝術修養，但造就了優秀的靈活度和輕盈的體態。隻見她三下五除二地翻上梯子，也不見腳步停留，隻是腰身轉動，腳步已然飄落在天台上。

  她飛奔到95式班用機槍旁，稍微看了幾下，就熟練地操作起機槍，重新噴吐起熾烈的火焰。

  原來，凱特擔心劉西疆安危，費力找來發電機房內的烏克蘭醫生，讓他替代照看小女孩。自己則離開藏身安全處，飛奔去前院的陣地。她目睹誌願者從梯子上倒栽下來，也沒去多想，隻顧念著火力不能中斷，就衝上去填補空缺。

  在美國的時候，一個電視攝製組為了製作一期美女與武器欄目，曾經雇傭凱特上鏡，操作不同的自動武器，向靶子噴發子彈。其中一支武器，就是95式的全自動出口型，97式班用機槍。

  凱特的射擊技術不錯，這個愛爾蘭後裔像她的祖先一樣，從骨子裏迸發出天生的尚武精神。雖然是初次上戰場，但也沒什麽懼色，稍微打偏了十幾發子彈之後，就重新封堵住了進攻者的步伐。

  劉西疆不由地長出一口氣，他繼續關注了凱特幾秒鍾，就重新指揮起其他的防守陣地。

  這邊，凱特打得興起，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的身體稍微抬高，以便獲取更好的射擊視野。

  紅色的長發在子彈風暴和戰場烈焰的雙重氣流作用下狂野飛舞，凱特興奮地叫喊起來，如同她打響萊克星頓反抗之火的祖先。

  巴雷特的瞄準鏡及時轉移方位，這次，黑色分化線穩穩地套在了凱特細長的脖頸中間。

  巴基斯坦 首都

  “謝謝”

  張靜怡接過值班經理遞過來的酒店便箋，順手取出一張綠色的美元小費遞過去。

  “哦，您真是太好了，願真神保佑您”

  值班經理露出職業性的微笑，禮貌地後退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便箋上隻有一行潦草的英文語句

  “阿裏卡特汗先生，貨櫃合同”

  張靜怡不由地愣怔了一下，這是一句用於單向聯絡的暗語，還是在柑橘行動準備會上，巴反恐局中校與前體人員約定的。本來這隻是一種最後的保險措施，脫離戰場，結束行動後卻意外的被觸發了。

  想了想，張靜怡還是決定進行這次聯絡。盡管考慮到和巴方的友好盟友關係，但有時，即使是兄弟之間，情報人員也是會相互投誠，尋找第三條道路的。

  “你好，我找阿裏卡特汗先生，詢問貨櫃合同事宜”張靜怡故意操著帶有口音的英語說。

  對方立刻報出一組數字，這是首都電信公司的語音信箱。

  張靜怡轉身去酒店內的商務中心，她購買了一部新手機，插上昨天在幾個街區外買的移動SIM卡。

  稍候，語音信箱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疲憊中帶有幾分沙啞。

  是灰熊的聲音

  “張，我知道你有些疑問，我恰好知道些答案，你要是同意，請在今晚六點半左右，在藍區的”卡郎“咖啡館露天座位會麵。請不要通知任何人，我是說，你們的人，這隻是戰友之間的單純交談，我不想讓情報局的人知道，那樣會很麻煩。”

  聲音隻播放了一次就戛然而止。但對於張靜怡來說，已經足夠。

  “去？還是不去？”她看看手表，還有兩小時不到。這樣的會麵完全不符合紀律要求，但她知道，一旦向上匯報，灰熊不但會閉嘴不言，還可能受到某些牽連。

  “去，我要去，很多疑問，隻能這裏搞明白”張靜怡下定決心，轉身回房間梳妝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