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爆炸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0      字數:3611
  張靜怡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將帶著鬆木香氣和解凍泥土輕微腐爛味的凜冽寒氣吸入支氣管,流入肺部。

  她的眼前隻有一片棕綠色,即使站到足夠高的製高點上觀察,或許也隻能看到更多的棕色和遠方青綠色的天際線,

  當然,她從未去攀爬不遠處的小山,更別說連綿起伏的群山之巔了。

  在張靜怡的職業生涯中,她去過各種各樣的安全屋。它們有的在北非卡薩布蘭卡的老城區,有的位於印度德裏地區滿是垃圾,汙水橫流的貧民區,還有位於巴黎十三區的唐人街。

  但是這裏,無疑使最特殊的一座安全屋,盡管空間很大,卻給人一種無法逾越半步雷池的壓抑感。

  張靜怡舉目四望,她的麵前幾乎都是要幾個成年人手拉手環繞才可以懷抱的巨大溫帶和寒帶樹木,有的是鬆針樹,有的是樺樹,還有的張靜怡不認得,更叫不出名字。

  向後看去,是一棟白牆紅頂,帶有俄羅斯東正教風格圓形尖頂塔樓的洋氣建築。

  建築之前大約20米的地方是一道圍牆,牆上拉著已經完全褪色的廣告宣傳畫,上麵已經由白色變成雜色的大塊印刷體寫著

  “歡迎光臨布裏亞林區”

  這兒深處大興安嶺腹部,原本是伐木區,幾年前,隨著綠色環保政策和林區保護條例的執行,伐木區被完全關閉,林區領導將此處開辟為度假森林,希望吸引大城市中的上班族們來此感受新鮮的大自然空氣。

  不過,度假區始終沒有正常運轉起來,原因很簡單,從最近的縣級市出發,必須經過艱苦跋涉,才能抵達林區外圍邊緣。此後,遊客要徒步下車,淌水過河,穿過滿是蚊蟲的闊葉林才能抵達景區。

  沒有便利交通的地方,是不可能吸引遊客青睞的。

  去年,這裏又爆發了森林腦炎,二十多人染病,兩人死亡,基本都是林區留守的工作人員。

  隨著最後一名看守景區接待樓的老護林隊員撤離,寂靜的山林徹底變成了如鬼蜮般沉寂的無人區。

  直到張靜怡和一小隊工作人員抵達,這裏才多少有了點生氣。

  “空氣很好啊,這對你的健康大有好處,你應該多做深呼吸。知道嗎?有很多錢多的沒地花的富人,花費大筆銀子購買這附近的袋裝新鮮空氣。”

  說話的是劉西疆,他此前也來過一次,但沒和張靜怡說話。

  張靜怡沉默不語,她沒有回頭看劉西疆,隻是閉著眼睛,盡情呼吸大自然的饋贈。

  “任務開始了,半小時後進行簡報”

  說完這句話,劉西疆轉身,似乎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孤寂的樹林深處。

  終於要揭曉了,不管是狂風暴雨還是風和日麗,這一天終歸到來了。太好了,讓一切做個了結,做個了結吧。

  張靜怡這樣想。

  任務原來是如此地簡單,張靜怡接受整容手術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偽裝成被稱作“愛麗莎”的年輕修女。這位修女出身於韓國水源道,曾長期呆在日本長崎,因為在印度,非洲和南亞服務窮苦人,而受到羅馬教廷表彰。

  此次,愛麗莎修女受到邀請出席“亞洲及太平洋地區安全合作大會”舉辦的“和平發展論壇”,並將在論壇首日做主題演講。

  “你精通韓語,日語也不錯,完全可以勝任任務”劉西疆說

  “具體做些什麽?”張靜怡問

  “你以目標人物的身份出現,參加一兩次會議,出席幾次冷餐會,最關鍵的是出現在一次對世界民間和平人士的表彰活動上,幾乎所有的與會國家元首和重量級工商界人士都將出席活動。”

  劉西疆回答道

  “要我保護某人?”張靜怡接著問

  “保護好馬蒂森,這是你的任務”

  “不是有保安人員嗎?”張靜怡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們在明處,你在暗處,而且是絕對的暗處。誰能知道濟世救人,鼎鼎大名的”愛麗莎“修女是我們的王牌武器呢?”

  劉西疆笑了,露出潔白無暇的整齊牙齒。

  簡報結束之後,一名醫生抽取了張靜怡血液樣本,劉西疆解釋因為會議保安采取了基因識別技術,張靜怡的血樣要提前處理,以便和安保數據庫匹配。

  “還有其他人執行這個任務嗎?”張靜怡最後問劉西疆

  “每個人都都是巨大鏈條中的一個環節,所有人都是”劉西疆話中有話的回答。

  此後三天,張靜怡通過影視資料熟悉“愛麗莎”修女的舉止和行為習慣。她不需要做的完全一致,隻要有個大概模樣就行,因為和修女見麵的高官幾乎從沒有近距離互相接觸過。

  “修女呢?我是誰真的那位”出發前一晚,結束最後一次任務簡報後,張靜怡問劉西疆。

  劉西疆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

  “你們絕不會碰麵的。”

  東部地區 東平市

  東平是東部經濟重鎮,作為中國經濟最發達身份的省會城市,她同時也是名揚天下的文化風景名勝所在。

  備受關注的“亞洲及太平洋地區安全峰會”就在這座被稱為“人間天堂”的東南第一形勝名城舉行。

  城市裏似乎一如往常,除了市中心和幾處商業廣場電子屏幕打出的歡迎口號和宣傳影片之外,整個城市似乎看不到加強的保安,也感受不到絲毫的緊張空氣。

  這就是“內緊外鬆”,本次會議安保的戰略。

  崔勇本人的指揮所設在東平城外的某個軍事基地中,作為會議安保和情報的高級負責人,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離開自己的指揮室了。

  今天是個非常重要的大日子,幾乎所有出席會議的領導人,包括美國總統馬帝森,日本首相福田進二,還有聯合國的高官在內,都將出席對幾位世界和平人士的表彰活動。

  所有的情報匯集到寬大的指揮室,語音,視頻,崔勇微紅的雙眼緊張地注視著實時畫麵中的一切細節。

  他看到幾位主要領導人上車了,看到老邁的,麵臨國會彈劾,被天皇召進皇宮責問的日本福田首相。老人的身形似乎變得更加矮小,步伐也明顯呆滯。

  馬蒂森的專車出發了,這位女總統今天一襲淺粉色套裙,精心修飾過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一毫巴黎襲擊留下的尷尬。

  “我該吃藥了”崔勇嘀咕了一聲,走近指揮室旁,專屬於自己的辦公室。

  崔勇血壓高,每天都要按時服藥,周邊人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他關上辦公室的門,從抽屜取出一部保密手機。

  崔勇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時間到了。

  電話開始有節奏的震動,他按下通話鍵,但並沒有說話。

  “白頭鷹已經起飛,將按時給雛鳥喂食”

  劉西疆的聲音就像是在崔勇耳邊響起,沒有絲毫失真。

  他沒有吞下藥片,因為一切都不需要了。進入封閉基地之前,崔勇收到了信使送來的禮物,小小的包裝盒裏,是一支裝滿了淺藍色液體的無痛注射器。

  這是自己效忠組織換來的禮物,哦,不,不是禮物,是通向未來完美社會的門票。

  藥物確實有效,他的血壓,血糖都恢複到年輕人的水平。未來一定會更好,他或許能活150歲,或者更久。

  更重要的是,隨著危機全麵爆發,他會獲得更高權力,最後成為組織在這片土地上的代理人。

  想到這裏,崔勇露出微笑。真心的微笑。

  張靜怡身穿白色法衣,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引導員身後。她已經通過層層保安檢查,最後的基因核對也順利完成,她現在就是“愛麗莎”修女。

  活動被安排在東平湖東南部一塊小島上,來賓們除了專用豪華遊艇之外,沒有任何出入通道。

  直升機可以降落治安小島中的停機坪上,但未經允許進入的飛行器,壓根無法進入華東禁飛區。這幾日,空中有戰機巡邏,地麵防空導彈全部接電,武器係統熱備待命。

  東平湖底布置了密集的震動傳感器和水下高清攝影機,海軍陸戰隊兩棲偵察連的蛙人們,手持發射箭形子彈的手下步槍和手槍,在湖水中起起伏伏,嚴密監視。

  今天活動地址設在小島中的“孔園”。精美的花園修建於清朝光緒年間,主人是一位歸隱的江南鹽道。後來,孔家敗落,花園幾經轉手,建築逐漸殘破,直到近一兩年才按原樣修複。

  孔園中部有一池人工挖掘的湖水,因為通過水閘連通東平湖,而得到天地靈氣,四季活水常在。

  湖中的“聽雨榭”是活動舉行之前供嘉賓休息的場所。身穿法衣的張靜怡坐在臨窗邊的楠木太師椅中,她小心,細致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她看到了馬蒂森總統,這個最有權勢的女人隻是和身邊的男人們寒暄,並沒有用正眼去看“修女”。

  張靜怡又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阿芙拉,她現在是總統紅人,始終跟隨左右。

  “不對”張靜怡緊緊盯住阿芙拉。

  她近距離接觸過這位波斯血統的中情局局長,也曾經和她一起冒險。

  眼前的阿芙拉雖然身形和容貌和以前沒多大差別,但是氣質不對,眼神閃爍,絲毫沒有應有的銳氣。

  崔勇抬起手腕,這是他第三次看時間,十分鍾內的第三次。

  又是一個身影出現在張靜怡的眼睛中,個子很高,沒有戴眼鏡,身穿服務員的黑色製服。

  “啊”她幾乎叫出聲來

  竟然是顧純,她不會認錯,絕對不會。

  張靜怡極力克製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悸動,但她的眼神還是和顧純的視線交集在一塊兒。

  顧純似乎並不感覺意外,他眨了幾下,顯得很頑皮。

  這是他們以前經常玩的遊戲,通過眼神交流思想,無聲交談。

  顧純突然退後幾步,他的眼神隻流露出一個意思

  “永別了,親愛的,好好活著“

  張靜怡幾乎要站起來追出去。

  突然,顧純猛地退後幾步,衝向一塊存放酒水飲食,擺放鮮花的地方。

  “消滅惡魔“他用幾種語言大聲重複了幾次。

  便衣警衛及時出現,他們衝向顧純。

  一陣閃光,張靜怡覺得耳膜被震動的嗡嗡直響。緊接著,他被保安扶起來,推進一麵隱蔽在牆後麵的門裏。

  原來是電梯,所有的嘉賓都被送進設置在水下的臨時掩蔽所。

  張靜怡蒙了,她唯一記得是顧純的眼神,好好活著。

  然後是閃光,來自身穿黑色製服的顧純,從他的身體深處迸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