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金大班的最後一夜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0      字數:3684
  “什麽?”當劉西疆說出顧純名字的瞬間,張靜怡有種渾身被電流擊中,顫抖不已的感覺。她嘴唇發幹,喉嚨不由自主地收緊。

  “回去看看吧,我可以給你十個小時”劉西疆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但又似乎不可捉摸。

  張靜怡的思路似乎陷入停頓之中,但很快重新恢複運轉。她在心中不停地問自己,“這個人是什麽居心?他到底是誰?”。盡管在韓國與崔勇接頭的時候,這個身居高位的領導曾經告訴自己,不管是誰,與她接觸的人隻要說出“黃鸝”的代號,就是可以信任的對象,但是,但是,她實在無法把握眼前這個似乎有一百張假麵的劉西疆。

  劉西疆並沒有重複自己的建議,他走到了窗邊,輕輕旋開百葉窗的金屬旋杆,向公寓外麵張望。

  突然,他轉過身,手裏多出一部黑色的老式手機模樣的東西。

  他在耳邊聽了一會兒,伸手將手機遞給了張靜怡。

  這確實是一台數字加密的便攜通信設備,但並不是“企業“內部的標準設備,使用這台設備的人肯定有屬於自己的通訊網。

  手機中傳出略微幹澀,沙啞的男聲,盡管經過加密和解密的變化,但張靜怡還是可以聽出,電話那頭的人正是“黃鸝“本人。

  崔勇的話很簡單,隻有短短的一句。

  “祝你旅程愉快“。

  結束通話後,手機內部似乎發出一陣“嘶嘶“的輕響,似乎有東西在快速燃燒。

  劉西疆將手機扔進角落中的黑色塑膠垃圾袋中,手機已經自毀,內部的電路設備在高溫和短時間強電流的衝擊下,化成了一堆黑色灰燼。

  “你也可以待在這裏,安全屋在10小時02分後才會進行清潔。“劉西疆說完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似乎在找尋食物。

  “我回家“張靜怡下定了決心,她實在無法抵抗見到顧純的誘惑,哪怕誘惑本身是甜蜜的毒藥。

  “會有車去接你的,拿著這個,買點東西“劉西疆扔過來一個紙袋,裏麵是一些現金,還有寫金屬硬幣。

  “這些錢都處理過,你可以放心地使用“他最後說。

  “我怎麽回去?“張靜怡問

  “你自己走吧,坐出租很方便的“劉西疆微笑。

  張靜怡默默地點頭,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會有回到這間“安全屋“的機會,或者說劉西疆在表現絕對的信任。

  她裝好錢,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房子外麵是一道很狹長的走廊,走廊屬於至少有三十年以上曆史的老式公寓。這種公寓大量修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是當時的港城殖民管理當局外力推的“普通市民廉價居屋“計劃的產物。

  走廊裏亮著燈,兩旁的鵝黃色牆壁斑駁,脫落,隱約有股潮濕的黴味闖進鼻子裏,混合了淡淡的海腥味。

  從走廊中其他屋子緊閉的防盜門後傳來推麻將的聲音,還有瑜伽和健美操伴奏的聲響,間或夾雜著用粵語方言吵架拌嘴的雜音和孩子玩遊戲時興奮地尖叫聲。

  隱秘的“碼頭“安全屋原來設在這樣混雜的廉租公寓中,這確實是劉西疆的特色、

  張靜怡從公寓出來,她很快打車來到了皇後道盡頭,原來的“家“旁。

  她付了車錢,急切地向前走去,猛地,似乎想起了什麽,兩眼仔細搜尋。

  張靜怡走進了一家“發妝店“,這裏既幫助顧客處理頭發,也可以打理自己的妝容,是很多年輕女孩經常光顧的地方。

  半小時之後,容光煥發的張靜怡走出店門。她的容貌已經和過去迥異,但在麵部手術腫脹消除,特別是泰國刑場偽裝藥物副作用消退之後,她雖然不再像過去那般清秀,卻顯露出一種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

  在回家之前,她在一家西點蛋糕店買了顧純愛吃的提拉米蘇蛋糕。隨即,懷著忐忑不安地心情向過去的“家“走去。

  遠遠地,一輛小型送貨車停在路口,車裏的人一直在觀察張靜怡。

  “她接觸的所有人都要嚴密消毒“車裏的人正在通話,顯然內容是關於張靜怡的。

  公寓依舊和以前一樣安靜,門口看門的保安是個六十多歲的大叔,他正在看報紙,旁邊放著手機,耳朵裏戴著耳塞。

  顯然,保安正像往常那樣,在為明天的賽馬選定坐騎。

  張靜怡在門口一個角落中摸了摸,備用鑰匙就保存在那裏。

  推開門,她發覺裏麵整整齊齊,所有的東西擺放錯落有致,顯然經過仔細地整理。

  飯廳中的米黃色桌子上擺放著一副很大的拚圖,拚圖已經完成了大半,上麵的畫麵是一片綠色草地,草地上河水流淌,不遠處聳立著一座古老的城堡。

  她想起來了,這是他們剛剛搬來這裏的時候在商場買的拚圖。顧純說,等兩人結婚的時候,就去圖上的地方度蜜月。

  圖畫美麗依舊,但蜜月似乎已遙不可及。張靜怡想到這裏,眼角微微濕潤。

  她把蛋糕放下,正在暗自出神的時候,卻冷不防從臥室裏走出一個提著方便袋的人,個子瘦高,臉上架著眼鏡,頭發已經多了小半雪絲。

  “你?“顧純提著袋子,他詫異地望向張靜怡,似乎在外陌生人的闖入而吃驚。

  “是我“張靜怡恢複了過去兩人之間說話的神色和語調。

  “你,你是依依?天哪,你完全變了“顧純喃喃低語

  “沒什麽,沒什麽,太好了,太好了“顧純口齒不清地嘮叨著,很快,他狂喜地跳起來,緊緊抱住張靜怡的纖腰,眼睛流淌出幸福的淚水。

  “我開心,我很開心,我在做夢嗎?對,在做夢,啊,做夢的感覺太美妙了,不要醒,不要醒過來。“

  顧純念叨著,眼睛裏滿是興奮神色。

  “我買了,提拉。。。。。“張靜怡正要說自己買了顧純最喜歡的提拉米蘇蛋糕,卻冷不防自己已經被抱起來,顧純溫熱的嘴唇已經讓後麵的話語無法發出。

  臥室已經清理過了,床上罩著一層白色的布。

  張靜怡感覺自己掉進了雪地裏,有股冷意自脖頸處向下傳遞。很快,她感受到了熱量,鼻裏滿是昔日熟悉的味道。

  她的世界一片迷茫,抬起頭,對麵牆壁上的那副版畫還在。

  版畫上有一艘三桅帆船,正在乘風波浪地航行。

  畫麵似乎鮮活起來,帆船在無盡的海潮波濤中起起伏伏,跌入穀底,又拋上巔峰。

  風浪在海麵狂暴地吹拂著風帆,海水不時湧上船頭,嘴巴裏又鹹又濕。

  似乎搏鬥了很久,一個巨大的浪頭從後麵襲來,三桅帆船衝向了海潮的頂端,天空電閃雷鳴,一聲驚雷霹靂般的炸響。

  兩人沉默了很久,顧純站起來,他給張靜怡端來一杯打開的荔枝口味啤酒。

  “你喜歡的味道“顧純遞過啤酒,望著滿頭秀發仿佛水洗過的張靜怡微笑著。

  張靜怡很累了,她想休息,盡管有很多話要說,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催促大腦盡快閉眼。

  顧純望著沉睡的張靜怡,他似乎在笑,卻帶著無盡的苦澀。

  走到窗邊,他眺望遠處燈火輝煌的城市。顧純從不抽煙,這時候卻摸出一支便利店買來的“七星“香煙。

  一支,兩支。張靜怡睡得很香甜,這是肯定的,沒人能抵擋住啤酒中的強效藥物。她會進入無夢的深層睡眠。

  夜色已經很深沉了,顧純聽到鐵質卷簾門的“吱呀“聲,接著是很多男女隱約的歡笑聲,然後是各種跑車,摩托車引擎發出的”嘶嘶“噪音。

  蘭桂坊已經結束營業,永不沉睡的港城似乎也要進入睡夢中了。

  顧純走到衛生間,他摸出一個塑料包,取出黑色的不透明塑料盒。裏麵有一支裝好藥液的無痛快速注射器。

  取出注射器,顧純凝視著無色透明的藥液。他拿起注射器,卻很快像抓著眼鏡蛇一般,觸電般地將注射器重新塞進盒子裏。

  他重複了這個動作足足二十二遍,嘴角在抽動,額頭上的靜脈不住跳動,仿佛有毒蛇在身體裏遊走。

  終於,顧純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他打開衛生間裏的化妝壁櫥,取出一個轉沐浴乳的瓶子,旋開蓋子,將裏麵的東西倒了出來。

  裏麵是一隻同樣的注射器,藥液也是透明的。

  顧純將注射器攥緊再說手裏,仿佛那是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

  他重新走到臥室裏,再次凝視睡夢中的張靜怡,然後下定決心,幾步湊近,將快速無痛注射器紮進了愛人的小腹之中。

  做完這一切,他癱倒在地板上,無力動彈。

  早上七點不到,張靜怡醒來。她看了看身邊的顧純,俯下身,輕輕吻了一下。

  顧純也醒了,他說

  “我去做早餐“

  “不,你還要去學校吧?我來做,吐司還是焦一點,對吧?“

  張靜怡起身,她知道這說不定是這輩子最後一次為顧純做飯了。

  一種無法控製的壓抑感令她無法呼吸,似乎要窒息了一般。

  顧純點點頭,他打開電視機,一切似乎回到了平靜之中,回到了那段美好時光裏。

  新聞準時開始

  “中國主導下的亞洲及世界安全大會將於下周正式召開,除了亞洲安全委員會的成員國之外,世界上幾乎所有主要國家的領導人都將出席。此前,明確表態不參加會議的美國和日本,出人意料地臨時接受了邀請。據悉,美國總統馬蒂森和日本首相福山正二都將與會。”

  張靜怡端上餐盤,她看了看電視機上的時間,腦子裏快速計算。

  她的臉不易覺察地紅了起來,她走進顧純,小聲問

  “要是以後有孩子,你想給他們起什麽名字?”

  顧純笑了,他隨口回答

  “以後再說吧。”

  “不,我現在就要知道”張靜怡不肯,故意生氣。

  “男孩就叫,叫 念依,女孩嘛”

  “叫 念純”張靜怡也笑了

  兩人似乎進入到美好的未來世界,誰都不想回到現實中。

  張靜怡的皮包震動,裏麵的手機是劉西疆交給她的。

  “上船時間到了,來接你的人在外麵”

  張靜怡放下電話,她看了看在吃吐司的顧純。

  “我下樓買點黃油,馬上回來”張靜怡裝出輕鬆的口吻說

  顧純揮手

  張靜怡走出房門,她在合上大門的瞬間,感覺嘴巴裏又鹹又濕,原來淚水已經流淌了出來。

  “再見”她輕輕地說道。

  公寓樓下,一輛豐田家用旅行車停在車道中。

  劉西疆在向張靜怡點頭。

  “我告訴過你,做我們這一行的是不能有真實感情的,他隻會傷害你“

  劉西疆看著後視鏡,裏麵是張靜怡微微紅腫的眼睛。

  “這或許是你最後一次任務“劉西疆最後的話,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