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裏曼和辛格脫下白色防護衣，然後緊緊擁抱在一起，他們的眼中溢出淚花。身後，側邊維修門被打開，幾名身著天藍色亞麻防火工作服的男子走進來，他們說說笑笑，神情輕鬆，轉身之間露出工作服背後印著

  “宇宙娛樂觀光展示公司”

  “讓我們把這個大家夥裝起來，他看上去和我當年幹活的時候一模一樣，哦，“胖妞”，你戴維森大叔又回來了。”

  說話的工人年約六旬，身材魁梧結實，紅色的臉膛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這個人曾經在在這兒工作了將近二十年時間，熟悉混凝土豎井裏的全部細節，包括當年值班人員藏匿煙草和違禁物的櫃子。現在，在退役多年後，一份從天而降的高薪工作PAPER把他從啤酒，薯片和電視脫口秀以及福克斯的《破產姐妹》肥皂劇中解救出來，每年22萬美元，全套家庭醫療保險還附送三次出國度假的機會，這幾乎趕得上華爾街上的那幫金童子們了。

  工作的對象沒有絲毫改變，還是戴維森大叔伺候了多年的胖妞，他和當年的戰友一直這麽稱呼它，曾經威力強大，叱吒風雲，美利堅終極力量的象征，“雷神洲際導彈”。

  宇宙公司從聯邦政府手中買下了這個退役地下發射井和全套附屬設備，經過簡單維修和必要安全改裝之後，他們已經在自己的網站推出了一項很受戰爭愛好者歡迎的觀光項目

  “審判日 “計劃。

  項目說起來很簡單，就是讓觀眾進入位於地下深處的發射控製中心，按照當年空軍製定的程序和末日應對計劃，履行從接到參謀長聯席會議命令到與總統核對密碼，再親手啟動發射鑰匙，按下點火按鈕，然後感受不遠處發射井裏“雷神“導彈三台液體發動機傳來的隆隆低吼叫，接著巨大的混凝土發射井蓋緩緩打開，發動機噴出火焰，似乎導彈真的飛向了目標那樣。

  “小孩子的玩意”戴維森軍士長暗自嘟囔了一句，他揮動手臂指揮手底下工人幹活。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把導彈恢複到可以發射的狀態，當然，即使全部都和當年一樣，不過，導彈真實的威懾部分，那枚爆炸當量高達1000萬噸梯恩梯的核彈頭隻是一堆混凝土和塑料纖維組成的模擬配重罷了。

  導彈裏據說額外安裝了什麽狗屁互聯網設備還有一堆老軍士長搞不明白的計算機部件，嗯，虛擬現實，好吧，管他呢，反正這部分是那兩個呆頭呆腦的書呆子負責，不管我的事情。

  軍士長想著，不自覺地看了一眼遠處在擺弄蘋果MacBook的兩個年輕人，然後笑了笑，開始指揮手下工人忙碌起來。

  第一次發射任務就在三天後，時間很充裕。據說在網絡上，發射手席位的票已經被炒到五萬美元，真是不可思議，軍士長看了一眼慢慢升起的彈頭整流罩，他不禁開始設想那裏麵是怎樣一堆爛狗屎。

  “小孩的玩意”

  他搖搖頭，暗自歎息。

  要是軍士長知道，自己正在起吊的並不是什麽模擬配重，而是一枚做好戰鬥準備的核彈頭，他會如何感想呢？

  低頭擺動電腦的辛格難以掩飾激動和興奮之情，眼神中充滿了神采。十六個月前，他還是在印度巴巴核能科學中心工作的一名年輕工程師，出於對人類腐朽生活的憎惡和對真神的信仰，他一直在暗中策劃前往土耳其，然後像很多極端分子那樣，進入敘利亞為自己的信仰戰鬥。

  一封神秘郵件和一通來自家鄉的電話改變了所有計劃，神秘的資助人辦妥全部手續，邀請他到美國，並且告訴辛格，以他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完全可以給撒旦更大的打擊，而不是白白在敘利亞被俄羅斯戰機發射的導彈或者投擲的炸彈變成血肉一灘。

  起初，他並不相信，知道家鄉最德高望重的長老和他耐心長談，辛格才以試一試的心情來到罪惡的國度。

  真神保佑，一切都是真實的。

  辛格抬起頭，看了看身旁的弗裏曼，那雙深邃的黑眼睛同樣流露出期待與興奮。加州理工大學的博士是天才科學家，他和辛格在神秘資助人的幫助下共同努力，終於修複了整流罩中的小寶貝，英國人上世紀六十年代製造的“藍色多瑙河”核彈。盡管這算不上真正的氫彈，至多隻能說是一枚增強型裂變彈，也就是增大威力的原子彈，但隻要爆炸開來，也足夠撒旦們喝一壺了。

  “好啦，孩子們，大叔的工作已經完成，胖妞已經完全恢複到青春期狀態”

  老軍士長做完整流罩與彈體結合的部分，他透過對講機手台通知坐在玻璃隔板後麵項目經理，兩個毛頭小夥子。

  “謝謝，衷心感謝”辛格合掌，按照印度禮節向戴維森軍士長還禮致敬。

  “好啦，信號脈衝完全正常，備炸模式開啟“弗裏曼劈裏啪啦地按動鍵盤，很快，筆記本屏幕上顯示出一串代碼。

  “很好，朋友，很好“辛格最後確認，他按照約定的格式給神秘資助人發去了加密信件。

  “坐標都輸入了嗎？“辛格問弗裏曼

  “沒問題，一切就像三十年前那樣。“弗裏曼說著調動軟件界麵，一幅簡化的世界地圖出現在屏幕中，大大的紅圈將巴黎地區整個籠罩起來。

  “真神保佑“兩人跪在堅實冰冷的鋼製地板上，虔誠祈禱。

  巨大的老式LED倒計時鍾在發射控製中心慘白的照明燈光下分外顯眼，紅色的數字正在不斷跳動，倒計時一分一秒地流動著，還剩下整整72小時。

  南太平洋 1號航道區 深度326米

  “鯨魚一號的當前位置在哪？”張北塬站在顯控台旁，他透過送話器和聲呐室聯絡。

  “艇長，戰術態勢圖上的坐標完全正確，鯨魚一號維持航線050，距離我們95海裏。”

  聲呐總技師長的聲音沉著冷靜。

  兩小時前，那個怪異的聲呐接觸正式變成了長城800戰術態勢圖上的一個標號，鯨魚一號。

  “糟糕，我們和目標的距離在拉大啊。”政委注視著電子地圖上變化的敵我形勢，不由擔心起來。

  “是啊，鯨魚一號的速度很穩定，一直保持在15節到16節之間，問題是咱們的速度不夠。照這樣下去，距離還會不斷拉開，直到超出聲呐的收音範圍。

  張北塬對形勢的發展也不無擔憂。

  正在兩人對著海圖研究，尋找辦法的時候，通訊指示燈亮起。

  “是艇長，請講“張北塬抓起送話器

  “艇長，我是聲呐班，這裏有新發現，請您過來一下。“聲呐技師長的聲音依舊保持慣常的冷靜，普通話李稍微夾雜了一點江南地方口音。

  “這裏交給你，政委 “張北塬和政委交代一下，轉身前往聲呐艙。

  聲呐艙內，技師長和手下一名值班軍士正坐在單獨的控製台旁，這個控製台直接與“火麒麟“係統保持高速鏈接。

  “有什麽發現？“張北塬問

  “還記得上次戰鬥巡航發現的那個神秘信號嗎？就是和一號工程極其相似的那個信號。“

  聲呐技師長嘴角微微翹起，像是發現寶物的獵人。

  “記得，怎麽？“

  “我重新把鯨魚一號進行了回放，並且和上次數據庫中的聲呐指紋進行了逐幀比對，發現了一個共同之處。“

  說著話，技師長按下鼠標，顯示屏開始出現上下對比的兩幅動態聲呐聲紋圖。

  “看這個，這個尖峰，對，接著一格是典型的S峰“技師長手握觸控筆，在屏幕上指點。

  “那是反應堆的噪音，對嗎？“張北塬問

  “完全正確，確實地說，是反應堆冷卻泵的運轉噪音，每個反應堆的噪音指紋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使是一模一樣的設計，完全相同的安裝和測試，都會是這樣。”

  “你是說，兩首潛艇其實是同一艘？不對，上次聽起來和一號工程基本一致，這次卻是幾種典型聲音的混合物。”

  張北塬微微感到奇怪。

  “艇長，我前幾年看過一本聲呐學術雜誌，上麵有篇文章，介紹一家國內的民營高科技公司在嚐試開發一種技術，可以完全模擬大型運動物體的聲紋信號，比如潛艇。”

  說話的是那個年輕軍官，他來自西寧，一個和大海相距十萬八千裏的高原城市。

  “像魚雷模擬器？訓練中心的那種玩意？”

  “類似，但是強大的多，可以模擬整個潛艇的聲呐數據，就像我們聽到的那樣。”

  年軍官回答

  “這技術後來搞出來了嗎？”

  “沒有，隻是弄出了一個數學模型，裝備局的人曾經想和這家公司洽談，買下這技術，或者給予支持繼續開發。可是，嗯，後來出了怪事，公司董事長，就是開發技術的家夥，突然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所以，嗯”

  軍官的話很明確，張北塬懂了。

  “這技術也許可以模擬大部分特征，但是反應堆的細節，是無法真實掩蓋住的，比如這個有點小毛病的冷卻泵，我估計是軸承潤滑不足造成的，這是俄國產品的典型缺陷。”

  技師長說

  “好家夥，這可真有趣，盯緊他們”張北塬命令

  “恐怕很難保持穩定跟蹤，距離在不斷拉大，隻要再過幾小時，即使是托弋陣列聲呐，也會失去蹤跡。”

  技師長坦白地回答

  張北塬點點頭，滿腹心事地走回指揮艙段。

  “艇長，我有個主意，也許可以截住鯨魚一號”政委抬起頭，麵露喜色。

  “什麽？”

  “轉向090，從小河墓地穿越，抄近道，或許可以截住他們。”政委指著電子海圖說

  “小河墓地？嗯，確實可行，但是，非常冒險，那裏是海底地震頻發地帶。”

  張北塬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他下定決心，轉而麵向航海長下達命令

  “轉向，右舵 035 航線090”

  “明白，035 舵右，航線090”航海長複述命令，舵手小心地操作麵前的駕駛舵。

  長城800一路追蹤，向海底地震頻發的小河墓地緩緩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