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糟糕，看來我們一時半會兒無法恢複到正常航速。”張北塬從自己麵前的艇長指揮顯控台旁站起來，電子圖形顯示和輪機部門的報告已經清楚地表明，想修好低溫超導電機的故障，至少需要6個小時甚至更久。

  “輪機部門，匯報一下情況”政委抓起語音通話器詢問，作為比較老派的潛艇指揮官，他更習慣於聽取人員的直接匯報。

  “報告，我們主電機的製冷管線破裂，現在正在進行應急更換作業。”輪機長是上海人，盡管因為忙碌而沁出了汗水，但說起話來還是極有條理，並不著慌。

  “問題嚴重嗎？能否加快維修進度？”張北塬問

  “三根主管線出現破裂，是埋設在轉子裏的液態氦輸送管，我們必須將電機大卸八塊，這至少需要6小時。”

  輪機長邊回答邊招呼自己首先的技師和工程師投入工作，無論如何，長城800擁有一支高素質的工程修理隊。

  “這工作原本是在船塢維修車間進修的，不過，無需擔心，我的人都接受過訓練，也有充足的備件，在海水裏更換是不成問題的。”

  輪機長頗為幽默地回答

  “我們最快能維持在什麽速度？”張北原問

  “使用輔機係統，可以維持在5節航速，最快不超過6節”輪機長的回答斬釘截鐵，毋庸置疑。

  張北塬點點頭，潛艇就是這樣的高技術係統，你不能著急，不能胡亂命令，所有的行動都必須以科學原理和工程技術為依托。

  “好的，開始維修吧，有任何需要盡管提出來”他結束和輪機長的通話，開始研究起海圖來。

  “轉向到052，保持深度在420米，把速度維持在5節，讓維修部門的小夥子不受打擾地幹活，怎麽樣？”張北塬的手指在顯示界麵上滑動，一幅經過三維成像處理的海圖顯示在他和政委以及值班航海官眼前。

  “轉向到”藍死神山“？“政委仔細看著海圖，表情嚴肅。

  “那裏海底噪聲情況複雜，航道危險，我們即使弄出什麽動靜，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張北塬點點頭，他的目光離開海圖，轉向航海軍官。

  “這是計劃外的航道，海洋調查局的那幫人上個月才把新探測的海圖下發下來，肯定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準確。但是，慢速航行，不做機動動作，咱們應該能應付得了。“

  航海軍官年約四旬，他是艇上資格最老的專業技術軍官，論駕駛潛艇的技術來說，在整個海軍係統可以說獨占鼇頭。

  “那就執行吧，給我們的命令是在整個Y海區戰鬥巡航。太平洋足夠大，咱們有充足地自由活動時間。“

  張北塬和兩人對視一眼，做出決斷。

  “導航部門，更新坐標，計算新航道，轉向052。”

  他開始下達命令。

  鋼鐵巨鯨隆隆轉向，仿佛鯨魚在深邃的海洋中遊動。

  “藍死神山”是一道真正的海底山嶺，這裏蜿蜒曲折，寬的地方有6,7海裏，窄的地方隻有不足50米。兩旁高聳的山峰是海底火山幾億年前噴發堆積而成的，質地是堅硬易碎的火山岩。以地勢而論，此處可以和地表的任何一處山脈媲美，即使和喜馬拉雅山脈相比，也毫不遜色。

  正是因為地勢的雄奇複雜，冷戰時美蘇雙方都沒有在此處布設海底聲呐陣列，而上世紀的測量船也隻是繪製了粗淺，且錯誤百出的海圖和地形走勢圖。從去年開始，海軍海洋調查局下屬的“徐霞客”，“李四光”，“謝靈運”等三首測量船輪番作業，依靠先進的多波束三維聲呐和深海調查機器人的幫助，才繪製出完整的三維海底地形圖。

  導航班緊張地忙碌著，他們麵前是一台巨大的高清晰液晶觸控屏幕，背景是調查船繪製的三維海底地形圖。一個紅色菱形表示長城800潛艇，他正拖著一根綠色曲線，在群山的縫隙間靈活穿行。

  在液晶顯示器的另一側，一名年輕的女軍官俯身低頭，用傳統繪圖工具在紙質海圖上不斷標定方位，她身旁站著更加年輕的軍士，邊看女軍官描繪在海圖上的航跡點，邊用一台海軍專用的“浪潮”工程計算器複核數據。

  政委踱步到工作台旁，他對手下人的表現還是滿意的，無論技術進步到何種程度，人工繪圖作業都是不可省略的步驟。

  航海操作位中，兩名年輕的軍士坐在藍色真皮座椅上，他們小心地操著和飛機駕駛杆有幾分相似的航行舵，表情專注認真。

  8000多噸的潛艇小心地貼著山巒陡峭的山峰穿行，有些隘口極其狹窄，隻要稍有偏差，巨大的升降舵就有可能擦到火山岩上。每行駛幾海裏，長城800裝備的慣性定位係統就測定一次自身的三維坐標，並相應地顯示在海圖中，這時候紅色的菱形會發生明顯的位置變化。

  艇上代號“火麒麟”的綜合計算機係統可以自動消除累計的慣性導航誤差，並適時給出建議，讓潛艇釋放導航浮標，以便接受北鬥係統的定位信號。

  “老家有什麽消息嗎？”張北塬坐在指揮中心專屬於艇長的椅子上，他此刻已近從未婚妻不幸遭遇中擺脫出來。隻要出海一段時間，這個西北漢子就可以忘卻全部煩惱，把所有注意力專注於身邊漆黑幽深的未知世界。

  “沒有收到任何電鈴信號”政委回答

  所謂電鈴，就是潛艇在深海航行時，透過尾巴上長長的極低頻信號天線接收到的無線電波。這種信號因為波形長度很長，因而可以穿越海洋的重重阻礙被潛艇接收，但也因為波形太長，造成頻率過低，從而無法發送長編碼，隻能輸送短信號。潛艇接收到短信號，就釋放浮標報海麵，迅速透過通信衛星接收完整的報文。

  “艇長，我這裏有點發現，您能過來看看嗎？”聲呐軍官報告

  “就來”張北塬起身，他穿過幾道艙門，來到潛艇最安靜的艙室段，聲呐室。

  “有什麽問題？”

  張北塬邊問邊從艙壁上抓起一幅監聽耳機戴上。

  “聽聽這個”總技師長眼睛微閉，好似夢遊

  一陣嗡嗡的響聲時有時無，斷斷續續，接著是一陣喀拉喀拉的噪音，然後是沙隆，沙隆的低頻噪音。

  “哪來的？”

  張北塬耐心傾聽，耳機中傳來的聲音非常單調，但極度真實。一般的民用耳機會依據人類聽覺的喜好程度進行某種頻率段的修飾，但是他手中的監聽耳機不會這樣，它會最忠實地還原聲音本質。

  “在252方位上，我們的側向聲呐夠厲害，計算機也非常帶勁，他們把這些信號從一堆海底噪音中分離出來，我又進行了一定加強。”

  技師長說

  “看看波形圖像”張北原對聲呐很內行，任何聲音歸根結底都是電磁波，最終決定本質的是波形。

  “行啊”技師長把一個插頭塞進顯控台插口，又轉動幾下旋鈕，在鍵盤上敲擊幾下。

  一片形狀很像瀑布的圖形顯現在眼前，他們仔細觀看，都沒有說話。

  “你覺得是什麽？”張北原打破沉默，他知道聲呐技師有自己的判斷，他必須表現出足夠的尊重。

  “典型的老長城2級螺旋槳空泡噪音，但是反應堆是俄羅斯維克托V型，而且有些年月了，機械噪音聽上去卻是法國紅寶石級的。”

  聲呐技師長表情古怪，麵露不解。

  “是一艘導彈艇？”張北原說

  “是，不過，嗯，非常奇怪，這感覺就像。”技師長一時語塞，想不出應該怎麽形容。

  “就像是一個乞丐翻了富人的垃圾箱，從裏麵找來香奈兒小包，阿瑪尼風衣，Dior鞋和雷朋太陽鏡把自己打扮一番。”

  張北塬笑著回答

  “對，對，就是這感覺”聲呐技師也笑了

  “這不是任何一級已知識別目標”技師長指著顯示屏，上麵是火麒麟查詢聲紋數據庫後得到的結果，隻有一行字

  “未知海洋生物或地質活動噪音”

  “距離怎麽樣？”張北塬問

  “不太好，至少80海裏，而且越來越遠”

  “盯緊這家夥，必要的時候，你可以申請轉變航向”張北塬說

  “我隻希望盡快轉出這該死的山崖地帶，好釋放出拖拽陣列聲呐，那樣就可以緊緊咬住這怪物。”

  張北塬點點頭，他拍了拍技師長的肩膀，回到指揮中心艙段。

  “有什麽問題？”政委不解地問

  “我們這趟巡邏看來滿是驚喜，要不是電機出毛病，在正常航路航行，是不會有這樣發現的。”

  張北塬將神秘的聲呐接觸向政委解說了一番。

  “會不會是訓練處那幫人搞出的玩意？”航海軍官插嘴問

  艇長搖頭，堅決地說

  “不會，大型聲紋信號無法造假，再說，他們不會在這樣危險的複雜海區搞情況，太危險，絕對不會。”

  說完，他轉過身，抓起送話器

  “輪機班，你們盡快修好小寶貝兒，我要加速追擊。”

  然後，他放下送話器，對火控小組下達命令

  “立即標定新目標，修正遠程攻擊方案，馬上執行。”

  指揮艙馬上忙碌起來，彩色字符和圖像數據在顯示屏上快速翻滾顯示。

  “通信班，下一個轉彎釋放衛星浮標，建立極高頻通信信道”

  幾秒鍾後，一個數字和字符組成的圖標Y2浮現在指揮顯示屏上，張北塬緊緊盯著它，自言自語

  “你是什麽鬼東西？要幹什麽？”

  美國 亞利桑那州 距離鳳凰城152公裏 圖森市

  弗裏曼和卡汗辛格在進行最後的作業，這是最關鍵，也是最危險的。

  過了好像一個世紀那麽長的半小時，兩人同時從工作架上站起來。

  下麵是一個特殊容器，裏麵滿是藍色圓形顆粒。

  “撒旦將會遭到致命打擊，我的兄弟”

  兩人走下工作架，緊緊擁抱在一起，他們的麵前是造型奇特的金屬架，裏麵擺放了一顆塗成黑色的圓球狀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