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SUV如刀鋒般割開厚重的夜幕，車輪在由於缺乏保養而變得坑窪不平的路麵上上下跳躍個不停。劉西疆的傷口被牽動，不斷有紅色的血珠自迸裂的傷口裏滲出，原本雪白的紗布已完全變了顏色。他咬牙堅持，盡量不發出多餘的聲響，隻是在車子從某個大坑中彈起又落下的瞬間，才發出別人不易察覺的呻吟。

  “滴滴滴滴，滴滴”楊鬆在操作無線電終端，他不斷發出信號，希望他們的行蹤可以被指揮中樞定位，然後提供必要的接應幫助。

  “怎麽樣？有回音嗎？”老樹樁在開車，他先看了看後視鏡，又側頭問楊鬆。

  “已經發出緊急信號，我每隔五分鍾進行一次被動定位，指揮部的人應該能聽得到。”楊鬆回答。

  兩個身經百戰的老戰士沒有估計錯，他們從發出第一束無線電定位信號起，已經被指揮中樞牢牢鎖定。

  看不見的無形信號從楊鬆手中計算器大小的裝置裏發出，被調製成極高頻的信號首先被運行在太空裏的“神駒”通信衛星捕獲，這是顆專門支持非洲維護軍事行動的低軌道軍事通信衛星。信號經過衛星內部電腦的二次加密處理，又經由另一架轉發器送到位於北非吉布提的“蔚藍”基地，這裏是中國非洲軍團的前進與指揮中樞。非洲司令部的參謀們從三台大屏幕液晶顯示器中看見了計算機繪製成的三維影像圖，簡單處理後，圖像又從吉布提基地內的大型拋物天線上傳給代號“順風耳”的大型軍用衛星，然後再一路接轉回到位於燕京郊外的指揮中樞，隱藏在燕山山脈深處的大型指揮中樞裏，上百名值班參謀和技術工程師，承擔了分部全球的中國軍事力量的調度部署。

  “還，還要開多， 多久才到邊境？”劉西疆撐起身體，他喘著粗氣問楊鬆。

  “不遠，80公裏”楊鬆看了看手中的北鬥顯示器，他邊回答邊把顯示器稍微舉起來一點，方便劉西疆觀看。

  的確，八十公裏的路程要是放在國內的任何一條高速公路上，那也不過是40分鍾左右的事情，但是，這裏要花多長時間，誰也說不清楚。

  “拿著這個”楊鬆將一支自動步槍遞給劉西疆

  “要是有追兵上來，你就打破玻璃，向後射擊，盡量延遲接近距離。”

  楊鬆囑咐劉西疆

  “你怎麽樣？嗨，嗨”楊鬆又看了看有點失神落魄的張婉婷，他伸手過去想推推她，卻冷不防對方像是觸電般渾身顫抖，然後拚命必然，整個身體縮成一團，隻是緊緊抱住初生的嬰孩，嘴巴裏喃喃自語

  “不，不，不要，求求求你們，求求，不，我怕”

  楊鬆和劉西疆對視一眼，他們知道這是精神受到刺激的表現，這個看似堅強的女軍醫到底遭遇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恐怕隻有她自己才清楚。

  “啪”突然從車廂尾部發出類似石頭撞擊的聲音，接著又是“啪”的一聲，後窗的玻璃出現裂紋，漸漸擴散開來。

  “媽的，說曹操，曹操就到”楊鬆知道是追兵上來了，他知道老樹樁布置的機關不會永遠拖著他們，但沒有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兄弟，用勁揍他們，知道怎麽射擊車輛嗎？”楊鬆也開始檢查自己手中的自動步槍，這是老樹樁那隻帶有150發彈鼓的AKM。

  “輪胎，發動機管道，駕駛位置”劉西疆簡短地回答，他想把張婉婷和嬰兒掩護在自己身後，然後小心地趴在座位上，用槍托整個打碎車窗玻璃後，將槍管伸了出去。

  追兵若隱若現，漆黑的公路上隻看見隱約，模糊的棱廓忽大忽小，忽上忽下，敵人沒有使用曳光彈，子彈的軌跡宛如鬼魅般難以琢磨。

  很顯然，追來的是老手，他們沒有像是這個大陸中平均水平的士兵那樣盲目開啟雪亮的大燈，要是那樣，楊鬆和劉西疆很容易找到射擊靶子。

  “他媽的，這些家夥戴著夜視鏡，肯定是雇傭兵或者類似的家夥，也可能是私人戰爭公司的混蛋。”

  老樹樁邊開車邊爆粗口，但方向盤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他是個內心無比堅強的老戰士。

  敵人的車子行駛的軌跡絲毫沒有規律可循，它不是突然衝向左邊就是悠然滑向右方，每次改變方向，都會把一串子彈送到黑色的SUV車廂上。

  劉西疆沒有盲目開火，他知道這樣更容易暴露己方位置。他屏住呼吸，注意觀察，說來也奇怪，身體的傷痛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壓根就不曾存在過。

  突然間，他猛地扣動扳機，一串子彈飛出槍口，接著又是一串。第一次射擊落空了，但第二次發射的子彈準確地打在引擎蓋和前擋風玻璃上，其中有幾顆跳彈反方向飛進駕駛室，一顆擊中駕駛員的大腿。

  “呼啦“黑色幽靈猛地打了個方向，一頭衝下高高的路基。

  ‘你行啊“楊鬆讚許地伸出拇指，他由衷地欣賞眼前的這個男人，盡管不知道名字，但他的冷靜，他的計劃周密，他的料事如神，他的軍事素質，無一不讓自己折服。

  “我操”老樹樁突然踩下刹車，車子裏所有的東西都飛上頂棚，初生的嬰孩這時卻哭出生來，異常嘹亮。

  兩輛廂式貨車就在前方公路上，他們一字排開，將道路截斷。

  “都低下頭”老樹樁發出怒吼，他猛地踩下油門，SUV筆直地向前方地貨車衝去。

  “放棄抵抗，我保證，你們的生命會得到保護，新政府將護送你們去聯合國營地，我保證。”

  就在這時候，有個聲音在夜空裏閃爍，他說的是很好的普通話，嗓音卻很尖利，聽不出男女。

  “路易，魔鬼，路易”張婉婷不斷顫抖，牙齒碰撞，發出“格格”的聲響。

  張婉婷突然像是發瘋般拿起後座地板上的手槍，她對準聲音發出的方向就要射擊。

  “不，不要，不”劉西疆緊緊抱住張婉婷，說來也怪，麵對這個男人身體發出的氣息，張婉婷感到安全，她嚶嚀一聲，昏倒在劉西疆的懷抱裏。

  “老樹，繼續開車”楊鬆說

  老樹樁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多年的配合讓他非常自己的搭檔，他繼續向前衝去。

  楊鬆猛地探出身體，手中一個黑色的短圓柱體淩空飛出，正是剩下的一顆反坦克手雷。

  “轟隆”伴隨著手雷爆炸，當做路障的貨車化成橘黃色燃燒的廢鐵和垃圾，飛上半空，又散落在道路四周。

  火光中，老樹樁狠踩油門，汽車推開散落燃燒的垃圾，成功衝破路障。

  “媽的，掩護什麽時候來啊？”老樹樁啐了口吐沫，他輕聲地說。

  夜空裏，一架翼展巨大的彩虹無人機在小心發動機的推動下，無聲無息地從東南方向飛來，它下降高度，機腹下的光電偵查轉塔不斷改變方位，努力嚐試發現地麵的目標。

  終於，遠在萬裏之外的燕山指揮部看見了發出引導信號的SUV，它正在公路上左衝右撞，像是發怒的公牛在狂奔。

  “目標接觸，標定”指揮部深處的一個屋中，淡白色的顯控平台後，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女士官正手握操作手柄，小心地控製無人機飛行。

  “視覺接觸，開始鑒別身份“女士官戴著耳機，她左手控製油門杆，右手靈活地操作手柄，仿佛遠在萬裏之外非洲上空的無人機是自己手臂的延伸和擴展。

  彩虹無人機的紅外攝像機撲捉到駕駛室中開車的老樹樁和楊鬆，由於角度問題，它看不清後排的張婉婷和劉西疆。

  顯控台一角是兩台很寬的大屏幕顯示器，一台顯示現場動態圖，一台則是幾個放大的麵孔。

  “能確定身份嗎？“顯示器後站著個銀色短發的男子，他身穿迷彩軍服，體型勻稱健壯，年紀在五十歲上下。男子迷彩服上的身份牌和軍銜表示這是特種行動指揮部的值班司令員，一位少將。

  “正在比對“

  回答是另一名女性士官，她戴著眼鏡，留著馬尾辮，臉上有些淡淡的雀斑。

  “確定身份“屏幕上開始顯示老樹樁和楊鬆的正麵檔案照片和軍裝照片，以及他們的全部信息。

  “這些人在做什麽？他們參與的行動代號是什麽？“將軍盯著屏幕看，他沒有找到這兩個關鍵信息。

  很快，女士官檢索到這兩個關鍵條目，打開後卻毫無顯示，隻有短短的警示信息。

  “無權限查看“

  “見鬼“將軍親自操作鍵盤，他輸入自己的密碼，無奈，屏幕上警示信息依舊跳動。

  將軍嘀咕一句，他走到獨立的玻璃辦公室中打電話，這是高度機密的軍用熱線。

  過了半分鍾，他又重新走出來，對女士官說

  “全力掩護這些人，有需要向最高值班長反應“

  無人機重新拉過機頭，它加入車輛逃亡的平行線路。底下，幾輛追兵車開始加入新的玩命追擊，點點火光在顯示台上如螢火蟲般飛舞。

  “攻擊航道進入，請授權攻擊“女士官麵無表情，隻是低頭操作著。

  “我授權，無限製攻擊“將軍馬上下達命令。

  “記錄命令，準備發射導彈“

  女士官抬頭看了一眼大屏幕數字時鍾，口中開始倒計時

  “5,4,3……“

  倒計時還沒有結束，隻見麵前屏幕猛地亮了一下，然後變成藍色，上麵不斷浮現紅色的“無信號“信息。

  “怎麽回事？”將軍非常吃驚

  “信號中斷，檢查衛星線路”女士官沒有慌張，她食指如飛，在鍵盤上飛舞。

  “線路正常”女士官的回答意味著隻剩下唯一的可能，無人機被敵人擊落。

  “我靠，看”老樹樁指著東北方向，他看見一個火球飛速上升，過了一會兒，火球爆裂，一團帶火的殘骸從空中悠然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