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泰國(1)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9      字數:3338
  幾經輾轉,巨大的波音787夢幻客機降落在泰國曼穀素萬那普國際機場,這個機場是泰國人的驕傲和現代化的象征,為了這個象征的建設,泰國人花去了整整44年光陰。

  張靜怡加入“公司”大家庭已經有些年頭了,即使是後來因傷退出,她也因為自己香港常駐市民的身份便利而多次去國外遊玩或者參加必要的商務活動。

  不過,她從未到過泰國,沒有見識過這個聞名世界的東南亞佛國的風采。大學時代,她曾經幾次想來遊玩,但總覺得揮霍父母的金錢旅遊不是件光彩的事情,違背了自己幾條底線中的一條。後來,她加入了公司,有了自己獨立的經濟收入,卻再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和恰當的機會。

  陪父親和母親一起來此度假,曾經是張靜怡為數不多的“龐大計劃”中的一個,父親的意外離世,使得這個願望永遠落空,變成了天邊的泡影。

  人生總是在不如意中徘徊,無論你有多麽大的神通,無數的金錢,無上的權利,概不能免。

  曼穀的市容,一如此地的天氣,炎熱而潮濕,讓初來的人感覺微微有些眩暈。無數各種品牌的汽車像大大小小的甲殼蟲一般,從無數蜘蛛網般的街道湧出來,最終匯聚到兩到三條大動脈主幹道裏。曼穀的交通擁堵遠超帝都,直比著名的“堵之都”------莫斯科。好在,這裏的司機都很平靜,幾乎沒有人按喇叭,人們隻是在靜靜地等待。

  五彩斑斕的小街巷中,兩旁是外表油漆成明快色彩的小樓,小樓下見縫插針地布滿了汽車和小巧的代步摩托車,大多是日本的鈴木和雅馬哈,大排量的美國摩托顯露出獨特的霸氣。

  張靜怡走在前麵,劉西疆跟在幾步之後,兩人的舉動既像結伴而來的旅友,又像是等待突破窗戶紙的男女。

  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突然出現在張靜怡麵前,他右手裏是幾朵蓮花,左手伸出兩根手指,嘴巴裏發出奇怪的音節。他不斷在重複聽不懂的單詞,張靜怡耐心傾聽了半分鍾,終於明白男孩一直在說的單詞原來是:T。

  兩人用互相聽不懂的英語和泰語加上手勢好一陣比劃,交流了好半天,張靜怡終於弄明白,小男孩是在向她兜售拜佛用的蓮花,要價20泰銖。

  劉西疆默默地站在旁邊,他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靜靜注視著一臉汗水的小男孩,注視著從迷茫到開朗的張靜怡。

  小男孩比劃了半天,突然伸手,想把蓮花硬塞到張靜怡手中。

  “mi ao”

  劉西疆有力的大手輕輕推開小男孩,他用發音純正的泰語明確給予了拒絕。

  “走吧”

  他的手很自然地在攬在張靜怡身後,輕輕觸摸她的盈盈腰肢,很像是一道安全可靠的堅實盾牌。

  “你是個很善良的女人”

  走了幾步,他很恰當鬆開手,眸子裏露出淡金色的神采。

  張靜怡回眸,兩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互相對視了一下,又迅速脫離接觸。

  他們在租車公司租了輛汽車,順著出城的車流向曼穀東部方向駛去。

  “我們去哪兒?”

  張靜怡慵懶地靠在汽車後座上,裝飾了花瓣的坡跟拖鞋已經從腳上褪下,腳上的玫瑰精油在體溫和環境溫度的催生下,把一種微微帶甜,充滿雅致的芳香迅速散布了整個空間。

  “去拜佛啊,來了這裏一定要去的。”

  劉西疆在開車,他的眼神迅速分散了一小會兒,掃過後座女子塗了蔻丹的腳趾,又迅捷地回歸。

  張靜怡不在多說,她一邊欣賞窗外不時掠過的金色稻田,一邊在思考劉西疆此行的用意。

  這個優雅地如白馬王子,下手迅捷狠辣地如同死神的英俊男人,倒地葫蘆裏在裝著什麽藥呢?

  “你有沒有需要佛祖幫助完成的願望?”張靜怡開口打破了沉默,她很認真地問劉西疆。

  “我?”劉西疆淡然一笑

  “我隻相信自己”劉西疆回答

  “那你還來?”張靜怡正過臉龐,她有點好奇。

  “佛祖要是肯幫忙,我當然也不會拒絕”劉西疆一本正經地回答

  “噗嗤”張靜怡捂住嘴巴,還是笑出了聲。

  所通寺位於泰國曼穀東部80公裏左右的邦巴功河邊,甲春騷市。當地人故老相傳,寺廟中供奉的約2米高佛像特別有靈,天天都有無數信眾專程趕來求福問命。據說,此佛不知來自何處,曆程多遠,反正它如天上來客,獨自從邦巴功河上遊漂流過此地,坐起來看到此地甚好,突然就決定滯留不走了。這裏的百姓驚異之餘,趕緊籌建了這個巨大索通寺來供奉它。都說佛認有緣人,佛來有緣地,人和佛的相遇,何嚐不是緣分使然呢?

  所通寺的屋頂極特別,如張開的五個金傘,依次排列。如果圍繞寺廟慢慢走一圈兒,遊人會發現它的各個角度都能給人奇特的視覺享受。雖然不像曼穀玉佛寺那樣金碧輝煌,但它同樣不缺華貴端莊。尤其當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那種安詳而神秘的美麗簡直是來自天堂的榮光。

  寺廟遠離塵世的喧囂,遠離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不遠的地方是無人看守的稻田,不時有鳥雀飛過,在金色的稻浪中翩翩起舞,恍如來自天堂的舞者。

  兩人並排拾級而上,每一級台階的磚石上都刻上了捐贈信徒的名字,大多用泰語寫成,有的是英文。

  “這後麵的數字是什麽?是捐贈的金額嗎?”張靜怡看了看腳下一行數字。

  “對,這是每個信徒的奉獻”劉西疆顯然認得泰語,他看了一下,向張靜怡解釋。

  “哦,原來,奉獻也是可以用金額來衡量的”張靜怡望著劉西疆,她嘴角微微上翹,像是個抓住老師出題漏洞的中學生,調皮中帶有一絲靈氣。

  “你這理論有意思啊,當心給當成來砸場子的”劉西疆吐了吐舌頭,衝著張靜怡做個鬼臉。

  終於到了廟門口,兩人躍上最後一級台階,脫掉鞋子走進去。

  劉西疆站住腳步,他莊重地凝視佛像,像那些泰國民眾一般,向大佛跪拜。

  劉西疆的動作有些生疏,但非常認真,動作有板有眼。

  泰國人拜佛與中國人完全不同,男女有別。劉西疆跪在地上,兩隻手合在胸口,然後微微低頭,再把雙手舉起,觸碰自己的前額,最後把兩邊的手掌先後貼在擦拭地一塵不染的地磚上,額頭再慢慢貼在兩手之間。

  如此,連續三次。

  注視著一臉虔誠的劉西疆,張靜怡有些茫然,她覺得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正承受著某種壓力,他似乎有所求,又似乎在不停地掙紮。

  隻是,他在掙紮什麽?彷徨什麽呢?

  張靜怡不由地像所有的女客一樣跪坐在自己腳上,她默默地向金色的佛像許下了願望。

  我是個平淡地女人,卻陰差陽錯地在人生的波濤和陰謀的海洋中起伏不定,什麽時候是頭,什麽時候能像其他女人那樣走進婚禮的殿堂,什麽時候能做母親,用甘甜的乳汁孵育孩子健康成長?

  也許,再也不可能,但是佛法無邊,能度我這個塵世中的小女子嗎?

  走出大殿,張靜怡的臉色有些茫然,有些低落,她恨不能立刻飛回香江,立刻拉著顧純去登記,立刻穿上婚紗在眾人麵前展示。

  看到她臉色不悅,劉西疆一聲不吭地走開,過了一會兒,當張靜怡回頭尋找的時候,他帶著金色的笑容再度出現。

  “收好他,這是開過光的佛像,他會保佑你,是否靈驗不得而知,但我希望你高興,開心,這是百分百真實的“

  劉西疆把金色佛像塞到她手中。

  “謝謝“

  張靜怡淡然一笑,她沒有拒絕。年輕的心已經孤獨,沉靜了很久,男人說的話當然不是真的,張靜怡不是傻丫頭,但是開心就好,人生在世,不就是在無數的謊言中苦苦掙紮嗎?

  寺廟的東麵有一條河,穿過田野,安詳地流淌。

  兩人信不走到河岸邊,他們看見一艘小船在慢慢順流靠近,兩人不由地注視著小船。等靠著近了,他們看見小船上掛著兩盞亮著火燭的燈籠,氣氛神秘。

  “那是什麽?“張靜怡好奇地問

  “是運送信徒骨灰的靈船“

  劉西疆臉頰上的肌肉跳動了幾下,他的聲音仍然平靜如常。

  張靜怡渾身一冷,不由自主地靠近劉西疆,仿佛男人的胸懷是最溫暖,最安全的港灣。

  夕陽已經西斜,兩人的身影印在金色的落日裏,寺廟中響起木琴和鈴鼓的合奏,跳還願舞的女舞者翩翩起舞。

  劉西疆側頭,他聞到鮮花的清新,那是身邊女子一頭垂肩烏發所散發出的氣息。

  “你很美“劉西疆的聲音很溫柔

  “什麽?“張靜怡聞聲抬頭,卻冷不防撞到火熱的唇,淡淡的煙草氣味,濃濃的陽剛英氣。

  “別這樣“她輕聲低語,緩緩退開。

  “幫我個忙“劉西疆笑著拉開距離,他對張靜怡說

  “什麽?“姑娘問

  “要是我死了,把骨灰送到這艘船上,慢慢地漂流,走完人世最後一段旅程。“

  劉西疆閉著眼睛,似乎在憧憬什麽。

  “別胡說,我要你好好活著“張靜怡胸口一緊,她預感到了什麽。

  “來吧,到吃飯時間了,我帶你到一個可以做家鄉菜的地方,品嚐品嚐我的手藝,另外,我要對你說件事情。“

  劉西疆很自然地拉過張靜怡的手,那手溫暖而柔軟。

  很多年以後,當劉西疆每次斜靠在亞馬遜河流的某個竹屋圍欄的時候,他總會回憶起泰國的那個午後,回憶起那個無法捉摸的江南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