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愛麗舍宮(1)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8      字數:3171
  張婉婷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騰雲駕霧般在霧氣蒸騰的深穀中穿行下墜,她覺得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正用力拉住自己的腿,把她的身體拉向深不見底的穀底。

  我就要死了,爸爸媽媽,親愛的莊明永別了,我們來世再見吧。

  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眼前浮現出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女孩,女孩的父母正用滿是慈愛的眼神略帶緊張地注視著這個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轉瞬之間,小女孩長成大姑娘,她走進了家鄉那所有百年曆史的著名中學,在一個春天的午後,當溫暖的陽光灑滿自習教室的時候,莊明帶著羞澀笑容,卻已經隱約顯示出成年男子英氣的臉龐出現在她的麵前。男孩和女孩一起走過青春歲月,他們攜手走進省城醫科大學的校園,他們一起自習,一起晨跑,一起品嚐校園門口“哈薩克餐廳”的手工酸奶。

  情人節到了,她收到了人生中第一速玫瑰花,第一盒瑞士蓮巧克力,還有,第一次親密接觸。

  圖案又變化了,她加入了海軍,而他繼續攻讀博士學位。

  炎熱的午後,男孩突然半跪在草地上,拿出並不大的白金鑽石戒指,她滿臉通紅地伸出自己的手臂,看著男孩由於激動而變得笨拙地手指將戒指戴在了她纖細的手指上。

  戒指,哎,她想到保存在海軍醫院船私人儲物櫃中的結婚戒指。

  “撲通”她的耳畔響起巨大的響聲,胳膊,脖子和脊柱像是被壓縮了一樣,疼得她想大叫,卻已經無法出聲。

  充滿不透明泡泡的水冰冷刺骨,在張婉婷周圍劇烈地翻騰。她在水中翻滾,失去了方向感。姑娘無意識地用力蹬水向上浮,腳碰到了尖利的岩石,她感覺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正使勁按住自己,把身體往下壓。她無法呼吸,再次潛入水中,向前遊了幾下,漸漸地,張婉婷感到湖水平靜了許多。

  張婉婷嚐試著浮出水麵,無助地隨著水流向未知的方位漂流。她感覺自己脖子疼得很厲害,每次呼吸都讓她感覺全身肌肉一陣陣鑽心般地刺痛。

  她感覺下半身麻木得厲害,似乎大腦不能正常指揮了。她以為自己癱瘓了,脊柱神經可能斷裂。接著,張婉婷突然想到刺痛,對了,有痛感正說明神經係統基本正常。

  她慢慢活動自己的腳趾,接著是手指,腿部和胳膊。疼痛似乎開始減退,四肢活動也變得靈活起來。

  現在看來,自己並沒有癱瘓,天哪,我還活著,這真是奇跡。

  張婉婷再次變成了醫生,她試著輕輕轉動脖子,先是左邊,接著轉向右邊。脖子疼得令人窒息,但這是好現象,說明神經沒有大礙,疼痛的感覺來自水腫的脊髓組織。她漂浮在水上,覺得臉上滿是黏糊糊的東西,熱熱地滾進了眼睛裏,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伸出手試圖擦拭,卻聞到了鮮血的腥味。

  她艱難地調整姿勢,開始用海軍教她的動作開始遊泳,自己遊泳而不是這樣無目的的漂浮。

  謝天謝地,四肢還能協調,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張婉婷暗自慶幸,她感覺到新生的光明就在前麵。

  “噗嗤,噗嗤,嗚嗚,嗚嗚”什麽東西急速地鑽進水中,冰涼的河水竟然變得滾熱起來。

  這是子彈,7.62毫米,7,92毫米,7.7毫米。9毫米,5.56毫米以及11.43毫米的彈頭飛蝗般朝水中落下。

  張婉婷感到身體某處突然麻木了一下,她的四肢失去了協調,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擺動起來。

  法蘭西共和國內政部長兼強力部門總監呂西安德勒克萊爾要了一大杯蒸汽煮沸的濃咖啡,他加了雙份的奶和糖,一般隻有在需要動腦筋的時候,注意身材的部長才這樣縱情享受一次卡路裏的洗禮。

  他招呼送咖啡進來的女秘書關好辦公室的橡木門,然後端著咖啡踱步到落地窗戶前,他的目光穿過晨霧,掃視著巴黎的芸芸眾生。

  內政部的出口處有兩扇裝飾著法蘭西國徽的鐵門,鐵門外是手持“發瑪斯”步槍和“赫柯爾”步槍的法國特種武裝憲兵,憲兵直接麵對著熱鬧非凡的“浮波”廣場。從市郊快速大路和馬利呢大道來得車輛,按照穿著黑色警用短大衣,帶著黑色筒帽的警察指揮,圍繞著廣場川流不息。

  內政部長放下精瓷咖啡杯,他走回寬大的胡桃木辦公桌,抓起桌上的電話機,想了想又猶豫地放下了。

  他靠在路易十六宮廷時期的寬背座椅上,閉上雙眼,手指輕輕揉搓發脹的太陽穴。

  今天淩晨,或者說大西洋對岸晚間的通話讓他感到興奮,又覺得有一絲隱約的擔憂。

  美國人憑空送來了一件豪華大禮包,這禮物實在誘人,令他不可能抗拒。

  部長大人自從兩年前上任開始就一直被沒完沒了的恐怖襲擊和大規模跨國犯罪所困擾,美國人這次送來的禮物是正是打擊歐洲毒品犯罪的一次重要契機,而且毒品犯罪的背後往往也隱藏著恐怖組織的身影。

  他太需要這次機會了,決不能給自己的姓氏,勒克萊爾蒙羞,庸碌無為不但是對部長本人,更是對他祖父聲譽的巨大損害。

  可是,美國人為什麽不自己幹?他們的說辭冠冕堂皇,但那絕不可相信。這是不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花呢?

  部長感到頭更疼了。他已經仔細詢問過內政部下屬的警察總署,憲兵司令部,國內情報總局,海外情報局以及麻醉品管理部門的主管。他們要嘛支支吾吾,要嘛明確回答沒收到類似的情報。

  他用手敲擊著桌麵,終於,部長鼓起勇氣,拿起桌上並排的電話機中的第二部。

  他對著話筒大聲說:“接愛麗舍宮秘書長”。

  過了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的十分鍾,電話指示燈變成表示通話狀態的綠色,話筒裏傳來熟悉而又遙遠的聲音

  “你好,我是卡蒂鬆”

  內政部長神經質似地顫抖了幾下,他慌忙回答

  “你好,秘書長先生,我有重要國家安全事務要向總統親自匯報”

  接著,內政部長大人用了三分鍾時間,簡短扼要地把與美國人的通話內容表述了一遍。

  “越快越好,是的,秘書長先生,請盡快安排。哦,對,恩十分鍾?啊,夠了,足夠,謝謝您”

  部長掛上電話機,又開始踱步。

  半小時後,電話再次響起,卡蒂鬆秘書長親自告訴內政部長,約會安排在下午4點10分,這個時候是總統的下午茶時間。

  “見鬼,這麽重要的事情,竟然在下午茶時間來談,我們的法蘭西總統越來越像英國人了,恩,自從他找了個曼徹斯特長大的超模當女朋友,這種趨勢越發明顯。”

  部長開始召集內部會議,準備十分鍾的匯報材料。

  一輛灰色雪鐵龍大型防彈轎車從法國內政部大門口出來,穿過浮波廣場,執勤的警察已經得到通知,他們攔下了所有車輛。全副武裝,帶著黑色頭套,斜跨自動步槍的武裝特種憲兵把守在主要路線上,高處是準備就緒的狙擊小組。

  警察威風地向雪鐵龍敬禮,憲兵職業性地注視著廣場四周。自從半年前警察總監在同樣的道路上遭遇恐怖分子槍擊,當成身亡之後,政府高官的出行必然帶來如此大的陣仗。

  防彈轎車隻開出了150米,來到愛麗舍宮的灰白色拱廊門前。這裏站崗的警衛早就得到通報,雪鐵龍毫無阻攔地通過了拱門。

  部長的坐車在一處並不寬大的石頭路麵上停下來,門廊口兩個穿著全套拿破侖時代軍禮服的警衛“刷”地舉起同樣金光閃閃的步槍,向坐車行了很漂亮的持槍禮。

  勒克萊爾部長走下汽車的一瞬間產生了個很古怪的想法,要是有恐怖分子進到這個大院子裏麵,他們直接麵對的就將是這些漂亮的小夥子們。禮賓步槍很漂亮,但它們的作用並不比主婦的掃把棍子強多少。

  當然啦,這隻是奇怪的想法,要是真有恐怖分子出現在這裏的話,他們所要麵對的絕不是這些“衛兵”,真正的防衛力量來自安靜的雪鬆樹和茂密的花叢中,在看不見的地方時刻隱藏著總統衛隊的武裝特勤和國家衛隊總統特別保安中隊的戰士,這些戰士都是久經沙場,槍法如神的老軍士長。

  部長獨自一人穿過50米長的褐色圓石路麵來到總統府正門,他順著六級花崗岩台階拾級而上,來到正門口的接待處。

  接待處門口站著兩個很漂亮的小夥子,他們一襲黑色禮服,胸口掛著銀色鏈子。其中一人打開門,微笑著向部長致意。

  已經有個年老的接待員等在門廳中央了,他看到部長後,禮貌地迎上前握手,部長也友好地回禮。

  接待員帶領部長穿過華麗的前廳,鍍金的枝型水晶大吊燈從天花板上高高垂下,走廊兩側懸掛著幾百年來成名的油畫作品。

  他們在一扇包著黑色皮革的大門前停下來,老接待員拿起東方風格黑色條案上的電話機,他說了幾句什麽,然後有禮貌地鞠躬

  “請您獨自上去,總統先生這會兒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