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萬惡起源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8      字數:4032
  顧純怔怔地望著張婉婷,嘴唇翕動,牙齒也在微微打顫。似乎是個考試不及格的孩子在麵對家長的詰問,不知怎麽回答才能避免責罰。

  “阿純,你一定要告訴我原因,這個世界上沒有白白得到的東西,更沒有從天上掉下來的愛。如果你不說,我隻能請護士讓你離開,今後不要獨自過來看望姐姐。”

  張婉婷雙目凝視著顧純正在悄然變紅的臉頰,經過一年多來海上軍旅生涯的捶打,她已不再是那個懦弱,文靜的小女孩了。

  愣怔了半天,顧純咬咬牙,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似的,從貼身衣袋中摸索出黑色皮夾,顫抖著手打開皮夾後顯露出一張被剪小的合影。他將皮夾遞給張婉婷,自己則起身走到窗戶邊,將消瘦的臉孔麵向投射進房間的溫暖陽光。

  “這是?你父母?這個女孩,哎,怎麽?”張婉婷手拿皮夾,她仔細地注視著照片,眉毛擰成一個大字。

  相片中是四個人在晚霞中的合影,一對年約六旬的夫妻無疑是顧純的父母,張婉婷隱約記得曾經的學校見過兩人。顧純站在父母背後正在俏皮地做著鬼臉,他的旁邊是個年輕的長發女孩,一雙戴著細框眼鏡的大眼睛正側目凝望著顧純,潔白清秀的臉龐被晚霞映照得微微發紅。

  張婉婷盯著女孩看了半天,她的第一印象是,好漂亮,好清純的女孩啊。轉瞬間,她意識到照片上的女孩與自己的堂姐竟然有幾分神似。

  “這是你全家的合影?你的女朋友?”張婉婷放下皮夾,不解地問站在窗邊的顧純。

  “是的,這是我全家最後一張合影,那個女孩是我的未婚妻小雨。本來,我是準備第二天在海灘邊向她正式求婚的,可是,沒想到”

  顧純沒有轉過身,但聽他聲音哽咽,似乎正在流淚。

  “當天晚上,我父母要進城逛夜市,因為要修改雜誌社發來的論文稿件,我留在了度假賓館,小雨自告奮勇陪同他們前往。沒想到,沒想到。”

  顧純手握拳頭,重重砸在窗台邊框上。

  “沒想到,一個喝醉酒的司機超速駕駛,在夜市中橫衝直撞,我父母重傷在ICU待了48小時後撒手人寰,小雨,小雨,當場就咽氣了,甚至沒來得及等到急救人員到現場。”

  張婉婷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仔細搜索自己的記憶庫,過了半分鍾,她想起好想聽人說起過類似的新聞。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一年零三個月了”顧純轉回過頭來,淚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著轉。

  “我,我一點也不知道”張婉婷囁嚅到,充滿同情和愧疚地說。

  “當然,你一直在海外執行任務,回來後又始終在醫院中陪護你姐姐,怎麽可能知道呢?”

  顧純用麵紙清潔了眼角邊的淚痕,語調恢複了平靜。

  “你不會是拿我姐姐替代小雨了吧?”張婉婷明白了什麽,她問顧純

  “是的,是的,你姐姐讓我立刻想到了小雨。當時,我麵對死亡無能為力,這次,我要就活她,帶你姐姐回來。如果,你們質疑我的用心,對未來疑惑。我願意現在就承諾,馬上結婚,無論成功或失敗,都繼續照顧她。”

  顧純用力搖了搖嘴唇,露出堅毅的男子漢神色。

  “好吧,阿純,我和嬸嬸商量一下”張婉婷猛然聽聞這如同電視劇情般的橋段,一時也沒了主意。

  當天晚些時候,張母走到顧純身邊,一雙飽經滄桑地雙眼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才說

  “我同意你們給依依進行實驗性治療。但是,不同意你的求婚。年輕人,不要一時衝動。如果你們真的有這樣的緣分,有一天,依依會自己親口同意你的求婚,接受戴在手中的戒指。作為母親,我無權替女兒答應你。”

  日月星辰在地球上空交相輝映,世間萬物輪番登場。

  燥熱幹枯的非洲大陸,位於津巴布韋荒原中的一座農場裏,壁爐中的柴火正發出劈裏啪啦地響聲。

  海法港咖啡館中的疤麵女子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她的對麵是個年約五旬的高加索男子,盡管身著米黃色狩獵夾克,但多年來教廷中供職的經曆,讓他看上去仍是那個梵蒂岡中身處高位的主祭大人。

  兩人各自伸出手,分別握住壁爐中間搖椅上伸出來的枯瘦,布滿斑點的細長手臂。從背後看上去,就像是握著僵屍從棺材裏探出的死亡之手。

  壁爐上是一副泛黃的照片,閃爍的爐火在鏡框上不住跳動,照片上的人圓睜一雙神經質地眼睛,似乎正在籌劃著瘋狂的計劃。

  兩人一會兒看搖椅上手臂的主人,一會兒抬頭凝望照片。

  “我要再次重複那個故事,因為那是所有偉大奇跡的源頭……”

  像刮擦玻璃般刺耳地金屬聲回蕩在小木屋裏,仿佛是從地獄最底層傳來的嚎叫。

  兩人的臉上流露出某種沉醉的神迷,似乎隨著金屬聲走回了那個晚上。

  公元1945年 3月2日

  德國 巴伐利亞 達豪集中營

  到處都彌漫著焚燒紙片的味道,辦公區裏一片狼藉。製服不整的士兵在收拾物品,把必須帶著的東西裝進木跳箱,箱子上應著漲大的閃電標誌和數字編號,幾行大大的黑體印刷字引人注目

  “帝國黨衛隊資產”

  唯一還能看出第三帝國尊嚴的辦公室是三樓北端的一個大套間,裏麵亮著燈光。一個製服整齊,馬靴纖塵不染,頭發灰白,且已經退到發際線之後的男子,坐在寬大辦公桌後麵的法式宮廷長椅上,默默地吸著煙。烏黑的STG44突擊步槍放在櫻桃木桌上,全新的槍身散發出死亡的氣息。

  男子的眼光落在桌子上打開的黃色檔案上,焚燒文件的火光搖曳,閃爍著,映照得檔案紙也在不住跳動。

  “約翰理查德舒倫堡,

  德國社會主義國家工人黨1933年黨員,黨證編號:413

  純亞利安人,一級運動員,黨衛隊旅隊長,帝國柏林大學醫學博士。“

  這個冷酷無情,對元首和第三帝國無限忠誠的男人已經在抽第三包香煙了,香煙是副官的,他在今天之前,從來沒有吸過煙。

  一陣敲門聲闖進心緒不寧的指揮官耳朵中,是他的副官。

  都準備好了,博士,馬上可以撤離。”副官說

  “試驗區都清潔幹淨了?”黨衛隊博士抬起頭問

  “所有的一切都處理了,包括坑道,礦洞,試驗動物宿舍,全部燒毀了”副官的話很堅決

  “一號實驗物”呢?“

  “和那個女人在一起”

  博士掐滅香煙,把突擊步槍背在肩膀上,跟著副官走下樓,從一條陰暗的走廊走到辦公室後麵的一塊空場。

  幾年汽車已經等候在那裏,裏麵坐著帶著突擊步槍的黨衛隊士兵,幾個大箱子塞在行李架上。

  博士揮揮手,汽車發動了,兩道光柱刺破夜空,在引擎底層地噪音中順著集中營公路駛向大門。

  舒倫堡看了看汽車離開的方向,集中營大門口的標語在火光中分外引人注目

  "Arbeit macht frei"(勞動帶來自由)

  槍聲越來越密集,炮彈爆炸的震動已經可以輕易地感受到,美國人已經離他們不遠了。

  “這裏,博士”副官有些焦急,他想趕快離開這裏

  博士沒有理他,而是回頭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身材嬌小,一頭烏黑的長發,眼珠卻是淡藍色的,她的雙手被緊緊縛在背後。

  “Juden”(猶太人)“他心裏罵了一句

  他的目光轉向一個戰士,確切地說,是這個戰士胸前的軍用背包,裏麵有一個孩子,一個嬰兒,隻有不到3個月大。嬰兒睡得很香甜,軍醫已經提前給他喂了鎮靜劑,劑量很小,因為這個孩子可能是亞利安人複興的最後希望,不容有失。

  博士邁開腳步,跟隨副官走進一個黑暗的通道中,裏麵沒有照明,漆黑一片。所有的光都來自開路士兵的手電,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氣味,那是屍體腐敗的氣息。

  震動更加強烈了,不時有灰塵落在身上,美軍不遠了。

  孩子不知什麽時候從睡夢中醒來,發出一陣輕微的哭聲,接著哭聲越來越響。那個隻有16歲的希特勒青年團士兵有點驚慌失措,他伸出手掌,緊緊捂住孩子的嘴。

  “蠢貨,你會捂死他“博士發怒了

  “讓我來“那個女人眼神中滿是急切。

  “給她“博士發出命令

  副官用匕首割斷女人背後的繩索,她不急活動手腕,就衝向士兵,把嬰孩從背包裏抱出來,輕輕地親吻他的麵頰,嘴巴裏哼唱著歌謠。

  孩子安靜下來。

  “快走,簡博士“副官催促道

  他們又走了一會兒,震動消失了,槍聲傳了進來,這說明美國人已經進入集中營。

  走過一個斜坡,空氣開始清新起來,這說明他們離出口不遠了。

  兩艘快艇就停在隧道口幾米遠的河道裏,幾個武裝黨衛隊軍官守在船上,一挺MG42機槍指向前方。

  副官揮動手電,快艇靠了過來。

  博士首先從隧道口跳上快艇,他轉過身體,伸出雙臂,示意那個叫簡的女人跳下來。

  舒倫堡關心的不是猶太女人,而是那個孩子,帝國最高優先保障工程的第一個完美產品

  -----------“一號試驗物 “。

  快艇發動了,他們要在美軍之前度過基爾運河,撤退到叢林裏的黨衛隊秘密基地。

  那裏有一架經過偽裝的美國C-47運輸機,它是黨衛隊的戰利品。

  所有人都處在緊張,不安中,他們不知道命運對他們的安排是什麽,反正不是元首曾經承諾過的那樣。

  突然,女人抱起嬰孩,用難以形容的速度衝向船舷邊,縱身跳入冰冷的運河之中。

  “噠噠噠噠“一個戰士手中的衝鋒槍響了,子彈落入河水中。

  舒倫堡一掌把槍打下來,憤怒地吼叫

  “蠢貨,你會打死孩子“

  他想仔細搜尋,但不能打開探照燈,這意味著視力不超過5米。

  幾分鍾後,他們放棄了,朝對麵駛去。

  女人抱著孩子,隱伏在河水之中,她是一個潛泳高手,專業運動員。但孩子不行,她緊緊捂住孩子,隻在鼻子口留出空間,不時讓他露出水麵。

  她祈禱不要讓那些黨衛軍看到。

  過了一會兒,她實在無法堅持,隻能隨便找到一處河岸,用盡全力,爬上岸來。

  孩子很好,沒有窒息的症狀,工程的產品是完美無暇的。

  女人輕輕呼出肺部的濁氣,她想站起來,一陣突然的眩暈使她雙膝一軟,重新跪倒在地。

  “咳咳咳咳“她開始劇烈咳嗽,血從嘴裏流出來,胸部難於形容的劇痛。

  她伸手在背後摸了一把

  手掌變成了紅色,一顆彈頭擊穿了她的肺部。荷爾蒙的威力讓她直到脫離湖水,才覺察出傷口的存在。

  “上帝啊,請原諒我的罪惡吧”她是猶太人,並不信仰上帝,但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這個女人在乞求上帝的諒解。

  她的世界開始進入黑暗之中。

  “嘿,傑夫,這有個孩子”一個留著小胡子,帶著鋼盔,手持BAR機槍的大個子美軍士兵發現了河岸草叢中躺著的嬰孩,他的母親已經死了,緊緊地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一個臉色有點慘白,顯出幾分淡淡神經質的矮個男子聞聲走上前來,他的鋼盔上帶著白底紅十字圖案,這是一個醫護兵。

  他抱起孩子,把手放在嬰孩柔嫩的嘴唇邊,孩子馬上張嘴開始吸大人的手指。

  “可憐的孩子,他餓了”醫護兵憐愛地親吻著孩子白淨,柔嫩地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