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你發現了什麽新玩意啊？”

  張靜怡從作為行動隊安全屋的海灣酒吧來到位於市內商業區的進出口商行，她剛推開安全隔離門，就看見小午獨自一人坐在原來老朱辦公室的寬大實木扶手椅上。

  “哈哈，小爺我剛剛唱了一出”狸貓換太子“，又實踐了一把”特洛伊木馬“”

  小午神色飛揚，表情興奮，兩道本就稀疏的眉毛幾乎處於立正跳舞的狀態。

  張靜怡的嘴角微微上揚，她和小午已經有過幾次合作，對於眼前這個精明能幹，天賦異稟的開鎖天才頗為信任。

  “好啦，現在別唱戲，我知道你是個五音不全的公鴨嗓子，以後回到家裏，我請你到設備做好的KTV盡情放歌“

  小午從扶手椅上站起來，注視了一圈周圍，確信張靜怡已經很恰當地鎖上了辦公室與通道之間的安全門後，才繼續開口

  “這間辦公室已經徹底搜查過了，對不？“

  “嗯，當然，你不是也參加了搜查？而且不止一次，你到底什麽意思？“

  張靜怡走向牆壁邊的真皮沙發，慢慢坐下去。她把兩腿伸直，舒緩因長時間穿高跟鞋而有些酸脹的下肢，長長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帶著幾分不解地神情望著個子矮小的小午。

  眼前這間辦公室從老朱出事的第一天起就被封閉了起來，安全門的認證密碼經過徹底修改。包括小午在內的技術小組對辦公室的每寸空間都進行了細致入微地檢查。這種檢查不僅僅憑借肉眼，雙手與經驗，也借助了很多現代化專業器材設備。甚至對地板，隔板，牆壁的部位動用了便攜式X光和超聲波成像檢測儀。這些火眼金睛的小玩意能夠直接穿透厚厚的金屬層，在計算機軟件的幫助下完成視覺三維成像。

  技術小組忙碌了大半天，除了在保險櫃裏找到幾萬歐元的現金和相同數額的美元之外，幾乎一無所獲。

  “咱們的搜查方向搞錯了，而且錯得很徹底”

  小午的這句話讓張靜怡感到很吃驚，她的眼神更顯疑惑。

  “嗯，包括我在內，都是笨蛋，我們把目標對準這裏的櫃子，地板，天花板，暗箱，甚至是鏡框”

  小午激動地揮舞著手臂，細長的手指點點指指，似乎空氣裏每一個分子都是低智商的笨蛋。

  “老朱真是個老手，所有的秘密其實一直就擺在我們眼前，在最顯眼的位置。”

  小午的手指向實木辦公桌左側的一個裝飾物，他的眼睛理流露出興奮地光。

  順著他的手指，張靜怡的目光也緩緩轉向那件銅銀混合的裝飾品。這是架中國古代傳統造型的掛鎖，它被兩條金色鏈條拴住，掛在泛出紅光的木頭基座上。基座正麵鑲嵌著銀色標牌，上麵用大大的館閣體寫著

  “嘉光先生會存”

  底下還有一排小字，某某華僑商會敬贈。

  張靜怡知道嘉光是老朱對外公開的行動姓名，他一直用這個名字出席活動，參加所有官方和民間的商務以及文化交往活動。

  “這東西有什麽蹊蹺？你不是檢查過了嗎？”

  張靜怡抬起頭，看著小午

  “對，我檢查過了，但沒有發現機關所在”

  說著話，小午在底座側麵摸索一下，取出一把很精巧的黃銅鑰匙，對準掛鎖鑰匙孔輕輕插了進去。

  “你來試一試”

  小午對張靜怡說，他的笑容像極了一個對同伴炫耀新玩具的大孩子。

  張靜怡也笑了，她輕輕攏了一下頭發，走到辦公桌旁，按照小午的指示，伸出手指輕輕握住鑰匙，緩緩轉動起來。

  “啪”

  她隻轉動了一圈半，鎖扣就發出脆響。掛鎖打開了，在鏈子上不住晃動。

  “嗯，就這？上次不也是這樣嗎？”

  張靜怡看著小午，等待他揭示答案。

  “哈哈，你看，魔術時間開始了”

  小午接過黃銅鑰匙，向相反的方向轉動了半圈，接著又再次改變方向。

  “啪嗒”

  經過幾次重複嚐試，掛在鏈條上的掛鎖突然掉落下來，接著整個木質基座像是發生連鎖反應似的，瞬間分解成幾個獨立模塊。

  “成功了”

  小午興奮地揮揮手，張靜怡則透過小武的手指縫隙，看見一個不透明的黑色塑料盒子從隱藏的基座空間中掉落出來。

  “這就是古書中傳說的九曲鴛鴦連環鎖，我以前隻是聽說過，沒想到這種東西的製作工藝竟然被重新發明出來了”

  小午對張靜怡解釋道

  “這種東西一直是宮廷造辦處的不傳之秘，它的最後一代傳人在抗日戰爭中失蹤之後，這玩意也永遠成為了曆史。幾年前，聽說有個日本匠人發現了某種古法資料，重新發明出這種工藝。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太好了“

  小午很興奮，激動地抓耳撓腮，仿佛眼前麵對的是一堆高品質鑽石一樣。

  “這東西太精巧了，難得的是，隻能被打開一次，事後根本無法複原。用來藏東西，嘿嘿，有創意，有想法“

  趁著小午不停嘮叨的空隙，張靜怡拿起黑色塑料盒子，她輕輕打開盒蓋，發現裏麵是張藍色的儲存卡。

  “今天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想辦法將這個東西複原“

  張靜怡迅速收起存儲卡，轉頭指著已經分散成幾塊的基座和掛鎖模型說。

  “可是，這東西，這東西不可能還原回去的啊“小午開始犯難了，他滿臉的迷茫與不解。

  “哎，恢複樣子就行，不需要還原功能“

  張靜怡回答小午。她知道眼前這個技藝高超的工匠有時不太轉得過彎來。

  “最後告訴你一次，閉緊嘴巴“張靜怡緊緊盯住小午，神色嚴肅地說

  “我，好，我明白“小午這時開始有點後怕了

  “你，你不會殺我滅口吧？“不知為什麽他的腦子裏冒出個奇怪的念頭，不經多想就隨口說了出來。

  “你說什麽呢？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張靜怡嚇了一大跳，但她實在無法否認，在必要時刻她可能采取某些變通手段，結果可能和小午說的完全一致。

  回到自己住處，張靜怡仔細檢查了一遍存儲卡，發現這就是普通民用的高速儲存卡，並不是什麽專用設備。

  她想了一會兒，幾經猶豫，最終還是屏住呼吸，插進自己筆記本的讀卡器裏。

  天氣轉涼了，海灣中帶著海腥味的潮濕空氣飄進張靜怡的鼻孔中，她感覺有點癢癢的，這是她自小高度緊張狀態下身體的自然反應。

  存儲卡裏是一段半個多小時的視頻，主角隻有一個，就是麵色疲憊，語氣中流露出深深無奈地老朱。

  張靜怡反反複複看了幾遍，她終於合上電腦，用加密衛星電話撥通了一個預設的號碼。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出來帶著幾分慍怒的聲音

  “喂，你最好有很急迫的事情，否則我無法原諒在半夜3點半打來的電話“

  這是崔勇的聲音，已經升任高級項目主管的他，此刻正躺在家中的被窩裏。

  “嗯，你的線路安全嗎？“張靜怡沒有馬上正題，而是首先確認保密問題。

  “你等一會兒“

  電話裏傳來一陣吱吱啦啦地聲音，張靜怡知道這是對方在進行線路測試，這種技術措施可以杜絕所有的竊聽方式。

  過了不到十秒鍾，雜音消失了，崔勇聽起來也消除了睡意，他的聲音變得緩和起來。

  “可以了，有什麽情況？”他問張靜怡

  借助太陽同步軌道上的極高頻軍用通信衛星，兩個間隔幾千公裏的上下級進行了一次簡短而高效的溝通。

  “嗯，這樣吧，你的發現太重要了。兩張卡片，對，兩張必須由專人運送，兩日內抵達總部。這樣，小張，你親自過來，安排好警衛措施，我申請一架商務專機去接你。嗯，對，你親自回來，把卡片帶回來，這裏的工作不需要交待，盡快準備……”

  張靜怡不住點頭，她為自己的決定感到高興，不能再求助老韓了，老頭的身體與精神都不再適合承受負擔。

  第二天下午，張靜怡全身幹練的職業女性打扮，在兩名武工隊員護送下乘上了一架外表並不顯眼的商務噴氣專機。當機輪接觸到祖國土地時，已經是冷氣逼人的北國寒夜了。

  匯報會就安排在第二天中午，張靜怡不顧疲勞，邊放映視頻，邊向在座的一眾高官進行了詳細的解說。當然，她選擇性地回避了安妮的真實身份，似乎沒有人懷疑，也沒有人對此提出問題。她知道這並不代表無人對此有質疑，而是出於多方考慮，最高層已經劃定了一條看不見的界線。

  匯報結束，她就被晾在一邊，接下來的時間是情報分析，高層官員決策，不需要，也輪不到她這個一線戰士發表意見。

  她準備出去逛逛，放鬆自己疲憊已極的身心。就在她打定主意的時候，私人電話響了，出乎意料來電的是自己的母親。

  “衣衣啊，你在哪裏啊，能不能回家來一次？對，我知道你工作忙，但，但你真的需要回來，你父親”

  電話裏傳來的是母親哽咽的聲音

  “爸爸，爸爸怎麽了？媽，你說呀”

  聽到母親的哭聲，張靜怡急了，她的心跳開始劇烈加速。

  “你爸爸腦出血，已經手術了，但，但狀態不好，你回來好嗎？”

  媽媽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會兒，張靜怡隻覺得頭皮發麻，耳朵似乎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這個自以為神經像鋼鐵一樣的女孩，在麵對親人生離死別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原來也是那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