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原來如此(1)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8      字數:3494
  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的菲律賓女傭提著黑色塑料垃圾袋,右手緊緊護住斜跨著那個仿冒名牌的低檔人造革背包。她走出帆船俱樂部公寓後目不斜視,徑直向不遠處的公用車停靠站走去。

  張靜怡此刻也在慢慢向車站所在方位踱去,但她的目的地並不是那個用有機玻璃封閉,帶有獨立空調的小空間,而是與它處在平行方向上的街心小公園。高高的椰棗樹下,富有地區風格的噴泉正噴射出一股股清涼的水柱。推著嬰兒車,帶著頭巾的本地婦女和穿著完全西式風格的時髦女郎,突兀而和諧地共處在同一方藍天下。

  “行動”

  張靜怡的手輕輕接觸到長發掩映下的微型耳麥,作為行動主管的她,果斷下達了命令。

  菲律賓女傭離車站還有差不多200米的距離,汗水已經從她全身上下每一處毛孔中沁出來,她的步伐稍微放慢了一些,喘氣也變得粗重起來。

  幾個打扮怪異,赤膊紋身,帶著太陽鏡的青年男子突然從車站方向冒出來,他們的手上擺動著長短不一的刀具,有的還揮舞著短棍和鐵鏈。

  他們大聲說笑著,為首的兩個人個子很矮,看樣子不到1米6,人也長得幹瘦,似乎是從熱帶雨林中鑽出來的猴子。不遠處的街心公園裏,有些上年紀的本地婦女開始大聲呼喊自己的孩子,有的已經推動嬰兒車向相反地方向走去,她們看上去步履匆匆,仿佛是在躲避某種從天而降的火焰。

  她們這樣做是大有道理的,因為自己打扮怪異的男子,正是長期盤踞於此,以凶狠無情聞名的印尼毒蛇幫。他們的每次出現,都會有流血與死亡如影隨形。

  那些仍然坐著不動的西方人自然是見多識廣的,尤其是幾個南美婦人,她們的家鄉哥倫比亞,危地馬拉,尼加拉瓜,每個社區都有幫派分子出沒,她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這種習以為常隻維持了不到十幾秒,南美婦人也一邊低聲用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呼喚聖母的名字,一邊急急地自椅子上站起來,衝著反方向小跑而去。

  火辣的太陽下,自帆船公寓方向又冒出來幾個同樣紋身赤膊的男人,隻不過這些人皮膚白皙一點,個子也要高大得多。他們無視街道兩側高掛的禁煙標識,每個人的嘴裏都叼著根無過濾嘴煙,還不時旁若無人地吞雲吐霧。

  本地的坊間有則人盡皆知的傳言,印尼毒蛇幫,韓國老虎社,任何一支都是無惡不作的匪徒,在大街上遇到任何一支,都應該立即避讓,遠遠地逃開。而這次,兩隻猛獸同時出現在一條馬路上,怎能不讓人心生恐懼呢?

  就在路人紛紛避讓的時候,兩隻人馬同時發現了對方。他們像是發情的獅子覺察出有外來戶闖入自己的領地,又像是猴王發現有反叛作亂地苗頭一樣。兩股人用不同的語言發出吼叫聲,韓國老虎們同時搖動脖子,長長地頭發在熱浪中四散飄飛。印尼毒蛇好似從地上竄出來的土行孫,一蹦三尺,閃亮的匕首看上去更加明亮,黑色的棍棒發出黝黑的暗光。

  兩隻幫派瞬間火並在一起,他們發出的叫喊隻有猛獸臨死前的哀鳴才能與之匹敵。

  行人差不多都作鳥獸散了,隻有從帆船俱樂部公寓走出來的菲律賓女傭看來很不走運,她被兩股人夾在了衝突的中心。

  女傭此刻已經丟棄偽裝,她死死攥住黑色的塑膠垃圾袋,拚命想突出風暴中心。

  應該說,她幾乎就要成功了,女傭瘦小的身材下好似藏著超強馬力的發動機,隨著一次次左衝右突,她離人行便道旁的汽車道隻剩下不到5米的距離。

  街心公園的小樹林裏,張靜怡站在一個不被任何監控攝像機覆蓋的視覺死角上,她焦急地注視著兩幫人相鬥的酷烈場麵。

  “別讓貨物溜走”

  她扶著耳麥,略帶焦急地提醒行動隊員。

  印尼毒蛇幫為首的矮個子頭領突然怪叫一聲,抽出長長的匕首,向一個高大的韓國老虎撲過去。這個印尼人就是由綽號“叢林眼鏡蛇”的老佘裝扮而成的,他接收到張靜怡的命令後,稍微咬了咬牙,決定冒險行事。

  老佘的匕首狠狠紮入了假扮韓國老虎的行動隊員的大腿上,這一刀不但力量正好,而且方位也很巧妙,菲律賓女人的腹部也被匕首鋒利的刀鋒劃了一下。

  少頃,女人驚恐地在下腹抹了抹,她吃驚地望著手掌上紅紅的鮮血,很快就不由自主地暈倒在便道上。

  打鬥又持續了十多秒,兩班人就像來時那樣,突然消失在滾熱的空氣裏。人行便道的暗紅色血泊中,隻剩下被誤傷的菲律賓女傭,當然,她的手提包和黑色塑膠垃圾袋也神奇地消失了。

  警察直到幾分鍾後才出現,女人被抬上救護車送往附近的謝赫德王子紀念醫院。到場的警長稍微了解了一下案情,這個蘇格蘭場培訓出來的英國式警察苦笑著搖搖頭,哎,又是一起幫派爭鬥。至於菲律賓女人,啊,真神會保佑她盡快康複。

  張靜怡望著警察到來,她長處一口氣,伸手攔下一輛印度人駕駛的出租車。

  經過幾次繞圈的消毒程序,張靜怡走進靠著海灣大橋一家西方酒吧。這是後備行動隊預先準備好的一處安全屋,酒吧的注冊老板是個住在牛津城內的英國人,負責具體經營的卻是個具有美國身份的華人。

  因為離營業時間還早,酒吧的英式木頭門緊緊關閉著,外麵掛著塊寫有營業時間的木頭牌子。張靜怡在離酒吧十多米的地方下了車,借助太陽眼鏡鍍膜的幫助,她仔細觀察了一下身後和周圍,確信消毒有效徹底之後,才邁開穿著粉色高跟鞋的雙腳,悠閑地向酒吧走去。

  她走路的速度不快,邊走邊向遠方繁忙的海灣大橋眺望,海灣裏傳來的涼風輕輕拂過張靜怡的秀發,她抬起左手很自然地收攏了一下發絲,把它們掖回頭上佩戴著的紗巾裏。這一切看上去是如此地隨意,自然,那麽地若無其事。當她走過酒吧正門拐進旁邊的小巷時,一扇小鐵門很及時地露出寬寬地縫隙,張靜怡順手推開門,一閃身消失在門後。

  鐵門後迎接張靜怡的正是酒吧老板,安全屋守門人。從外貌上看,這是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人,身材已經微微發福,謝頂的頭皮發出油亮的青光。

  他望了一眼張靜怡,衝她點頭致意,然後掏出鑰匙打開了眼前掛著“出口“標記的小門。

  “就在下麵,你自己下去吧,我還有事情要忙“

  張靜怡點點頭,順著昏黃的燈光踩著逐漸向下延伸的水泥台階,走進了酒吧的酒窖兼地下儲物室。

  地下室亮著燈,幾個男子坐在椅子和沙發上,他們互相開著玩笑,不時發出輕鬆愉快的笑聲。

  看到這幕場景,張靜怡不禁暗暗設想,要是本地警察總監看見印尼毒蛇幫與韓國老虎社如此親密無間,會不會有種精神撕裂的感覺。

  大概是聽到了高跟鞋發出的“篤篤“聲,男子停止開玩笑,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指向樓梯方向。

  “你們看見我這麽不自然啊,哈,是不是我太難看了“張靜怡望著行動隊員,一邊說笑,一邊走近。

  地下室拐角處,綽號“叢林眼鏡蛇“的老佘從一張半新不舊的皮沙發上站起來,他衝著張靜怡笑了一下,眼神中表情複雜。

  “幹得好,我都看見了,你們處理得很不錯“張靜怡一開口就表揚了隊員的表現。

  “對了,受傷的兄弟怎麽樣,要不要緊“

  張靜怡沒有問貨物,而是首先問人,這也是從老韓那裏學來的。無論如何,自己所帶領的隊伍必須要有良好的士氣,而關心部屬往往是保持士氣的良好的方式。

  “不錯,醫生已經看過了,沒傷到骨頭,也沒有碰到神經和血管。最多兩天,小馬就能恢複正常行走“

  老佘邊回答,邊遞給張靜怡一瓶純淨水。不知為什麽,這個老武工隊特勤已經逐步認可了張靜怡的領導,至少他覺得眼前這個臉蛋漂亮,身材修長的女孩不是那種急於求成的人。

  “嗯,這是貨物,原封未動,沒有任何人看過裏麵的內容“

  說著,老佘把一張裝在塑料盒子裏的存儲卡遞給張靜怡。

  接過存儲卡,張靜怡把它插入隨身攜帶的加密手機中,很快屏幕上顯示出一串數字符號。這張卡正是搜查安妮秘密房間的收獲之一,張靜怡在第一次觀看內容的時候,已經由讀卡器自動生成了哈希校驗值,此刻她不需要檢視視頻內容,隻要核對兩次哈希校驗值的一致性就能夠證明存儲卡是原裝的貨物。

  “那個交通員不會有生命危險吧?“張靜怡收起存儲卡,繼續問老佘。

  黑而瘦長的臉龐輕輕搖了搖

  “不會的,但要住幾個禮拜醫院“

  “嗯,那就好,隻要不出人命,本地警察不會太注意,他們對這種凶手和遇害者都是外國人的治安案件,通常不會耗費過多的精力“

  “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老佘問張靜怡

  “繼續盯著風帆俱樂部公寓,但我們不要再露麵,盡量隱藏好自己……”

  張靜怡還想再說什麽,她的手機發出嗡嗡地振動聲。

  她看了一眼號碼,微微有些吃驚。老佘見狀很自覺地走開,給她留下單獨的空間。

  “喂,小雅姐,我知道做蛋糕的訣竅了,保證這次的結果一定讓你滿意,你能到大廚房來一趟嗎?”

  來電的是小午,他用約定的暗語說了一通。

  “嗯,好,你在大廚房等我,我要嚐嚐新烤製的蛋糕”

  張靜怡掛上電話,向老佘和隊員們擺擺手,又順著樓梯回到酒吧後場。

  像來時一樣,守門人麵帶微笑等在那裏,他給張靜怡打開門,像個沉默的機器人一樣,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

  “這是個怎麽樣的發現呢?小午為什麽要我去老朱以前的辦公室呢?那裏不是早就徹底搜查過了嗎?”

  帶著滿腦袋問好,她走出了酒吧後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