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女兒似水又似鋼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8      字數:3221
  張靜怡回到國內已經有三天時間了,這三天無疑是她的人生低潮期。張靜怡感覺自己就像是與風浪搏擊的哥倫布船隊,麵對茫茫大洋與滔天巨浪,既不知道遠方等待自己的是何等命運,又沒有絲毫辦法能夠主動躲避。

  在總部的一間狹小,局促,處處透著冰冷的辦公室裏,張靜怡在一名內部紀律官員的陪同,或者說是押送下。用略微顫抖的手在一係列離職文件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想盡快回到父母的身邊,因為隻有那裏才能使姑娘感覺到溫暖與平靜。但是,那名皮膚黝黑,麵色陰冷的官員卻給了她一份報道通知書。

  通知書所屬的抬頭是一家貿易公司,張靜怡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狀況下,與這家貿易公司簽下了三年的服務合同。

  拿著通知書,她愣了幾秒鍾,隨即張靜怡意識過來,自己被拋進了垃圾桶中。或者說,這是流傳在行業中的”垃圾桶“程序。所有的情報人員在離職之後,必須到這家重重隔離的外圍公司裏當幾年職員,一邊接受深度審查,一邊等待他們所熟知的,所了解的每件事,每個姓名,都變得無足輕重為止。這些公司,就像是一個個等待垃圾分類檢查,篩選的巨大”垃圾桶“。

  對於張靜怡來說,她覺得這些舉措對她來說真是非常諷刺,自己曾經立下誓言,永遠獻身這個行業。今天,自己卻在經曆生死考驗之後,被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垃圾桶裏。

  她沒有辦法反抗命運的安排,隻能無奈地接受。

  難道自己的職業生涯就這麽完蛋了?難道以後每天就穿上這身職業套裙,踩著高跟鞋與早高峰人流一起擠地鐵,上公交?難道就每天麵對那些無聊之極的案頭文字工作?難道每天5點半下班之後,就無所事事,躺在自己的床上靠看八卦電視劇打發時間?

  張靜怡幾乎每天都這樣憤憤地想著,但又無可奈何。

  她很關心新聞,每天各個網站的新聞彈出,她都會仔細認真地閱讀。但是所有自己關心的,經曆過的似乎都不存在了。 所有與阿格勒爾安全區,與一號人物,與人質危機相關聯的報道,似乎都消失無蹤了,這些事情好像壓根沒有發生過一樣。

  張靜怡的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這是她作為情報人員與女人的第六感。表麵的平靜之下,必然暗藏玄機。她想和老韓通話,卻發覺自己根本無法找到老師的所在。

  每個深夜之中,躺在床上的張靜怡都會不停地輾轉反側,她會想起與吳文君度過的那段時光。張靜怡把他們接觸的每個細節都一一回憶,仔細琢磨。

  ”媽的,你到背後到底站著什麽人?是你的老板老朱嗎?你為什麽要用當著我的麵自殺,難道事情真的那麽可怕嗎?“

  張靜怡想到這裏,都會不自覺地留下眼淚。接著她又會想到章大旗,這個救過自己生命的人現在怎麽樣了啊?

  幾天後,是與周末連接在一起的公眾假期,張靜怡決定去看看章大旗。

  她坐上高鐵,來到地處海濱的青市。遠征軍的後方康複與療養中心就設在這個以德國啤酒和建築文明的北方海濱城市。

  來青市之前,張靜怡花了半個小時,弄清楚了章大旗在醫院中的大概位置。因為她沒有合理的證件,也無法證明自己是章大旗的親屬,所以她無法直接走進病房探訪。

  但這些小事,又怎麽能難得到曾經的高級外勤情報官呢?借著與門口接待處護士的一番東拉西扯,張靜怡很輕易地套出了章大旗的病區與床位號。

  然後,她換上一身帶帽長大衣,戴上紅色圍巾把臉孔遮蓋住。避開大門,從側牆翻進醫院的洗衣房,找到一套病區護士換下來送洗的粉色護士服穿上,從後門悄無聲息地進入住院病區。

  張靜怡沒有走進那間特護病房,不是沒辦法進去,而是沒有勇氣麵對。隔著明亮的玻璃窗,她看見曾經強壯得好似鐵塔一般的身軀已經不複存在。章大旗的下半個身軀已經沒有了,殘存的上半身被無數的導管和電線所包圍。黝黑的麵孔深陷下去,肌肉好像都流失了似的,隻餘下皮膚包裹著骨骼。左眼被彈丸削去,右眼也幾乎失明,失去眼瞼保護,黑色的眼珠直瞪瞪地盯著天花板,卻毫無光彩。

  ”天哪,天哪,這就是保護過我的人嗎?這就是那個強壯的小夥子嗎?天哪“

  她邊想邊急速順著走道離開,以免別人看出自己的失態。

  走出病房大樓,深處無人的空場中,張靜怡的淚水再也控不住,像斷線的珍珠一樣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回去的路上,張靜怡逐漸冷靜下來。她開始思考,開始回憶,這個倔強的姑娘決定用自己的方式戰鬥,用自己的方式工作。

  回到住所的第二天傍晚,張靜怡脫下高跟鞋,換上一雙黑色的平底鞋,從住所出來,晃晃悠悠地散著步,這是她的一個健身習慣。即使有人監視,也會習以為常,不當作一回事。

  距離住所不到兩站路的距離,有個規模中等,人氣也中等的著名女士內衣專賣店。張靜怡慢悠悠地走近專賣店,她停住腳步,在陳列櫥窗外仔細看了一會兒,似乎在欣賞裏麵的新到的新款塑身衣。

  過了幾分鍾,張靜怡推開店門,走了進去。由於是晚上吃飯時間,店裏的顧客不多,店員也在輪流吃飯,因此顯得有幾分冷清。

  張靜怡在開放式貨架邊慢慢踱著步,她在一件黑色的塑身衣旁停住腳步,伸手撫摸。

  很快店員過來了,她麵帶微笑,向張靜怡介紹商品。張靜怡一邊耐心聽她講解,邊抬頭看角落上懸掛的防盜鏡,裏麵倒映出背後的情形。

  ”我能試一試嗎?“張靜怡問店員

  ”當然,試衣間在那裏,我來幫助您“

  店員是個30歲出頭的婦人,她很熱情地對自己顧客說。

  張靜怡點點頭,跟隨者她走向試衣間,當離試衣間還有幾米遠的時候,門打開了,一個女人匆匆和她們擦肩而過,雙方連照麵都沒有打。

  走進狹小的試衣間,趁著店員不注意,張靜怡迅速將角落中一張便箋紙裝進外衣口袋裏。然後在女店員的幫助下,仔細試了試塑身衣。

  ”哦,你身材真好,好美啊“女店員望著換裝已畢的張靜怡,用欣賞的口吻稱讚道。

  ”謝謝,我買了“張靜怡微笑著回答。

  走出內衣店,張靜怡提著紙袋又逛了一會兒,在街邊的麥當勞吃了份套餐後,才乘車回到住所。

  一進門,張靜怡把紙袋向床上隨便一拋,拿出口袋中的便箋紙。她對著燈光仔細看了看紙,上麵畫的亂七八糟,看不出寫了些什麽。在便箋紙的邊角上,似乎貼了白色的膠貼,膠貼上也畫了幾道簽字筆印。

  張靜怡走進衛生間,拿出吹頭的電風吹,對著便箋紙輕輕吹了一會兒。然後取出自己的化妝包,倒了些卸妝液在上麵,輕輕地在膠貼紙周圍來回拂拭。過了半分鍾,她舉著修眉毛的鑷子,小心地將膠貼從紙張表麵揭下來。

  取下膠貼後,她又改用卸妝水,拿棉簽棒均勻地沾了少許,輕輕的塗在上麵。

  逐漸地,膠貼背麵浮現出若有如無的字跡,看得出字是用眼線筆一類的東西寫在上麵的,稍微有點粗糙。

  看了一會兒內容,張靜怡把膠貼和便箋紙一起,扔進抽水馬桶內,按下衝水鍵。

  ”謝謝你,謝謝你“

  張靜怡望著打著旋的水流,在心底不斷重複著。她用完全女人的方式,不按教科書出牌,在某個同學的幫助下,獲得了一個重要的信息渠道。但她不能去感謝這個同學,因為這將連累她一起被清掃出門。

  稍微了休息了一會兒,張靜怡重新改換裝束。這次她換上新買的黑色塑身內衣,同色係的修身連衣裙和連褲襪。對著化妝鏡,仔細地給自己化了一份頗為精致的煙熏妝。挑選出平時很少穿著的超高跟鞋,試著邁了幾步,從容走出住所,消失在華燈璀璨的夜幕中。

  走出住所之後,張靜怡小心地繞了幾個圈。確保無人跟蹤之後,她走進附近地鐵站。盡管早已過了下班時間,但裏麵人還是很多,不少年輕男女手挽著手,走過一家家五光十色的店鋪。

  張靜怡閑逛了一會兒,順著人流很自然地走進排著長隊的洗手間,十多分鍾後,又很自然從裏麵出來。所不同的是,她稍微修改了一下妝容,又戴上彩色美瞳和一副年輕女孩常戴的裝飾眼鏡。

  這樣一來,所有依靠臉部識別的自動監控係統,將失去她的蹤跡。

  20多分鍾後,張靜怡從地鐵站出來,她攔下一輛出租車。徑直去了以各種夜店聞名的酒吧一條街。

  順著閃爍著燈光的走廊進入街道中央的一家夜店,張靜怡的高跟鞋踩在似乎正隨著音樂不斷顫抖地麵上,她已經沉寂多日的心靈似乎再次被激活了一樣,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是的,當然是這樣,這個女孩覺得自己屬於這個特殊的行業,她享受冒險,享受這份工作。

  她要去見一個人,一個在反間諜局中工作的某個無名小卒。有的時候,小卒知道的東西,往往勝過大將軍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