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模不大的“婦幼保健中心“醫院已經成為一處充滿殺機與流血的死亡陷阱。大樓中的供電已經被切斷，嗆人的火藥味與手雷，震爆彈留下的煙霧順著走廊過道，在黯淡的空間裏四處飄散，讓身處其中的人都有種不自覺的咳嗽衝動。

  張靜怡所處的方位是醫院中的一樓右側走道，這裏有不少大門塗成綠色的房間，裏麵是醫院的檢查室與各種治療室。有好幾扇門處於坍塌和半坍塌的狀態，殷虹的鮮血順著室內地板的縫隙不斷向外滲出，在不平整的低窪處，形成一灘灘紅色的湖泊。

  幾個被打死的極端分子像死狗似的躺在房間中，他們有的被機動分隊戰士的手雷破片所傷，有的被95式自動步槍的5.8毫米彈頭打成了馬蜂窩。

  戰士們順著走廊牆壁，逐一踢開房間大門，搜捕剩餘的武裝分子。不時有步槍射擊的火光亮起，映照在陰暗無光的牆壁上，像節日的焰火樣忽明忽暗。清脆連續的步槍爆音，回蕩在空曠的空間裏，不時引來陣陣奇怪的共鳴音。

  “轟“隨著一聲巨響，水泥樓板上撲簌簌地漏下白色的灰塵。緊接著一陣爆豆似的自動武器射擊聲在張靜怡的頭頂響起來。她知道，那是另一組戰友在清剿二樓的目標。

  張靜怡下意識地向後回望了一眼，發覺已經搜查過的房間中似乎有些異樣。她沒有來得及通知其他戰士，就矮著身，緊貼牆壁，無托構造的95步槍緊緊頂在腋窩下，槍口順著視線指向正前方。

  這裏是醫院的辦公室，散落著大量文件和電腦殘骸的地板上，壓著幾具武裝分子的屍體。她抬起頭快速掃視了一圈，發覺是房間的玻璃被手雷的爆炸震碎，吹進來的熱風帶動百葉窗，又帶倒了一架老式筆筒。

  張靜怡輕輕噓了一口氣，她轉身離開，準備追上前麵的戰友。

  突然，她感覺背後有什麽東西晃動了一下，接著一雙有力的大手從背後緊緊扼住張靜怡的脖子。

  原來，這是個被手雷震暈的武裝分子，他一直躺在同伴的屍體邊，因為鮮血的浸染，身上到處是血跡。所以，搜索的戰士與張靜怡都把他也當成了屍體。

  “讓我走，讓我走”

  這人竟然說一口純正的英式英語，他低頭矮身，把自己留著濃密胡須與蓬亂頭發的頭顱，緊緊貼在張靜怡的脖子後腦上。

  難聞的血腥味與從他嘴裏冒出的食物和麻醉品臭氣混合在一塊兒，熏得張靜怡直想嘔吐。

  他用力推著張靜怡，慢慢向側邊的安全門走去。章大旗神色緊張，黑鐵塔般的身軀舉著自動步槍，緊張地注視著劫持者與被劫持者。

  “別急，別急，我會幫你離開，不要急，想想你的女朋友，或者妻子，她們正在蘇塞克斯等著你”

  張靜怡語調非常輕柔，她已經聽出對方帶有濃厚的蘇塞克斯口音，猜測這是個來自英國的極端分子或者雇傭兵。

  “啊，啊”

  對方似乎突然發瘋了，他鬆開張靜怡的脖子，卻飛快抽出一把褐色的獵刀。鋒利的刀尖劃破了張靜怡脖子上的肌膚，紅色的血液，一點一滴地流淌進張靜怡的防彈衣縫隙中。

  冷不防，張靜怡猛地發力，左腿彎曲上抬，腳跟重重擊打在劫持者的胯下部位。

  “啊”對方發出野獸受傷時的哀號聲，他持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鬆弛下來。

  張靜怡就勢反手一掌，擊落了劫持者手中的獵刀。正在她準備進一步動作，控製住對方的時候，不料這個來自蘇塞克斯的極端分子竟然把手伸進迷彩軍服中。

  裏麵是幾枚綁在一起的英製手雷，大概是覺得活著逃生已經無望，他已經決意和自己的敵人同歸於盡。

  “砰”

  一聲清脆的槍聲，及時地打破了可怕的沉寂。在那張滿是濃密胡須的臉龐正中央，一個黑色的血洞正在不斷擴散，更多混合著腦漿的鮮血正從他的後腦噴薄而出。

  “提高警惕，不要脫離我的視線，明白嗎？”章大旗黑著臉，大聲嗬斥張靜怡。

  “到樓頂平台來，快點，這裏有情況”

  一陣頗為急迫地聲音竄進張靜怡的耳朵裏。這是無線電中傳來的呼喚，是樓上的清剿隊員發出來的。

  這次章大旗對張靜怡的保護基本是貼身進行的了，黑色的鐵塔和張靜怡僅僅間隔半米左右，還不是警惕地環視周圍，防止有突然的威脅降臨到這個不要命的女情報官身上。

  三樓平台上，除了幾台中央空調機組和半新的冷卻塔之外，幾乎空無一物。張靜怡剛推開通往平台的小門，就看見幾十名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圍成一個緊密的半圓形包圍圈。

  在包圍圈的正中，三個體態魁梧，神態凶悍的武裝分子形成了三角形。在三角形的正中央站著一個留著金色胡須，戴著一頂鋼盔的中年白人壯漢。隻見這個壯漢緊緊夾著個身穿藍色罩袍的本地婦女，婦女腹部高高隆起，似乎是個即將分娩的孕婦。孕婦的神色非常淒惶，嘴唇不住顫動。

  隻見那個中央的白人不斷發出尖利的喊叫聲，並且伸手掀開孕婦的罩袍。張靜怡定睛一看，不禁倒抽幾口涼氣。因為，孕婦身上披著一個背心式的東西，裏麵插滿了手雷和一塊塊黃色的物體。這種物體，正是爆炸威力極大的C4炸藥。

  “你要怎麽樣，貝倫森先生，放了這個可憐的女人”

  張靜怡認出，這人正是莫奈溫手下的雇傭軍指揮官，來自前南非國防軍特種武裝偵察連的貝倫森。

  “飛機，我要直升機，讓直升機把我送離這個鬼地方”他大聲對張靜怡喊叫，說的是混合南非口音的布爾英語。

  “飛機？貝倫森先生，你讓飛機停在哪裏？”張靜怡盡量拖延時間，眼睛四處搜尋，大腦中不斷思考解決危機的辦法。

  “他媽的，臭婊子，就停在這裏，找個空地，我不管”

  “你這臭婊子，再多說一句，我就引爆這女人身上的炸彈背心”

  貝倫森的金色胡須在熱風中被吹得亂七八糟，他的神態可怕，已經接近瘋狂的邊緣。

  “好的，好的，我來聯係”

  張靜怡拿出無線電對講機，舉到嘴唇邊。

  她並沒有打開通話按鍵，卻摸了一下耳朵中的耳機，對準微型麥克風輕輕地說。

  “老樹，我是烏鴉，你看到我這裏的情形了嗎？”

  張靜怡剛才注意了一下周圍的地形和方位，她認為“鷹岩”山狙擊陣地上的楊鬆小組，有可能給她提供幫助。

  一陣短暫的等待和停頓之後，耳機中傳來楊鬆小組觀察員的回答聲。

  “烏鴉，老樹能看見，但目標偏左，有些遮擋”

  “什麽位置最好？”張靜怡問目標要處在什麽位置，最方便精確狙擊。

  “目前方位向右3米”

  “能保證擊中目標嗎？”

  “可以擊中，目標在有效範圍內”

  “能不打死目標，隻讓他不能動作嗎？”

  這聲問話之後，耳機中沉寂了十幾秒。過了一會兒，楊鬆的聲音響起來。

  “隻能做到不當場死亡，目標肯定會殘廢，重度殘廢”

  張靜怡在心裏點點頭，她想“管他呢，隻要不死在這裏，給我幾小時審訊的機會就可以了。殘不殘廢，又有什麽關係呢？”

  “可以，老樹，注意觀察，機會一到就射擊，不要猶豫”

  張靜怡說完對貝倫森招招手，大聲說

  “飛機已經呼叫了，現在空域不安全，要等幾分鍾才能來“

  “五分鍾，哦，不，三分鍾必須來，否則我就引爆炸彈“

  貝倫森狂叫著，他現在孤注一擲，幾個手下把他牢牢圍住，以血肉之軀保護主人的安全。

  “貝倫森先生，讓我代替這個女人好嗎？她快要分娩了，說不定馬上就會。你認識我嗎？在老城區動物園，你曾經想和我快活一下“

  張靜怡很緊張，她想把孕婦營救下來，順便把貝倫森引到更合適的射擊方位。

  “你這臭婊子，你，你是情報員是不是？“

  “對，是，我是高級外勤情報官，比這個女人重要得多“

  張靜怡說

  想了一會兒，貝倫森胡子顫動，大聲命令

  “脫掉你的衣服，所有衣服，連你他媽的內衣也脫掉”

  張靜怡沒有猶豫，她揮手製止章大旗的幹預，扔掉武器，動手解開重型防彈衣。

  然後是裏麵的全棉作訓服，又脫下長褲和靴子，接著毫不遲疑地甩下內衣。

  她赤著腳，麵向敵人

  “可以了嗎？放開這可憐的孕婦”

  “轉個圈，跳幾下”貝倫森接著命令

  張靜怡毫不遲疑地照著他說的做，但她小心地護著耳機與頭發中的微型麥克風。

  “走過來”

  張靜怡赤著腳，一步一步向這夥人接近，她走得很慢，邊走邊輕聲對著麥克風說

  “位置可以了嗎？”

  “保持角度，再偏半米”

  當張靜怡接近貝倫森和他手下兩米的時候，楊鬆的聲音再度傳來

  “可以，位置正好“

  張靜怡輕輕轉了一下頭，手臂抬高，似乎想要擋住陽光。借著這個動作的掩護，她迅速摘下耳機及麥克風，扔在了旁邊空調室外機的陰影中。

  她剛剛完成動作，就被一個大漢用力拽住手臂，一把拖進了三角形中。

  同時，藍色的影子一閃，可憐的孕婦被推了出來，摔倒在地上。然後孕婦爬起來，沒命的跑向外圍的戰士，直到被一個士官輕輕扶助。人很快昏迷過去。

  現在，張靜怡全身赤裸，貝倫森迫不及待地把炸彈背心套在她的身上，眼睛注意著天空中的動靜。

  楊鬆屏住呼吸，手指輕壓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