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長鑷子一類的東西嗎？”張靜怡問醫生，這個可憐的男人已經慢慢安靜下來，隻是嘴唇還在不斷哆嗦。

  醫生無力的點點頭，打開隨身的黑色老式羊皮包，隨手取出一根醫用不鏽鋼鑷子。

  張靜怡接過鑷子，拿出個貼身的小化妝盒，三下五除二地拔下中間的小方鏡，小心地用鑷子夾住玻璃鏡，慢慢探出隱伏的水泥管背影。

  “操，愛沙尼亞雇傭兵”

  張靜怡嘟囔了一句，她從玻璃鏡中看見個穿著黑色運動服的身影，這個身影使用的是經過改進的運動步槍。這種槍口徑不大，使用比賽彈藥，盡管殺傷力有所下降，但命中的精度足以彌補威力。喜歡使用這種步槍的，都是來自愛沙尼亞的職業雇傭兵，這些人中有不少是前射擊運動員。

  張靜怡很快收回小玻璃鏡，她轉頭對醫生說

  “別動，這個位置很安全，狙擊手看不到你”

  醫生低著頭，喃喃低語，似乎是在為離去的女兒祈禱。張靜怡默默歎氣，戰爭真是太殘酷了。

  叮囑完醫生後，張靜怡靈巧地一滾，她改換了自身位置。然後繼續借助小玻璃鏡觀察槍手。她在“雨燕”培訓中學到，在麵對狙擊手的時候，任何觀察位置，隻能使用一次，決不可多次冒險。

  很快，她重新回答醫生的藏身地附近，喘口氣說

  “過十分鍾，我首先到那裏”張靜怡指著靠近瑪蒂娜軀體附近的一個小土坡。

  “你不要動，直到看見我向你招手，那時你用最快的速度越過開闊地，躲進矮樹林中”

  醫生雙眼看看張靜怡，再茫然地注意著不遠處的樹林。

  看到醫生的表情，張靜怡雙手抓住他的胳膊，猛力搖動，加強了語氣

  “別這樣，為了瑪蒂娜，勇敢地活下去。你還有妻子和一大家人，我他媽還要靠你帶我找人，你要死了，我不會帶走你的其他家人。明不明白？”

  醫生用力點點頭，蒼白的臉上，恢複了幾絲血色。

  張靜怡又看了看遠方的太陽，烈日正在逐漸改變自己的方位。

  突然，張靜怡矮身向前滾出去，猛地直起身體，又伏下去，看上去蹦蹦跳跳地跑向小土坡。

  “咯-砰”槍再次響起，噪音不大，槍口煙霧也很小。

  醫生看見張靜怡躲進了小土坡下的陰影裏，正在猛力招手。他鼓氣勇氣，開始奔跑。

  醫生個子太高了，他跑步的姿勢和老鴕鳥差不多。張靜怡一皺眉，猛地竄出藏身地，就勢又滾動了幾米。

  “咯-砰”步槍的聲音再次回蕩在清冷的空氣中。

  當來自愛沙尼亞的雇傭兵再次拉動槍栓，推彈上膛，把視線轉移到高個子醫生身上。帶有測距分畫的瞄準線已經套在了瘦長的脖子中央。

  就在命運決定的一刻，太陽改變了自己的位置，一束光線透進瞄準鏡的目鏡中，醫生的身軀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射手咂咂嘴，用愛沙尼亞語罵了一聲，帶著步槍轉移陣地。對他而言，目標有的是，不用過於執著。

  接著這個機會，張靜怡拉著醫生躲入了矮樹叢之中，又慢慢走回出發的那個小院落。

  他們沒有帶回瑪蒂娜的屍體，風險太大，不容嚐試。

  吳文君已經換了一間房，當他看見張靜怡帶著醫生走進屋子，馬上興奮地站起來，用目光探尋著她。

  “快收拾東西，準備些幹糧和飲水，天一黑咱們就走”張靜怡這話是對醫生和他的兒子說的。

  “你受傷了？”醫生已經緩過勁，他注意到張靜怡走路的姿勢不自然。

  “是啊，第二發子彈是跳彈，它打中我了”張靜怡回答

  醫生沒說什麽，他在小房子中給剛才掩護自己的東方女孩，仔細檢查了傷口。

  好在子彈的入射角度比較斜，子彈深入張靜怡骨盆附近隻有兩三厘米。借助簡單的利多卡因麻醉劑，醫生把鉛製彈頭夾了出來。又小心包紮起來。

  “應該用些抗生素，但我的儲備已經用完，對不起”醫生抱歉地說道

  張靜怡搖搖頭，她的額頭上全是汗水，臉色變得紅彤彤的。這是因為骨盆附近神經叢豐富，痛覺敏感。而麻醉劑藥力過於軟弱，數量也太少。

  “快裝備東西，加足油箱，記住，快“她推開醫生，一跳一跳的離開房間，和吳文君會合。

  “你行嗎？能走？“吳文君關切地問

  “暫時死不了，時間長了難說“張靜怡莞爾一笑，她的嘴唇上全是牙印，眉毛因為疼痛不住抖動。

  “衛星電話的情況呢？能用嗎？“張靜怡問

  “媽的，別提了，這個鬼地方到處是信號死角，隻能到幾公裏外的小山峰上，去試試運氣“

  吳文君狠狠地說

  “算了，靠電話也說不清楚，再說，也要把這家人送進“安全區”“

  張靜怡歎口氣，不在多說什麽。

  醫生的確有個大家庭，除了妻子還有三個兒子以及老母親，以及幾個說不出來名堂的親戚。

  吳文君用對講機聯係小賓，讓他從隱藏的廢墟出來。一直開到醫生家小院的側門。

  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車況不好，醫生那輛老式日產尼桑皮卡，打了好幾次火都沒著。

  “小賓，你去開他們的車，把醫生換到我們的車上“吳文君命令

  很快，醫生打開車門，不好意思地鑽進長城皮卡中。

  “嗚-嗯“兩輛車都發動了，他們沒有用車燈，在黯淡的星光照明下，慢慢駛向老城區外圍。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街道上人很少，幾乎可以用不見人煙來形容。

  “人呢？“張靜怡問醫生

  “都被帶走了，帶到山裏麵，那幫狗雜種似乎正在策動一次大規模攻擊。據說，是要占領整個阿格勒爾地區，安全區的聯合國部隊能守住嗎？“醫生不無擔心地問

  “能，我們的軍隊肯定能“

  吳文君在開車，他斬釘截鐵地回答。其實，他沒有說，自己就曾是遠征軍快速反應旅前身部隊的一員，那是一支在朝鮮戰場，印度高山以及越南前線履立功勳的紅軍部隊。

  “注意前麵“張靜怡突然開口，她看見一道木質鐵絲網橫在幾米遠的地方。

  “操，崗哨“

  吳文君踩下刹車。醫生麵色變得極其蒼白，嘴唇上下抖動個不停。

  吳文軍和張靜怡仔細觀察，他們看見四個極端分子，一個躲在塊大岩石上，麵前架著美製M240通用機槍。其他三個人則挎著自動步槍，其中一人背著中國製造的69-2火箭筒。

  “我下去，看我手勢行動，讓小賓也準備好。咱們衝出去“張靜怡把勃朗寧手槍保險打開，抽出來握在手中，又很快地把手縮進長袍之中。

  吳文君沒有爭論，他也知道對崗哨突襲的戰術，在於出其不意地閃電行動。而女性是最不容易引起懷疑的。

  張靜怡推開車門，她蒙著紗巾，哨兵看不出她本來的麵目。他們大聲嗬斥著罵人話，張靜怡則用純正的庫敘方言回答，語速極快，根本聽不出是外國人。

  突然，張靜怡像後做了個手勢。吳文軍出其不意地打開長城皮卡的遠光照明車燈。幾個極端分子被光線刺激，不自覺地扭頭避讓，嘴裏罵聲更大。

  電光火石間，張靜怡手腕抖動，勃朗寧HP大口徑自動手槍噴發出一團一團的火焰。

  “啪，啪，啪“大岩石上的機槍手首先中彈，整個臉部被彈頭撕開。

  “啪，啪，啪“

  “啪，啪，啪“

  吳文君，小賓也推開車門，手槍發出爆音，幾團火球在狹小的公路中不斷閃現。

  15米的距離，是自動手槍的理想射擊距離，再加上駕馭武器的人都是“特級神射手“。片刻之後，幾個武裝分子全部中彈，倒在公路上。

  幾個人正準備搬開木質鐵絲路障，張靜怡猛地瞥見一個裝死的武裝分子，跳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向反方向逃跑。

  他跑得太快，超出手槍射程。

  張靜怡反應過來，她一把抓起扔在地上的自動步槍。這是一支中國製造的81-1式，不知被哪個“運輸大隊長”送到極端分子手中。

  她左膝跪地，右膝支撐身體。折疊槍托筆直地抵在腋窩之間，她右手拇指輕輕撥動保險，確定處在半自動射擊模式下。眼光透光準星，把目標套在視野正中。

  “砰-格-砰”她連射三槍，目標頹然倒地，再也沒有起來。

  “好槍法”吳文君稱讚道，張靜怡嘿嘿一笑，把自動步槍收起來。

  “正好，帶點彈藥和步槍，81式很好用，咱們運氣不錯”

  移開路障之後，小小的車隊再次上路。

  張靜怡靠在車座上打了一會兒盹，皮卡的突然刹車把她驚醒過來。

  “怎麽了？”他問吳文君

  “看那裏”吳文君指著車窗外不遠的地方說，車燈已經熄滅，張靜怡努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觀察。

  一堆枯葉和石塊就靜靜地躺在灌木叢裏，漆黑漆黑的，毫不顯眼。又看了幾秒鍾，張靜怡心跳猛然加速，她分辨出一條金屬線從石頭堆裏延伸出來，一直到公路對麵。

  金屬線噴上黑色偽裝漆，有一段油漆已然脫落。反射出淡淡的金屬光芒。正是這段反光的緣故，讓吳文君在相距半米的地方停住了皮卡車。

  “是炸彈？詭雷？”張靜怡小聲地問

  吳文君點點頭，拿起對講機

  “小賓，不要動，讓所有人待在車上，千萬看好他們”

  說完他帶著手電跳下車，張靜怡跟在他後麵。有很多詭雷或者偽裝炸彈，排除時，要兩人配合。

  吳文君首先走到馬路對麵，小心解除觸發機關。張靜怡則觀察亂石堆，一般來說，此類炸彈的觸發機構不止一處，她需要找到壓力觸發器埋藏的地點。

  過了好一會兒，張靜怡對吳文軍擺擺手。他們運氣不錯，這是個最簡單的炸彈。

  張靜怡抬起腳，正想走回汽車，突然，覺得腳尖踢到了什麽東西。

  “不要動，不要”吳文君大喝一聲，慢慢靠攏張靜怡。

  “我操，上當了”張靜怡馬上明白，亂石堆其實是個誘餌。真正的後招在她腳下的蘇式反步兵地雷上。

  她隻要稍微改變力量，地雷會彈跳到距地麵一米左右高度，再爆發一次小型爆炸。那樣的話，張靜怡就要和自己修長的雙腿說再見了。

  張靜怡感覺一陣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