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枚投放，正在脫機載機，確認，3，2，1”馬尾辮女兵繼續操作。很快，她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預計15秒到達”

  “預計18秒到達”

  坐在馬尾辮左側的男軍士緊盯著自己麵前的顯示屏，從藍劍導彈脫離無人機掛架的一刻起，就由作為武器係統操作員的他全程監控，直到導彈抵達目標，完成使命為止。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投影屏幕最右側上方的倒計時數字，它正在不斷跳動，逐漸減少。

  張靜怡感到自己的四肢正在逐漸麻痹，背部越來越僵直。

  “糟糕，太他媽糟糕了”她暗暗叫苦，身體的這種反映表明體能已經抵達衰竭的紅線，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失去對四肢的控製，然後不由自主地向水底下沉，最終窒息而亡。

  “堅持住，受了這麽多苦，現在可不是死的時候”她在給自己的身體鼓勁，現在支撐她的以其說是體能，還不如說是堅強的意誌力。

  突然，張靜怡感覺自己的雙臂似乎接觸到了什麽硬物，她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樣，雙臂用力攀住。“天哪”她驚呼一聲，自己捉住的東西竟然是個紅色鐵製油桶，可能是油料耗盡的緣故，又大又結實的油桶就這麽漂浮在海麵上，像個大號救生圈。

  伏在油桶壁上稍微喘息一會兒，張靜怡朝遠處望了望，這才發覺自己離海岸已經不遠，而且最令她高興的是，她目前的航道竟然與大米約定，安置通信設備的地點很近。

  “加油”她抖擻精神，翻身下海，發起最後一程的衝刺。

  就在雙腳剛剛踩上沙灘的一刻，張靜怡猛然感覺天空中似乎有道白光閃過，她抬起頭努力探尋。很快，就看見是一道白色光線劃過漆黑的夜幕，直衝著海盜島方向而去。

  亮線閃過，天上留下了淡淡的白色航跡，很快就消失無蹤。然後，第二道白線出現了，它像在尾隨自己的先輩一樣，完全順著正在消失中的尾跡飛去。

  “是導彈，好啊”張靜怡不禁暗自叫好，這下目標再也別想活著走出那間石屋了。

  “一號，10秒鍾抵達”

  武器控製員的聲音冷靜，沉著，像架正在精確運行的機器一樣。

  “9，8，7，6”隨著倒計時數字的逐步歸零，“海洋2號”Y區域的三層甲板下，這間並不大的臨時指揮艙室裏，緊張的氣氛接近凝固。

  此時，開普敦以外的公海上風平浪靜，海浪輕輕地搖著巨大的船體，淡淡的航跡似有似無，“海洋2號”和周邊的海景像副完美的印象派油畫一樣優雅動人。

  “命中目標”武器控製員大聲匯報

  其實不用他說，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投影屏幕上灰白色畫麵的中央出現一道白色的光暈，然後變成暗色的煙塵。

  第一枚藍劍導彈擊中了石屋左側的牆壁，穿過並不太厚實的牆壁後，軟件編程的引信及時觸發了複雜的物理-化學程序。500千克的高能炸藥幾乎是在屋子中央爆發起來的。

  “第二枚攻頂位置，注意彈著點”

  武器控製員並沒有絲毫放鬆，他在自己的手柄上緊張地忙碌著。

  這枚藍劍導彈沒有直接向著目標的側麵飛來，而是在捕捉到無人機發射的最後十多米製導激光束的時候，來了個劇烈的急躍升。不到半秒鍾後，藍劍導彈的發動機準時熄滅，導彈尾部舵麵和幾個不斷噴出白色氣流的閥門氣孔互相配合，讓抵達拋物線頂部的導彈倒轉了幾乎180度，以幾乎筆直的姿態，像戳進黃油中的鉛筆似的，直直插進石屋剩下的部分。

  投影屏幕上出現一大片煙塵，這次閃光並不劇烈，很不容易察覺。造成這個原因的並不是第二枚導彈的彈頭裝藥量減少了，而是因為起爆點是石屋底下的地下室中。

  張靜怡靠在沙灘上一顆棕櫚樹旁，隔著半個海灣的距離，她隻看見島上冒出一片煙塵，並不劇烈，也沒有任何顫動。

  正在這時，沙灘上發出“嗤嗤”的輕響，這是沙子共振摩擦造成的。海水也像加熱後的沸水般，劃出巨大的漣漪。

  “轟隆”遠處的海盜島爆發出地動山搖般的巨響，桔紅色的火光之中，無數的煙塵被甩到漆黑的夜空中。

  “我操，這麽大動靜”張靜怡不自覺地吐吐舌頭，她不知道第二枚藍劍的爆炸觸發了石屋下地道裏儲備的大量的軍用炸藥，這些都是用來製造簡易炸彈的。

  “火鳥呼叫，鳥兒歸巢，，重複，鳥兒歸巢”張靜怡用大米隱藏在一個小洞穴裏的無線電終端，通過懸崖上架設的衛星轉接設備與“海洋2號”建立起通信鏈路。

  “火鳥，火鳥，你遲了”

  崔勇聽到張靜怡的聲音很高興，但他隻是公事公辦地回應。

  “我他媽遊了5，6海裏，快筋疲力盡了”張靜怡的聲音流露出疲憊與無奈，以及劫後餘生的喜悅。

  “你能確認打擊效果嗎？”崔勇問

  “像除夕夜的焰火似的，太壯觀了，可能擊中島上的炸藥儲備了”

  作為接受過完備軍事訓練的“雨燕”成員，張靜怡做出了合理的推斷。

  “聽著，長鷹二號已經接近任務點，我們也定位到了白帆的信號，但無法確認他是否脫離，你的看法怎麽樣？”

  張靜怡馬上明白了形勢，根據她與大米的計劃。晚出發的大米將混上那艘搭載C4炸藥與大批手機的貨船，確認目標無誤後，留下定位信標。然後在進入航路最窄的淺灘口，設法脫離，並與指揮部聯絡後發起相同的無人機攻擊。

  現在，信標已經設定，卻無法聯絡。這有多種可能存在，也許大米沒有找到機會離開貨船，也有可能被敵人捉住，他們想利用大米吸引更多的援兵前來救援。有可能他已經犧牲，隻是敵人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找到隱藏的定位信標。

  “嗯，聽著，我過一會兒聯係”張靜怡中斷了對話，她發覺自己現在赤身裸體，腿部被劃開的傷口模糊一片，頭部昏沉沉地，有可能已經感染發燒了。

  拿著和老式愛立信“鯊魚”手機差不多大小戰術無線電終端，張靜怡踩著沙灘向海岸裏麵走。

  剛才的爆炸顯然驚動了很多人，海岸邊那些度假木屋裏的住客，紛紛拿著從手機到專業DV的各式設備，向沙灘跑來。

  張靜怡小心地避開好奇地遊人，來到一間度假木屋後，順手牽羊了幾件女遊客衣服。又找到一個醫療包，用裏麵的酒精消毒之後，把傷口包裹起來。

  “現在情況怎麽樣？收到脫離信號了嗎？”張靜怡趕快重新建立起通信鏈接。

  “仍然沒有，長鷹二號5分20秒後抵達攻擊點，必須馬上決定”崔勇的聲音有些焦急

  張靜怡的心中像翻江倒海一般，天啊，我早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不是嗎？理智告訴她，應該按計劃攻擊，因為那艘船上有很大的可能裝載了炸藥，而這些炸藥很可能會用在人質釋放儀式上。但是，大米一定還在船上，作為戰地通信專家，他不會犯技術錯誤。

  她現的感覺好奇怪，自己的情感開始逐漸占據上風。幾次猶豫之後，張靜怡按下通信鍵，深深呼吸一口，盡量平穩住自己的心情。

  “不建議發起攻擊，重複，不建議發起攻擊”

  “什麽？”崔勇似乎沒有聽懂張靜怡的話

  “我可能搞錯了，建議無人機飛越偵察，重複，隻是偵察”張靜怡鼓足勇氣說

  過了好一會兒，她聽到崔勇的聲音再次傳來

  “收到，火鳥，任務結束，你可以離開了。”

  張靜怡扔掉了無線電，然後順著海濱公路，慢慢走回市內。在一間昨天租好的小木屋牆角下找到鑰匙，打開門，一下癱倒在地上。

  “天哪，我剛才做了什麽？有可能放過了重達威脅目標，哦，要是因為這個原因，造成重達損失。那我就得被掃地出門，甚至被關進監獄。但，哎，但我又怎麽能要求無人機發射導彈，把剛剛和自己建立最親密聯係的男人送進地獄呢？這等於是親手殺了他啊”

  張靜怡痛苦極了，鹹鹹的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她感覺自己置身在炎熱的火爐之中，渾身像被烈火炙烤一般難受。

  “糟糕，傷口感染了，媽的，我需要抗生素”張靜怡掙紮著站起來，她打開房子右側邊角的一塊地板，這裏有之前準備好的另一套證件和簡單的行李，行李側麵是一板沒有任何文字，隻標著簡單字母和數字的膠囊。

  這是應急準備的一部分，膠囊裏裝的是海軍研發的超強效抗生素，據說可以對抗一切已知的細菌。

  張靜怡摳出兩顆，一口吞下，就著瓶裝水送進肚子裏。

  接下來，她昏昏欲睡，這是強效抗生素的副作用之一。喚醒她的是宣禮塔傳來的渾厚悠揚的召喚聲，張靜怡猛地坐起來，看了一眼天色，再聽聽聲音，知到已經接近下午6點了。

  大米仍然沒有消息，他要是能撤退，一定會來這裏找自己。張靜怡開始認定，大米很可能已經出事，現在自己應該怎麽辦？

  主要目標昨晚已被她幹掉了，一個女人為另一個遠在巴黎的女人複了仇，這讓張靜怡感到痛快。

  此刻，她應該用備用身份買機票，離開突尼斯。但大米到底怎麽了？她決定弄個明白，當然，還有那些炸藥和手機的蹤跡。

  張靜怡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她決定再去讓奧哈德的旅遊代辦公司一趟，這個家夥根本沒想到她能活著活來。出其不意地出現，也許會有新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