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姐姐，你是在心疼我嗎？

  君珩進來後，子晞闔上了門。

  房內的陳設很簡單，入眼的榻上疊著整齊的被褥，兩扇窗緊緊閉合著。

  子晞點燃一小堆柴火，木柴燃燒的劈啪聲，隔絕了室外的喧囂。

  來的路上，她旁敲側擊地跟子晞核對過現在的年份，是幽冥紀年，這裏果然同她猜想的一樣，在幽冥的某處無名山脈中。

  現在的她回到了五十五年前。

  對她而言日晷的短短一刻，竟是子晞的十五年！

  君珩脫下那件替她阻擋寒冷的外衣，坐在榻的一側，仰頭問：“子晞，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子晞接過外衣的手一頓，嘴角勾起了一個苦澀的笑：“姐姐，你想聽到什麽答案？”

  “，”

  “想知道我在這裏過得很好，然後來填補丟下我走掉的愧疚嗎？可是我過得不好，”

  雖然他在心裏早就不怪她了，可是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回想起當初她剛離開時的那種絕望委屈，因此少年的話中帶上了幾分尖銳。

  他往前一步，與她隻有寸許之隔：“姐姐，如果我這樣說，你要怎麽辦？”

  君珩拉著他的袖子讓他與自己並排而坐：“子晞，我不是這麽想的，”

  這件事她不占理，可是她也是無辜的啊！

  莫名其妙地被日晷弄去了七十年前，又莫名其妙地被送走，留下的這筆人情債還沒法解釋，她要找誰說理去。

  “總之，具體的緣由我沒法同你說明，但是那時候的離開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但凡我有其他選擇，我也不會留你一人不管的，”

  她迎向少年看過來的眼眸，認真地注視著他：“子晞，你相信我。”

  子晞和君珩對視了一會，突然扭過頭不說話了。

  半晌，悶悶的聲音才傳過來：“你剛剛不是還有話要問嗎？”

  見他不再提起這事，君珩自然也跟著翻過篇，想了想問道：“你說的鬼偶，是什麽東西？”

  子晞盯著麵前的那堆柴火，深深地盯著，同君珩講起她離開以後的事情。

  君珩走後不久，子晞一個人躲進了山林。

  某日，一位鬥笠遮麵的男人找到了他，問他：“你在人界活得很辛苦吧？”

  子晞下意識提防著：“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同類，對吧。”

  說著，鬥笠男人從身後拉出一位和子晞年齡相仿的男孩，命令道：“203號，去。”

  被稱作203號的男孩聽命走到子晞身旁，拉著他的手，友好地朝他笑了笑：“跟我一起走吧。”

  子晞驚奇地發現這個男孩的頭上也有著和他相似的角！

  興許是這個原因，子晞沒有拒絕他。

  之後，他們便來到了這個地方，生死城。

  他也因此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半鬼。

  在這裏，他們不用名字，而用序號作為稱呼，子晞也獲得了一個屬於他的序號，7號。

  當初那個鬥笠男人是這座生死城的主人，他們要稱他一聲領主大人。

  子晞和203號被領主大人編作一隊進入生死城訓練，而鬼偶正是他們的陪練。

  那時候他們還小，私下裏也好奇地討論過那些不會說話的家夥。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鬼偶到底是什麽東西。

  隨著子晞年齡增長，他度過了訓練期，進入了真正的搏殺期。

  每次隻身進入生死城，他要麵對的是比小時候強大更多的鬼偶們，隻有打過他們，才能活著從生死城中出來。

  他再也沒有見過203號，直到有一次他在城中的那群鬼偶中，看見了他。

  他喊203號，可203號像是不認識他了一樣，對他說的話置若罔聞。

  他變得和其他鬼偶一樣，表情木訥，像是失去了自己的喜怒哀樂，隻有最基本的簡單反應。

  那一次搏殺，子晞受了很重的傷，休養了好幾個月才見好。

  期間，領主大人來看望過他。

  他這才知道，在這裏，所有沒有能力的半鬼最後的下場就是被改造成鬼偶，變成沒有感情的機器。

  這裏的半鬼，畢生都在追逐著一份無上的力量。

  序號實際上就是他們身體裏潛在能力的證明，也是力量繼承的順位，序號越靠前，就越有機會獲得那份力量。

  而他，其實是當年不小心從生死城走失，遺落到了人界的半鬼。

  子晞往前的幾號都因為各種原因死亡或失去資格，因此領主大人才會急迫地尋找他並最終將他尋回。

  他的天賦要比尋常半鬼高，在年複一年的訓練中嶄露頭角，也就被領主大人寄予了厚望。

  聽子晞輕描淡寫地講完這段經曆，君珩心中不由得一酸。

  她無法想象他是怎樣度過這數千個日日夜夜的。

  傷口好了會愈合，可有些心裏的傷痛，他卻必須要逼著自己冷下心腸才能麵對眼前的殘酷，所以他會變成現在這樣也就不足為奇了。

  她的表情被子晞看在眼裏：“姐姐，你是在心疼我嗎？”

  君珩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不然呢。”

  子晞眸光微動，小小的喜悅很快被他埋入心中，他說：“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無論如何，我也會走下去。”

  他想要獲得力量，想要變強，想要追逐他生命中的光，所以他必須要堅定地走下去，即使麵前是無盡的深淵，他也不能回頭。

  有什麽從君珩腦中一閃即逝，她沒來得及抓住，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故意把話說得模棱兩可：“對了，關於那些鬼偶，你有沒有見過他們身上帶著什麽圖案？比如在脖子後麵之類的位置？”

  子晞略作思考，搖搖頭：“沒有見過，姐姐為什麽會這麽問？”

  奇怪，為什麽會沒有呢？

  她明明記得那兩次襲擊她的鬼偶脖頸後麵都是有眼睛印記的。

  是因為不是同一批鬼偶的原因嗎？

  她收回思緒：“沒什麽，我隻是想著一般作為一個組織不都會有什麽標識嘛，”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緊湊的敲門聲，那一刻，兩人的交談戛然而止，甚至皆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