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恩不是心存良善，那玩意他早就藏起來了。

  之所以想要放走蜃，主要是因為，他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力量是借來的，不管是封鎖著周圍這些海水的力量也好還是世界樹的虛影也罷，這些力量跟喬恩都沒有什麽直接的聯係，全是借助了赫爾加在那一瞬間傳遞過來的力量。

  也就是神降術。

  但是這玩意既然叫神降術，自然就是一種術法。

  和那些沒有冷卻的魔咒不一樣，這東西，它有冷卻時間和作用持續時間的。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喬恩維持了這麽久，已經快要沒藍了。

  他之所以懸浮在這，就是想要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剛剛那一波短暫的爆發已經抽空了他所有的魔力，就好像是一個摩托車的小油箱裝在了勞斯萊斯上一樣，消耗快得十分嚇人。

  所以這種時候，他就不得不給那個沒什麽人類智慧的家夥玩點心理戰術了。

  好在效果不錯。

  那家夥飛快的扔出了神器，跟著神器一起被扯出了這片戰場，然後直接遠遁海底消失無蹤。

  活了這麽久的東西，普遍都是非常惜命的，喬恩假模假樣地解除了周圍的封鎖，拍著翅膀飛到塞沙特莉身邊扯著人就走。

  那個蜃絕對沒有走遠，趁著現在玄鳥的力量還在，他先帶著塞沙特莉飛遠一點再說。

  但是力竭來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快上那麽一點，忽然之間，他身後的翅膀消散，驟然不省人事。

  然後朝著海水之中墜落而去。

  再然後。

  纖細的手展現出了非同凡響的力量，穩穩地抓住了喬恩的手臂，落在了一艘寒冰船上。

  將喬恩擺好，塞沙特莉站起身來，看向遠方若隱若現的晨光，還有清晰的陸地。

  湛藍色的神器在她手中流淌著光芒，海浪蒙受恩召，推動著這艘船，向前駛去。

  ……

  在剛剛的那一處海上。

  蜃的身影浮現出來，它的貝殼已經修複齊全，畢竟是虛無之物，轉換並不困難。

  它迷茫地看向喬恩他們消失的遠方，還有漸漸恢複原狀的海麵，片刻之後發出了憤怒的吼聲。

  但是他的吼聲在半途終止，整個身體都似乎是凝固了一樣，停滯起來。

  “誒呀呀，真是浪費了一片好心。”

  中年男人從空間之後走出來，手裏拎著一本厚重的書，似乎剛剛看到了一半，正準備睡覺。

  “蜃這麽珍貴的生物，說不要就不要了，白費一番苦心，不過能夠把神器拿走，也算是不錯了。”

  這個男人自顧自說道，揮揮手將蜃拎了起來，到他手邊的時候，蜃就好像是一個生蠔一樣大小。

  這樣神乎其技的能力，顯然超出了這個世界的力量範圍。

  可是世界意誌卻沒有顯化在此，甚至有意在避開這個人的存在。

  就像是他從來沒與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也從來沒有到這裏來一樣。

  可是這還不是結束。

  中年男人抬起手，看著手裏縮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蜃，歎了口氣。

  “原本答應你這一次能夠讓你的靈魂徹底神化，結果又沒有成功，要怪就怪那個家夥不肯下殺手，跟我可沒有關係，畢竟地主家也沒有餘糧，我現在這種狀態，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

  但是，之前答應過你了，總得給你機會，既然那些家夥不願意幫忙，那就在這個世界裏麵呆著好了，這個世界正在漲潮，成神的機會總有很多。”

  沒有回應。

  蜃在他的手裏麵，就像是死了一樣。

  但是男人也沒有就此離開，在虛無的光影之中，他等來了來者。

  在海上。

  被清空了記憶的蜃，在海麵上重新醒來。

  它睜開並不存在的“眼睛”，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三個身影。

  “上神，我們就這樣做嗎？”

  最左邊的身影說道，祂體態修長，似乎是蛇，但是頭上又長著角和胡須，身上還有四隻爪子。

  “是啊，總覺得這樣有點草率。”

  最右邊的身影揮著三叉戟，在他的手上拖著一團光，語氣十分粗獷。

  “這就是最好的方式了，過猶不及，安排太多反而會翻車。”

  中間的“上神”想著喬恩，平靜的說道。

  他揮了揮手，頭頂上的陰雲盡數散開，璀璨的星空投射下銀色的光影，一條條透明的小魚從四麵八方匯集過來，看起來十分滑稽。

  蜃有些恐懼地顫抖了一下，發出細微的悲鳴。

  好在，這一次，所有人都聽懂了它的話。

  “不必害怕，我們隻不過是你的朋友。”

  那條龍的虛影垂下頭顱，看著蜃：“和你一樣，不屬於此間的造物，卻停留在這裏的神話之中。”

  拎著三叉戟的海神同樣頷首：“與你相似，都是奉承上神的意誌，從消散之中被拉回來的存在。”

  中間的上神拿著他的書，朝著下麵的這隻神話生物莊嚴宣告。

  “你將擁有未來，無盡的自由和可能，我許給你不被束縛的天命，還有純淨的神性。”

  “我許給你權柄，在廣闊的海洋之中，你將永不迷途，永不受阻。”

  海神將手中的光團丟進蜃的身體之中，那東西反映著星光，就好像是飽經世事之後仍舊純淨的人心，無比難得。

  “而我，帶來了生命。”

  老龍的胡須垂落下來，搭在蜃的貝殼之上。

  “虛幻自有奇跡，現實如有光明，你將不會受到傷害，虛幻與現實的界限，於此處不再出現。”

  大千世界兆億生靈夢寐以求的恩典，在這裏得到實現，那位不可說的上神，兌現了自己的承諾。

  從一個根基不在此間的神話之中，扯出來的一條虛無的生命，在此時此刻成為了真實的奇跡。

  蜃好像是明白了什麽。

  “世界自有它運轉的道理，但是在這裏，你將存在於真實之中。”

  他看著手裏的書說道：“作為虛無存在的證明，真實倒轉的生命，蜃樓，你的存在，是不可預知的命運在這裏做出的承諾。”

  老龍和海神在此俯首，靜聽上神的聲音。

  “你將成為神明，成為命運的眷屬。”

  “從遙遠的時光之前開始，直到尚未可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