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搶上前分開圍攏著的醫官，發現大秦人傷勢不重，隻是靈魂受的衝擊不輕，幸虧有帕拉丁守護，否則就算救過來也是個傻子了。大秦人必須火速送回濟世堂，隻有秋分這位靈魂專家醫治才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可問題是下一場就該方岩上場了，著實是分身乏術。

  這時原本擁擠不動的前排觀眾莫名其妙的空出一塊空地，一群王公貴族子弟走了過來，其中就有殷承武。令人意外的是這廝一副人畜無害的良善乖巧模樣，陪著人群中一個清秀少年說話。

  天降救星啊！方岩二話不說便衝了過去，幾個家將模樣的人正要上前阻擋，卻被那清秀少年抬手製止了。方岩才不管那麽多，逮這殷承武要他把大秦人送回濟世堂，這廝卻支支吾吾不想去，非說要給留下來給方大哥加油什麽的。未必不成，隻得利誘，方岩許諾說讓葉念初專門給你寫首詩，讓你在長安城裏也風光一下什麽什麽的。若是往日殷承武肯定大喜過望、拔腿就跑，這次卻回頭看了那少年一眼，得到點頭同意後才走。

  怪了，殷承武這混世魔王也有怕的人？

  台上的侯君集和段破虜也注意到了這幫人。

  “這不是……”看到侯君集製止的眼神，段破虜連忙改口，“是不是把大公子請上來？”

  侯君集沒有說話，沉默片刻後問道：“大公子今日一直都在？”

  “從早到晚，一直在看謝江臨比武。”

  “立刻查清謝江臨來曆，你親自去！”侯君集口氣嚴肅起來，如同下軍令一般。

  此時天色黃昏，旗牌官手舉令旗高喊：“今日最後一場，定北方岩對會稽謝江臨。”

  謝江臨，他還活著！狗日的謝小九，你小子還沒死啊？你怎麽來長安了？其他人下落如何？方岩隻覺一陣狂喜。

  看到謝江臨的時候，千言萬語卻給生生的憋了回去。謝小九仰麵朝天，看都不看方岩一眼，那張臉上六個大字閃閃發光：老子天下第一！

  他還是跩的跟別人欠他二百吊錢一樣，那張英俊的臉還是讓人想狠狠打上一拳。更可氣的是他居然提了一把劍！當年定北老兵們最看不起的兵器就是劍，一直認為這是繡花枕頭才會用的東西。他是在嘲諷所有對手嗎？

  一切就像在定北一樣……

  握了握手中橫刀，最終還是方岩沉不住氣了，“有其它人的下落嗎？”

  “為什麽要告訴你？”謝天謝地，雖然滿口不耐煩，至少謝小九還沒啞巴……

  “我要是贏了你總該說了吧？”聞言方岩很高興，聽這話謝小九顯然知道其他人下落，而且言談中並無哀戚之色，不少人定北的老兄弟都還活著！

  期待已久的兩強相遇居然隻說不打，看熱鬧的百姓噓聲四起。謝江臨的臉拉的更長了，右手抽出長劍側指方岩，左手則瀟灑的背在身後，示意開始。

  謝小九是左撇子，怎麽右手持劍？

  正疑惑間這一劍已到眼前，方岩舉刀格擋，上步欺身直搶中線。想不到這一刀擋了個空，謝江臨後退半步、一劍輕晃、轉刺腋下。

  方岩收到沉肩，後退半步，依然格擋。叮的一聲脆響，謝江臨劍尖輕點刀身，身形側轉再刺……

  謝江臨一直與方岩保持距離，不做近距離搏殺。兩人出招快、接招快、變招更快，轉眼之間刀劍急促交接十餘次，場上一團寒光攪在一起，兩條身影如同蝴蝶穿花令人眼花繚亂，場麵煞是好看。

  劍相比刀是有劣勢的，原因都在一個詞裏：劍走偏鋒。劍太薄太輕，不能正麵格擋招架；劍身沒有弧度，劈砍力度不夠；劍身和劍尖太窄，刺中的傷口很小，無法讓對方立刻失去抵抗力……

  兩個實力相當的對手各持刀劍對戰，劍在開始階段可以依靠輕靈快速進行搶攻，但體力消耗遠遠大於對方，一旦刀開始反擊，劍隻能躲閃不能格擋，風險也遠高於對手。所以方岩一點也不著急，隻是耐心防守，他知道時間越長刀的優勢就會越大。

  轉眼間幾十回合過去，謝江臨腳步突然一個踉蹌，似乎站立不穩，時機一閃即逝，方岩並未進攻。這肯定是圈套，這家夥的身手怎麽可能這麽弱？方岩太清楚謝江臨的個性了，這家夥長了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可是骨子裏卻是個凶悍狠厲的角色，他怎麽可能示弱？

  謝江臨動作越來越慢了，而且始終把左手背在身後不用，這不是在故作瀟灑，很可能是有傷！方岩橫刀猛斬，趁對方後退的時候飛起一腳正中對方腹部，謝江臨後退幾步險些坐在地上。

  他臉色煞白，一襲單衣被浸透緊貼在身上，那不是汗，而是血。他確實是帶傷出戰，剛剛那一腳讓傷口崩裂了！

  方岩瞬間明白了過來，上步輕飄飄砍了幾刀，低聲道：“你已經盡力了，輸了不丟人。”

  謝江臨也不答話，咬緊牙關舉劍就斬。此刻他已經沒了剛才的輕靈飄逸，完全是一副兩敗俱傷的搏命打法。方岩立刻感覺到了壓力，隻得全力應戰。

  血開始不停滴落，幹燥的地麵很快就被血跡浸透，匯聚成一個小小的水窪。謝江臨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出手的力量和速度大減，隻是在勉強支持。

  “你瘋了？你他娘的這是在找死！”血再這麽流下去會死人的，方岩急了。他雖討厭謝江臨，可畢竟是生死與共的袍澤兄弟。

  謝江臨的眼神已經開始散亂，隻是在機械的揮舞手中的劍，隨時都可能倒地不起。謝江臨完全清楚方岩的實力，也知道方岩不會犯輕敵的錯誤，他絕對沒有獲勝的可能。但他並未因傷退出的，而是毫不示弱，拚到最後一刻。

  夏末的夕陽照著地上鮮血，觸目驚心，此刻就算再遲鈍的人也都看出來不對勁了。剛才還在歡呼的百姓變得鴉雀無聲，任憑誰都看得出來謝江臨是帶傷上場，是用生命在維護武者的尊嚴。

  旗牌官沒有終止比武，這是不容打斷榮譽和尊嚴，能終結這一切的隻有場上的兩人。

  謝江臨終因失血而暈厥過去，方岩搶上前去攙住謝江臨，讓他不至於倒地。然後緊緊抓住對方握劍的右手高高舉起，好像是在對全場宣布，這才是勝利者！

  大唐、大唐……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出聲來，現場所有百姓、甚至在值士兵都忘我大吼，聲音匯成整齊的聲浪，直升雲霄。

  大唐男兒。

  ……

  匆匆跑來的段破虜低聲說了些什麽，侯君集望向被紈絝之中那個清秀少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