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臨之所以前來蓮花山，就是認為張有馳和方岩的猜測合理，玉虛子肯定與鬱觀瀾有所勾結。而且兩人畢竟師出同門，玉虛子卻隻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幾句就匆匆進山腹裏去了，若再看不出古怪姬冰臨這些年的江湖就真是白混了。

  姬冰臨告辭後並未離去，悄悄潛伏在崖頂。他極為小心，沒用天眼通之類的法術直接探視山腹，而是就地打坐抱元守一，僅以神識感受這絕壁中法力的變化。雖說這種方式隻能大致推測山腹內情形，卻勝在沒有法力外泄，有極好的掩飾作用，這才有了後來的一劍偷襲。

  正一天雷劍毫無預兆、發則必中，強如曉寒雲都在這一擊下重傷瀕死。但姬冰臨無論如何沒想到，這一劍居然莫名其妙打在了大威德天尊身上！

  到底是姬冰臨臨敵經驗豐富，一劍不中後神思微動，手上一枚法戒破裂，空中立刻幻化出十餘個分身從四麵八方向燃骨仙衝了過去。分身攻守兼備，難得的是沒有絲毫施法時間瞬間即成，既延續了攻勢又讓對方無法乘機反擊。

  看著這無中生有的分身燃骨仙點了點頭，嘴角竟然泛起一絲笑意，然後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不垢不淨，不增不減，萬靈歸一，萬法無忌！

  與靈魂共振的奇異咒語再次響起，所有分身泡影般越來越淡，驟然消失！姬冰臨雖驚不亂，一記極為耀眼奪目雷電光向燃骨擊去。

  這記雷電實在是色厲內荏，看得出來已然生出了怯意。充塞天地的咒語突然停止了，燃骨仙搖了搖頭，頗有幾分失望之意，他隨意的將手一招，那道雷電居然就被他空手抓住、滋啦一聲消於無形！

  雷法並非什麽罕見的法術，但正一天雷在道法中位階極高，幾乎不被其他道法克製，所以姬冰臨才能恃之行走天下、殺戮四方。可是雷術居然是被空手抓住，如拾草芥般輕輕鬆鬆破了，這是何等道法神通！

  饒是姬冰臨出身道門眼界寬廣，也被驚的站在原地。“這便是先天道法？”連續施法後的力竭已然讓姬冰臨無力再出手。

  “大威德天尊不是這樣的，這不可能……”玉虛子也喃喃自語，作為守護蓮花山的最後手段，大威德天尊可以發出相當於先天境界的全力一擊，但絕沒有這種信手破道法的高深玄妙。

  “你二人皆出身道門，理應知曉道法就是借助天地之力，符篆、咒語都是溝通天地的媒介。越過先天這道屏障後，人可以和天地直接溝通，動念間天地之力可為我所用。不過先天隻是一道門檻而已，之後的路會有很多分岔，其中最為玄妙的一條路叫做神術。”

  “神術？！”姬臨冰聞言震驚無比，“為了研習神術，多少天縱之才或掀起浩劫或遭天譴，無一幸免，凡人絕不可觸碰神之領域，這是道門天條！你難道瘋了不成？”

  “你以為道門為何把我囚禁在此？若真是因為我的魔族血脈，殺了便是，何須如此大費周章？”近百年囚而不殺隻說明一件事，燃骨仙身上有道門感興趣的東西，因為在降妖除魔這類事上道門不會講什麽仁慈，從來都是斬草除根。燃骨仙繼續道，“說來還要感謝袁天罡，若非他將我囚在此處還真參不透神術的奧秘。其實神術沒那麽可怕，隻是改變一時一地的天地規則而已。比如讓水往上流、讓萬物靜止。正一天雷劍劈在別處不過是修改了一個小小規則，此山腹內我不受任何道法傷害。”

  “原來如此。”姬臨冰不自覺鬆了一口氣，不是自己的雷術不靈了，而是被更高位階的神術所克製，“倘若僅僅是改變一時一地之規則，神術為何是決不可犯的天條？”

  “我來問你，天地可有意誌？”

  麵對突然出現的玄虛問題，姬臨冰先是一愣，然後試探著問道，“《道德經》雲，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可是如此？”所謂天地意誌不就是天道嗎？這些東西是他自幼滾瓜爛熟的。不過就像所有經文一樣，整天念並不代表理解，更不代表相信。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任何違背天地規律的事物必然會被無情糾正。天地渾然一體，神術在一處改變的規律，必會由它處償還或是反噬施術者，這就是掀起浩劫或遭天譴的原因。”

  “如你所說，浩劫可以看成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那天譴呢？”

  “日升月落、春夏秋冬是規律，那命運、因果、以及所謂天譴是不是規律？”燃骨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拋出一個問題。

  姬冰臨和玉虛子兩人雖是遍讀經典，辯才無礙，此刻卻啞口無言。

  “我們可見可知的不過是表相，天地運行的底層規律深邃無比，所謂命運或因果就是底層規律的偶然展現。神術者必遭天譴？哼哼，不過是暫時參不透其中因果而已。道家總是將參不透的東西扔給天道，明明是不敢觸碰反倒說成是敬畏之心，當真是笑話。我今天便是要告訴你，神術乃是大道！”燃骨仙語氣依然平淡，眼裏卻燃燒著狂熱的火焰。

  神術究竟是絕不能觸碰的天條，還是成仙成聖的坦途？就在姬冰臨和玉虛子疑惑不解之時突然發生了意外的一幕，燃骨仙一條白骨嶙峋的腿發出嘎巴一聲脆響，斷了！燃骨仙猝不及防，居然摔倒在地！轉瞬之間燃骨仙又站了起來，仍然是詭異邪惡和仙風道骨的合體。

  一個研習神術的道門囚徒，一個身兼魔道兩重身份的天才，居然會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就在玉虛子發愣的同時，姬臨冰已然衝到燃骨仙身前，一掌當頭拍下！

  這一擊完全不是道法，就是純粹的武藝。這是倉猝的一擊，雖說四平八穩、攻守兼備，但也算不上什麽絕頂武學。

  咚的一聲響，燃骨仙伸出嶙峋的雙臂才堪堪抵擋住這一掌，而且踉踉蹌蹌退了幾步，本已鶴發童顏的臉色白得如死人一樣，好像受了內傷。

  這就是神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