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春秋易逝
作者:雨落未敢愁      更新:2020-03-02 08:22      字數:4690
  太後的話語,最後還是被傳話內監傳到皇帝耳邊了。

  對此...

  皇帝隻是沉默了一下,歎了一口氣,便對左右說道:“今後太後有何要求,朕都有極力滿足,謝台謝尚既然是太後親眷,便加爵一等,賜百金,可自由出入長壽宮,作陪太後。”

  看起來,皇帝與太後母子情深,見到太後讓步之後,皇帝想要補償太後。

  華恒連忙跪伏下來,稱讚道:“陛下與太後情深,天下皆知,太後將來也一定會明白陛下的苦衷的。”

  有拍馬屁的機會,茂王司馬略自然也不會省下。

  “陛下孝心天地可鑒,經此事之後,陛下可以專心對付齊萬年,以及外麵的人了。”

  這外麵的人司馬略沒有明說,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司馬略說的是誰。

  齊王...

  還有一些世家。

  在場中,既然茂王司馬略和華恒都開口恭維了,王生要是不說話,就顯得太特立獨行了。

  是故王生也適時開口。

  “陛下對太後的孝心,天下人皆知,但是現今來看,太後的事情解決了,但是太後後麵的事情,陛下還是需要防備一二。”

  王生所說的話,當然是渭水莊園的那些人了。

  太後想要幹政。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想法,她自己想要幹政。

  但是被他勸誡了幾次,照理說,太後心中即使有這樣的想法,也會藏在心中的。

  沒想到沒隔幾天,便有了渭水莊園的詩會。

  這後麵,當然是有一股力量在暗中推動著了。

  世家是一部分,那些失意之人也是一部分。

  但是光憑河東衛氏與其他世家,是推不起這麽大的波瀾來的。

  當然,如果加上琅琊王氏,那就另說了。

  但琅琊王氏已經跟了他,再去支持太後來煩他,這個可能性有,但是可能性不大。

  王戎當日確實是去了渭水莊園,但也沒有留下詩賦。

  如果琅琊王氏沒有參與其中的話,能夠推動如此力量的,或許就隻有遠在潁川的齊王了。

  如此的朝堂之中,還有不少人是心慕齊王的啊!

  皇帝司馬遹的眼神都淩厲了兩分。

  “廣元侯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依臣下之見,陛下隻需要按照平時的規製便好,即便陛下再想如何出手,也得看顧大局,西征之前,這些動亂,不要發生得好。”

  王生的意思便是...

  輕拿輕放。

  “這些人挑撥朕與太後的關係,豈能輕拿輕放?”

  若是沒有這些人的話,他與太後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作為兒子,司馬遹當然知道太後的心已經被他傷了。

  破鏡難圓,被傷過的心,要想重新愈合,太難太難了。

  恐怕以後他母子之間的關係,都不會太親密了。

  這對於皇帝來說,自然是一個遺憾。

  當然...

  這個遺憾與皇權比起來,是無關輕重的,但是與皇權無關之後,這事情便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這些人玩弄了他,他豈會輕易放過這些人?

  “廣元侯所言,有些道理,但是朕乃九五之尊,那些宵小之輩既然敢如此待我,若是不處置,豈不是認為朕是泥做的,可以隨意揉捏?”

  王生卻是不這樣想。

  “陛下,所謂忍得一時,日後風平浪靜,此時若是齊王真的參與其間,陛下若是憤怒了,恐怕便在齊王的計算之中。”

  齊王?

  聽到齊王這兩個字,司馬遹的眼睛都變得清明了不少。

  “此話怎講?”

  “當日去渭水莊園的,各家的人都有,隻是來得多來的少,分量大,還是份量小的原因罷了,恐怕便是平原華氏,也有人去渭水莊園參活一腳罷?”

  王生說話的時候,目光是看向華恒的。

  後者臉上有些尷尬,但還是輕輕點頭。

  “有些外家的人,他們要去,便是我等也阻止不了。”

  恐怕不是他們要去罷。

  這事情,你們平原華氏如何會不知道?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看破不說破的。

  司馬遹瞥了華恒一眼,最後把注意力放在王生身上。

  世家也並非是鐵板一塊。

  這一點,司馬遹還是知道的。

  他也不會因為平原華氏有人去了渭水莊園,便把華恒也責罰了。

  “廣元侯的意思是,此事牽扯太廣?”

  王生點了點頭。

  “涉及的世家太多,陛下也不好責罰,若是陛下責罰了,難免會招惹世家不滿,原本陛下西征便是讓世家吃了大虧,如今再來,恐怕世家在西征之事上也會推諉再三了。”

  “況且...”

  王生的話還沒有說完。

  “況且什麽?”

  皇帝司馬遹趕緊問道。

  “況且陛下若是過多苛責那些人的話,免不得將那些人推到齊王那邊去,這對陛下來說,就是得不償失的事情了。”

  這話,王生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你說得有道理。”

  見到皇帝應允,王生心中輕輕舒了一口氣。

  現在的大事就是西征。

  齊王的事情...

  還得往後稍稍。

  而且作為穿越人士,王生當然知道內鬥是不可取的。

  若是在與齊王的爭鬥中,將晉朝的力量消磨太狠了,那五胡亂華的步伐,豈不是又要如約而至?

  這一點,絕對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

  “不過,這口氣還是咽不下去!”

  王生臉上的笑容,被司馬遹這句話說得都崩住了。

  “陛下此言何意?”

  都和你說了事情的後果了,還咽不下這口氣?

  “便是要對那些到渭水莊園的人一些處罰,他們性命或許無憂,但卻是要逐出洛陽,如此一來,太後見之,心情或許會好上許多。”

  “不可。”

  王生趕緊搖頭,極力勸阻。

  “廣元侯莫要再說了。”

  司馬遹卻是輕輕搖頭。

  “若是不給那些人一點顏色看看,還以為朕是好欺負的呢!”

  “陛下...”

  王生還想說話,一邊的茂王司馬略卻是把王生的手按壓下去。

  “君侯,既然陛下都如此說了,我等還會遵從聖命罷。”

  “這...”

  王生臉色複雜,最終還是輕輕點頭。

  “既然陛下執意如此,那便如此罷,隻是陸機陸雲兄弟畢竟是無辜的,還請陛下不要責罰此二人。”

  既然救不了其他人。

  就救一下自己人。

  “陸機陸雲自然是吳中俊彥,不過是寫了兩首祝壽詩,既然廣元侯為他們說話,朕應允了。”

  “謝陛下。”

  王生連忙道謝。

  “若是無事的話,廣元侯也可下去了,其他的事情,朕會讓茂王中領軍來做的。”

  顯然,王生之前的那幾句話,讓皇帝心中生出了一些不悅。

  “諾。”

  皇帝不願意聽,王生當然也就不講了。

  他不是愚忠之臣,實際上,他連忠臣都不是。

  自然做不到杜錫的那般進諫。

  他是點到即止的。

  緩緩退出太極殿,看著外麵的風景,王生輕輕歎了一口氣。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光景了。

  離夕陽西下,也不過一兩刻鍾的時間。

  落日映殘雪。

  皇宇伴暮鴉。

  殘陽如血,將王生的影子拉的很長,轉身看了巍峨的太極殿一眼,王生便再不做停留了。

  處置與不處置,皇帝選了其中最差勁的處理方法。

  若是要處置,便要往死裏的處置,最好把他們的命都留下來。

  當然...

  這樣是很難做到的。

  所以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不處理。

  現如今皇帝雨露均沾,受了罰的人不得留在洛陽,心中自然是怨氣滿滿的。

  他們怨恨皇帝。

  不敢在嘴上說出來,但是他們可以投靠齊王。

  恐怕齊王做夢也沒想到,這洛陽許多俊彥,居然會是以這種方式投入他的懷抱。

  皇帝還是太年輕了。

  或者說...

  還有其他的意思。

  將自己的心思先放下去,王生出了宮,乘坐上金穀園的車輦,便直接到金穀園了。

  此時。

  洛陽齊王府。

  書房中。

  有一個白貂皮青年握筆揮毫。

  沒有多久,在他麵前,一張原本潔白的紙張,頓時有了顏色。

  他在紙上寫的隻有一個字。

  “斬!”

  每個藩王,在洛陽都是有自己的府邸的。

  占地或大或小。

  齊王府,顯然是所有藩王府邸中最大的。

  當然,在齊王在洛陽久住之後,趙王府的規模可能比齊王府要大上一些。

  齊王府。

  布置與上一任齊王司馬攸在世之時的樣子差不多,基本上沒有多少變化。

  書房,閣樓,小池,竹林...

  不小的齊王府,盡顯優雅格調。

  書房之中的年輕人,當然是齊王長子淮陵侯司馬超了。

  當然...

  司馬超是暗中回洛的。

  作為齊王後裔,得先帝恩寵,不必留家眷在洛。

  這一點,與其他藩王是不一樣的。

  但在這個緊要的時間點,淮陵侯出現在齊王府,就有些恰逢其時了。

  “好字好字。”

  司馬超把字寫完,便有一雄渾男聲在書房中響起。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壯碩男子。

  這男人年紀恐怕有了四十,兩鬢都有些許花白,身穿錦衣,但撲麵而來的,是軍中鐵血之氣。

  “何叔。”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廷尉何勖。

  何勖,揚州廬江郡潛人。魏光祿大夫何禎之子。

  如今在朝廷中任廷尉,平素便與齊王交好,在這個時候,齊王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他便毫不猶豫的接過來了。

  “世子一筆而下,吾觀之若脫韁駿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又如蛟龍飛天流轉騰挪,來自空無,又歸於虛曠。其色,其形,其濃淡枯濕,其斷連輾轉,粗細藏露皆變數無窮,氣象萬千。”

  “小子拙劣之作,如何當得何叔如此誇讚。”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商業互吹之後,兩人的心情都變得不錯起來了。

  “聽說陛下將謝台與楊珍抓了,不知道要如何處置。”

  “世子的消息倒是很靈通。”

  “恐怕這件事,整個洛陽的人都知道了,也不是什麽機密之事了。”

  楊珍謝台被抓,確實不是機密之事,但是司馬超能夠在這麽短時間內知道這個消息,證明齊王在洛陽的眼睛還是很多的。

  “陛下要如何做,我也不知道,得看後麵的消息,不過在我看來,陛下應該是不會對謝台下手的,再如何,他也是太後的人。”

  司馬超輕輕點頭。

  “此事先不論,不知道何叔有何方麵能夠聯係到廣元侯?”

  “聯係廣元侯?”

  何勖臉色一變,問道:“世子這是要作何?”

  司馬超臉上一笑,道:“聽聞廣元侯是最受陛下信任的人,是故想見一見。”

  “世子是想要收買廣元侯?”

  “有這個意思。”

  “世子還是將這個念頭打消了罷。”

  “此話怎講?”

  “廣元侯如此在朝中權勢不小,又深得陛下信任,如何會跟隨明公,世子去見,反而是打草驚蛇了。”

  “是人都有需求,都有弱點。”

  何勖輕輕搖頭。

  “據我所知,廣元侯雖近女色,但不好女色,曾有許多人贈送美人,但都被廣元侯拒之門外了,至於財寶,廣元侯坐擁金穀園,世子何有動他心的財富?”

  “權勢如何?”

  司馬超還不放棄。

  “如今陛下與他的信任,便是他最大的權勢,若是換做明公,他最大的權勢,便至於此了。”

  “封王呢?”

  “封王?”

  何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非是司馬家的人,如何能封王?”

  “看來,這廣元侯是沒有指望了。”

  司馬超輕輕歎氣,似乎有些可惜。

  “不過...”

  在這個時候,何勖眼睛卻是閃起來了。

  “我倒是有一個人選...”

  .....

  時光飛逝,春秋易逝。

  二十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在這二十日裏麵,發生的事情倒是不少。

  首先,便是不少人被皇帝逐出洛陽,其中不乏名士。

  譬如左思潘嶽,皆在此列。

  之後,皇帝見調不來齊王,也將放在殯宮中的司馬衷下葬了。

  當然,這不是所有的變化。

  最明顯的變化,便是洛陽外的營帳突然多了起來,世家私軍,開始匯集了。

  王生此時端坐在書房之內。

  二十多日裏麵,王生什麽事情都沒做,就是低調。

  期間太原王氏也找過他,所來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西征將校名額。

  王生倒是給了太原王氏四個名額。

  太原王氏,這股力量還是要利用的。

  今日。

  王生左眼皮時常挑動,他想著,應該是有好事情要發生了。

  果不其然。

  真的是有好事上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