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要變天了
作者:雨落未敢愁      更新:2020-03-02 08:22      字數:4808
  第一個進來的,還是王生的老熟人。

  太子詹事裴權。

  太子詹事相當於太子宮的總管,可以這麽說,除了太子六傅之外,職權最高的,便是太子詹事了。

  隻是...

  裴權雖然是太子詹事,但是從太子宮發生的事情他還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裴權知道,他已經失寵了。

  或者說是不得司馬遹的信任了。

  信任二字,是很重要的。

  因此現在裴權雖然是太子詹事,此時卻很是謙卑。

  “臣下拜見殿下。”

  “原來是詹事,快入座罷。”

  裴權嘴巴微張,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麽話來,隻是暗地在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便走到甲觀下首首座上跪坐下去了。

  現在太子不讓他說話,他便不能說話,便是說話,恐怕也討不到好處罷了。

  這兩日,太子宮發生的事情,他是一點都不知情。

  但卻在經曆著。

  作為一個不知情者在經曆這些事情。

  憑空出現的五百騎兵,還有冠軍侯的屍體...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這今日的事情不簡單。

  太子難道要對中宮下手?

  隻是...

  怎麽會?

  而且,即便是要對中宮下手,也不該繞過他這個太子詹事才是。

  裴權有些羨慕的看著站在太子身邊的王生。

  王生,他並非是沒有見過。

  但是前麵幾次,他都是處在高位上,俯視王生的,但是現在,他卻是要在這下首的位置上,仰視這個人了。

  他隻是一介寒素啊!

  裴權拳頭握緊了一些。

  而且...

  若是太子贏了,裴權也不知道自己日後有沒有站在王生上首的機會。

  恐怕是沒有的罷?

  裴權輕輕搖頭,臉上的失落之色是直接表露出來了。

  裴權到甲觀沒有多久,又一個人走進來了。

  這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一身太子宮官袍,倒是玉樹臨風,有一副好皮囊。

  “駙馬都尉,現今才來?”

  華恒才到,主位上的司馬遹已經開始訓斥了。

  “臣下,拜見殿下。”

  華恒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他乃是曹魏太尉華歆曾孫,太常卿華表之孫,尚書令華廙少子。

  並且娶晉武帝女兒榮陽長公主,任駙馬都尉。

  說起來,他也算是外戚。

  而且有領軍之職,並非虛職,隻是遙領了一個太子賓客,才與司馬遹有些關係。

  尋常時間,他也是不常在太子宮的。

  但是今日,他知道,他必須要來。

  “駙馬都尉如今翅膀硬了,連孤的問題都可以不回答了?”

  華恒臉上露出苦色,隻得說道:“臣下不在東宮,是從家中趕來的,況且,公主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提到榮陽長公主,司馬遹的臉色果然便好了不少。

  “也罷,入座吧。”

  王生在司馬遹身側,自然是將甲觀中所有的東西都看在眼裏的。

  看來,因為榮陽長公主的關係,司馬遹似乎是更信任華恒,而不是太子詹事裴權。

  第三個來甲觀的人,對王生來說也是熟人。

  太子仆張禕。

  太子仆,與家令率更令同屬詹事領,說起來,裴權也算是張禕的上司了。

  不過。

  在太子宮之中,誰是誰的上司,其實是說不準的。

  太子宮的官職,畢竟隻是在太子宮。

  太子宮管的十縣之地,而不是整個天下。

  張禕有張華的背景,在太子宮中是不輸給裴權的。

  “臣下拜見殿下。”

  “太子仆快快入座罷。”

  司空張華依附,那麽,太子仆張華,自然也是那種可以信任的人了。

  司馬遹嘴角微微勾起。

  相比較之前這些太子屬官將他當做是小孩一般說教,讓他們安靜下來,可不簡單。

  不過這種安靜,也是現在的司馬遹最是享受的。

  他似乎提前感受到作為皇帝的感覺了。

  張禕來了之後,太子宮屬官陸陸續續來了不少。

  但人數並不多。

  相比較王生第一次來太子宮與潘嶽論道的時候,太子宮屬官可是有一百多人的,但是現在到了甲觀的,好像隻有六十多個人。

  王生還仔細的數了一下。

  總共六十七個人。

  “殿下,事情已經做好了。”

  在這個時候,杜蕤與江統卻是走進來了。

  他們走進來,也代表著太子宮守衛已經被控製住了。

  在把將領控製了之後,太子宮守衛的三百人,自然也是太子宮的三百人了。

  士兵是沒有什麽觀點的。

  將領才有。

  也就是說,現在太子宮中的人,有八百人。

  不過考慮到這些人的精銳程度,還有他們的立場,恐怕來充充場麵還行,要是拉出去打仗,那恐怕就是一盤散沙了。

  “咳咳。”

  司馬遹輕輕點頭。

  “你們做的好。”

  司馬遹讚賞了杜蕤江統一聲,後者也站在一旁去了。

  “諸位。”

  司馬遹站了起來。

  “孤在這甲觀之中,也等候了許久,今日的事情,恐怕在座的事情,還很迷糊罷?”

  江統與杜蕤是了解事情的人,臉上自然沒有什麽迷惑之色。

  但是華恒裴權張禕這些人就不同了。

  張禕是從司空府來的,對事情,也有一些了解。

  裴權華恒隻是知道今天不一般,也隱隱猜到事情是什麽。

  但是...

  猜測,永遠都隻是猜測而已。

  具體的事情,他們並不知曉。

  “殿下。”

  作為太子詹事,裴權當然是站起來說話了。

  司馬遹在這個時候卻是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去。

  “我太子宮屬官有一百五十多人,但如今來甲觀的,隻有六十七人。”

  司馬遹沉吟了一下,臉色倒是沒有什麽變幻。

  “除了殿中的六十七人之外,其他的人,要麽是中宮的人,不敢來,要麽便是怕死,或者說不覺得孤能贏,故此作壁上觀,那麽,來甲觀的諸位,又是些什麽人呢?”

  司馬遹目光掃射下去。

  甲觀之中,那些屬官臉色各異。

  有的是激動,有的則是猶疑。

  有的甚至有些害怕,世間百態,都在他們的臉上呈現出來了。

  “殿下,難道是要反?”

  華恒在這個時候也站起來說話了。

  “何謂反?”

  司馬遹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了。

  “孤乃太子,那妖婦在皇宮之中蓄養麵首,將我大晉攪得是雞犬不寧,孤是在替先帝,替天下百姓鏟除那妖婦,何來反字一說?”

  華恒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道:“殿下所言甚是,隻不過,中宮畢竟勢大。”

  司馬遹深深的看著華恒,問道:“你若是覺得中宮勢大,便去投靠中宮,孤不攔你,若你覺得中宮也不可靠,你也可以作壁上觀,孤也不攔你,今日你既然是來了,那便是做了決定的,不然,你為何要來?”

  華恒是想作壁上觀的。

  奈何家裏那位不同意啊!

  想起榮陽長公主,華恒是又愛又氣。

  因為有榮陽長公主的關係,雖然他不如父輩祖輩一般有作為,但是在宮中還是有一些話語權,在朝堂之上,也是有一些影響力的。

  不過...

  好處是有,壞處也有。

  不準他拈花惹草為一,不讓他收小妾為二。

  便是在這樣的大事上,他也沒有什麽話語權。

  就像是...

  傀儡一般。

  雖然後來的事實證明,長公主都作對了,但是華恒心中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臣多言了。”

  再說下去,就要惹得太子不高興了。

  視線從華恒上轉回來,太子直接問道:

  “你們之間,可有中宮的人?”

  場下的人交頭接耳,倒是讓甲觀變成了菜市場,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事實上,有人站出來,那人才是真的傻子。

  王生站在司馬遹身後,不動如山,就像是一個雕像一般。

  現在這個時候,他隻需要看著。

  實際上,他現在能夠站在這裏,便是司馬遹對他的重用了。

  如今太子宮的屬官,皆是在甲觀跪坐著,王生獨在其上。

  自然是表明了王生乃是太子的心腹。

  站在這裏,也是讓這些人認識王生。

  恐怕今日之後,太子宮的這些人,便不敢用寒素來稱呼他了。

  不!

  不僅僅不敢用寒素相稱。

  恐怕日後這些人都要來巴結他了。

  可惜。

  王生輕輕搖頭。

  他也不需要這些人巴結啊!

  “嗬嗬,孤也知道,即便你們中間,有中宮的人,你們也不敢說。”

  司馬遹現在意氣風發,很是開懷。

  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個心儀的玩具一般。

  不知為何,王生突然想到了這樣的比喻。

  “孤可以告訴你們,今日之後,再無中宮,你們若是想要陪那妖婦,大可一道去鄴城金鏞城。”

  司馬遹大可有繼續說下去的趨勢,而殿下的那些太子宮屬官已經開始麵麵相覷起來了。

  “家上。”

  在這個時候,王生終於是開口說話了。

  “嗯?”

  司馬遹轉身過來,臉上有些迷惑之色,似乎不理解王生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插話。

  “殿下可知道魏武帝的一個典故。”

  典故?

  “是何典故?”司馬遹眉頭微皺。

  “官渡之戰之後,曹軍大勝,而軍中卻是有很多人私通袁紹,意圖在曹操兵敗以迎袁紹,然而,曹軍大勝,之後,魏武帝卻是將那些私通袁紹的竹簡都燒了,殿下可知為何?”

  王生說得這麽明白,司馬遹在這個時候要還是聽不懂,那就是真的傻了。

  “郎君的意思是,要孤不追究這些人的過錯?”

  “他們何錯之有?”

  司馬遹看起來還是有些不甘。

  “助紂為虐,不算是錯?”

  “站在殿下的角度上看,他們確實是助紂為虐,但是站在他們的角度上看,他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

  “迫不得已,那郎君為何不迫不得已去追隨賈南風,賈謐?”

  “地位尊崇如殿下,還是得臥薪嚐膽,才能有今日,況乎他們呢?”

  看到司馬遹還沒有釋懷,王生再在一邊說道:“成大事者,不惜小節,他們是人,是人便會犯錯,殿下若是給了他們這個機會,他們便會感恩戴德,如此,難道不好?”

  司馬遹眼中露出猶疑之色。

  見到司馬遹這樣的表情,王生知道他得再加一把火了。

  “若殿下要處置他們,如何處置,莫非在大事未成之前,殿下便已經想著勝利之後做的事情了?恐怕,這一切還早了一些。”

  王生這一句接著一句的話,算是把司馬遹給說醒了。

  “郎君說得極是,是孤考慮不周了。”

  司馬遹轉身過來。

  甲觀殿下,那些太子宮屬官隻看見司馬遹轉身過去與王生說話,但因為距離隔得遠,加上王生與司馬遹說話的聲音很小的原因,他們並沒有聽清王生與太子司馬遹到底是在說些什麽。

  但是有一點他們是看到的。

  原本太子臉上是很猙獰的,但是與那小子說到最後的時候,司馬遹臉上的猙獰之色卻是消失了,轉而為之的則是平靜。

  這樣的事情可不少見。

  裴權與華恒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詫之色。

  對於司馬遹的性情,他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平時他們對這個太子殿下,即便是說再多話,都是無法改變他的心意的,但是這個洛陽王生,居然可以。

  在一邊,張禕臉上也是露出驚詫之色。

  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是想起在司空府之時,他父親張華與他說的話。

  “太子宮中,你可以得罪任何人,便是太子,你也可以得罪,但唯有一個人,你要用心交好他,那個人,便是洛陽王生。”

  張禕還記得當時他聽到張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驚詫不解之色。

  一個寒素,要交好?

  與他的關係,比與太子的關係還要重要?

  當時張禕是嗤之以鼻的,覺得是自己的父親老了。

  但是如今看來,父親似乎是知道了些什麽。

  “咳咳。”

  司馬遹被王生說服了之後,也轉身過去了。

  甲觀之中,那些太子宮屬官已經變得安靜許多了,而此時,司馬遹的話也是幽幽的說出來了。

  “孤知曉,你們之中,有些人或許不是想為孤做事的,有些人甚至是為中宮做事,今日,孤都可以原諒你們,並且既往不咎。”

  司馬遹在台上踱步,再說道:“馬上,孤的南營兩萬大軍,便要入城,到時候,中宮的曆史,便要過去了,這洛陽的天,也是要變了。”

  南營兩萬大軍?

  即便是華恒這些人有心理準備,但是聽到司馬遹的這句話,還是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兩萬南營士卒入城,若非牙門軍中軍出擊,那根本是防不住的。

  但是...

  北營離得太遠了。

  即便是現在去找北營的人,也來不及了。

  就在眾人恍惚之中,甲觀外麵,卻是急匆匆走來一群人。

  正是王敦王導杜錫還有太子衛率的將軍校尉們。

  “好!,孤的東風,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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