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路不好走
作者:雨落未敢愁      更新:2020-03-02 08:22      字數:4812
  市囂漸息,夕陽西下,夕暮的餘暉輕輕呼喚著倦歸的生靈,晚霞塗抹著花瓣,布穀清脆著柳梢,說實在的,王生就是喜歡在這樣迷人的傍晚,歆享落日,從悄然流瀉於天邊的霞光裏走向寧靜。

  可晚霞,至始至終的聖美,以細膩柔婉照耀著萬物,以溫馨的壯美奏響了向晚的搖籃曲。透過耀眼的光環,王生看不見淡泊,感受不到了寧靜。

  當暮色如墨般悄悄襲來,彩霞便落盡華美,珍藏起道道光芒,將嶄新的希望孕育。

  生命之樹就這樣隨著日升日落而朝夕變幻。

  而對於洛陽,或者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它正處在一個轉折點。

  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黑色籠罩這個城市,血色,同樣也籠罩這個城市。

  透著這樣落日的餘暉,王生仿佛能夠看出幾日後的洛陽了。

  人頭落地,哀嚎滿地。

  “王郎,你怎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廣平公主看出了王生臉上的異樣。

  “沒有。”

  王生輕輕搖頭,他輕輕看了一眼這地上的郭彰的屍體。

  先前被王生視為心腹大患的郭彰,現在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人啊!

  命啊!

  有時候就是這麽脆弱的。

  當然,現在還是不是感懷這些的時候。

  畢竟王生還沒老。

  老了才會傷懷。

  “家上。”

  王生對著廣平公主點了點頭,馬上把目光定格在司馬遹身上了。

  殺了人。

  現在的司馬遹狀態有些奇怪。

  他在顫抖,像是十分害怕,但臉上卻是有著一種抑製不住的笑容。

  他太高興了。

  以至於想忍都忍不下來。

  平時...

  他隻能做一個荒唐太子,不然,小命不保。

  然而現在,高懸在他頭上的那人,似乎是要被他掀翻了。

  從今日起,這洛陽,便是他司馬遹說了算了。

  這天下,便是他的天下了。

  想到這些,司馬遹不免得心潮澎湃。

  “郎君。”

  被王生喚了一聲,司馬遹馬上回過神來了。

  他將滴著血的寶劍收回劍鞘,直接過來給王生一個擁抱。

  “郎君,今日,我還以為...”

  “有殿下心心掛念,臣下如何敢死?”

  王生嗬嗬一笑,臉上綴著笑容。

  “處仲兄呢?”

  “王處仲此時還沒到。”

  還沒到?

  王生眉頭皺了皺。

  “不過五百騎兵已經是到了。”

  五百騎兵既然到了,那麽...

  中宮顯然也要得到消息了。

  “殿下。”

  王生看著司馬遹,說道:“如今殿下殺了冠軍侯,而南營五百騎兵先到,殿下還是先清理一下太子宮,此時,中宮應該是收到消息了,南營兩萬士卒雖然頃刻便到,但若是有意外,殿下也能據守太子宮,為處仲兄拖延時間。”

  “太子庶子說得是。”

  王生看向身側的杜蕤江統,說道:“你二人帶著三百騎兵,將太子宮守衛的將領控製起來,就地收編了太子宮護衛。”

  “諾!”

  江統與杜蕤雖然是讀書人,但也不是那種死讀書的讀書人。

  兵書,他們也是時常有看的。

  雖然不是那種大將之才,但是統禦三百騎兵,還是綽綽有餘的。

  “公主。”

  司馬遹對著廣平公主輕輕點頭。

  有了皇宮外的那一遭,司馬遹也知道了王生與廣平公主的關係了。

  “殿下還是先將太子宮的家室先集合到一處,免得奸邪之人以此來脅迫殿下。”

  “不過些許家眷罷了,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丟了,換一件就是了。”

  王生卻是輕輕搖頭。

  “殿下的家眷之中,恐怕有不少是太子宮那些臣屬的罷,殿下便是不為自己考量,也得為那些人考量。”

  “橫豎不過是些兩麵三刀的人罷了。”

  司馬遹嘴雖然硬,但還是默認了王生的話語。

  從這方麵來說,王生的這句話卻是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偌大的國家,隻有一個皇帝,那肯定是不夠的。

  還需要一大班治理這個國家的人。

  而那些太子宮的成熟,對於太子來說,至關重要。

  太子宮的那些臣屬,司馬遹卻是是不怎麽相信。

  但是...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

  前麵留下來的老臣,遲早是要換的。

  若是不換,可能不太聽使喚。

  這朝廷這麽多個位置,就需要多少個人。

  與自己有裙帶關係的人,自然比那些外人隻得信任得多了。

  “也好。”

  司馬遹輕輕點頭。

  與此同時,王生接下來的話也是說出來了。

  “殿下在見家眷安頓好之後,便要去甲觀了。”

  “甲觀?”

  司馬遹眉頭緊緊的皺起來了。

  “難道不是去皇宮?”

  司馬遹臉上的迷惑之色,是直接表露出來的。

  “要去皇宮,也得等處仲兄回來,莫非殿下要用五百人衝宮?”

  五百人,要是去闖皇宮,估計連泡沫都翻不起來。

  這皇宮中的禁衛,少說都有三千人了。

  而且大多數是精銳。

  當然。

  鎮守皇宮久了,什麽精銳,估計也變了。

  “自然不是。”

  司馬遹眉頭舒展下去。

  現在,就隻欠王敦的東風了。

  “也好,也是時候去會一會那這太子宮的屬官們了。”

  畢竟這太子宮屬官之中,雖然有一部分人是中宮的人,但是大部分,還是心向他的。

  譬如張禕這些,在張華歸附他之後,也算是可以信任的了。

  “去甲觀罷。”

  至於整頓內宮的事情,司馬遹隨便給了隨身內監去辦了。

  廣平公主也隨著內監一道去了內宮。

  王生與司馬遹緩步走入甲觀。

  此時的甲觀,還沒有人,原因自然是司馬遹還沒召見他們。

  加之司馬遹這幾日一直沒出現,那些太子宮屬官也沒有必要在這甲觀一直帶著。

  乘著這一小會時間,王生心中也感慨起來了。

  說起來,王生現在就是在改變曆史了。

  若是一切沒有變化的話,再過一年,司馬遹就死了。

  接下來,就是八王之亂,再接下來,就是五胡亂華了。

  而西晉,作為大一統有名的短命王朝,也會早早結束自己的曆史。

  但現在,一切好像都已經變了。

  若是司馬遹將賈南風扳倒了,那麽,是否還會出現八王之亂?

  若是不會的話。

  就沒有後麵五胡亂華的事情了。

  但是...

  王生看著近在咫尺的司馬遹,帝國的太子,若一切不變,也是未來的帝王,心裏複雜非常。

  這個短命王朝,真的能在他手上延長壽命?

  恐怕也難啊!

  西晉大患良多。

  胡人內遷確實也是隱患,但如果能管理好,也是在緩慢的促進民族融合。

  東漢內遷胡人,國柞照樣有將近200年。

  曹魏時期,並州胡人也很服從。

  為何?

  因為曹魏會管理啊,把匈奴分為五部,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且扣押他們的單於本人或者兒子作為人質。

  然而西晉是怎麽做的呢?

  不僅放了劉淵,還把劉聰給放了。

  劉淵回去會就整合了匈奴各部,一下子實力大增。

  不過如果西晉隻是做到這一步,那還尚可,畢竟劉淵雖然整合匈奴但對付擁有天下的西晉,實力差距是顯而易見的,可是……

  西晉抱持著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原則又幹了以下幾個事情:

  第一,吏治腐敗,官員爭相競富,司馬炎作為皇帝還支持他們。

  而且司馬炎一統天下後,也變得不再節儉,反而擴大自己後宮,讓後宮美女多達一萬餘人。

  所謂後宮三千家裏,司馬炎後宮可不止三千啊!

  便是後代帝王,也少有能與他匹敵的。

  第二,自古以來開國皇帝就開始賣官鬻爵你可曾聽聞?

  沒錯,司馬炎就是這麽一位開國皇帝了。

  因為日日花天酒地,自己的私房錢不夠用了,司馬炎為了斂財就開始明碼標價開始賣官。

  地方豪強花錢買官,那自然要從當地百姓手中剝削回來,吏治腐敗可見一斑。

  到了司馬衷繼位後,甚至連民間拐賣人口、人口買賣都不禁止了。

  而且西晉最致命的根源,還是在於他的製度啊!

  逆曆史潮流發展,恢複了分封製,後麵的八王之亂的根源就在此。

  接著,立了一個白癡太子,導致賈南風輕鬆奪取大權,然而賈南風壓根不會治國,雖然有張華在,但也隻是勉強維持而已。

  司馬炎死後,司馬懿的兒子司馬亮就和大臣楊駿火拚,司馬亮殺死楊駿後,卻又被司馬炎的兒子司馬瑋帶兵所殺,而司馬瑋又被賈南風所殺。

  這事發生在公元年的時候,司馬炎屍骨未寒就上演了一場血腥政變。

  不過這時候西晉的統治還沒完全崩潰,所以在賈南風殺掉司馬瑋後,西晉就這麽又持續了8年時間,當然這8年也是亂象橫生,天災不斷,賈南風和弱智皇帝司馬衷把國家也是治理的一塌糊塗。

  現在的西晉這破船還能在這大海之中漂浮。

  在這個時候,王生出現了,曆史發生變化了。

  若是曆史不變,在這個時候,會有兩個人站出來一下子把這船戳了個大洞。

  這兩個人自然就是賈南風與司馬倫了。

  為了高高在上的皇位,封王們四處征伐,將西晉的精銳付之一炬。

  甚至給了成漢立國的機會。

  司馬遹要削藩,帶著這艘破船前行。

  恐怕也是難的。

  王生看著司馬遹的樣子,他雖然是有些誌氣,也有些能力。

  但是這個能力與漢武帝漢景帝那些人比起來,還是差太多太多了。

  要想削藩,還是有些能力的。

  若是自己去幫他,或許司馬遹還能走得長遠一些。

  但是...

  王生不想做晁錯啊!

  而且...

  有了漢景帝漢武帝的例子在,前麵的削藩之策恐怕都不怎麽好用了。

  再者說,王生今日是救了司馬遹一命,是故司馬遹才會對他禮遇有加。

  但感情是會隨著時間消逝的。

  王生可不知道過幾日,過一年之後,司馬遹還會不會記得今日的事情。

  要知道,貴人,總是多忘事的。

  而司馬遹,算是這世上最尊貴的那種貴人了。

  “郎君,你說,孤接下來如何應對他們。”

  “他們?”

  王生眉頭一皺。

  “便是那些屬官。”

  “殿下心中可有計量?”

  司馬遹輕輕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

  “孤,看不透他們,隻覺得這幾個人是可信的。”

  王生麵不改色。

  “殿下大可說出來,臣下也可以為你考量一二。”

  “張禕可信。”

  這個是毫無疑惑的。

  “司空張華既然依附殿下了,那麽,張禕自然是可信的。”

  司馬遹輕輕點頭,再說道:“裴憲,應該也是可信的。”

  王生再點頭。

  “太子少師裴楷之子裴憲,自然也應該是可信的。”

  裴憲雖然後來侍奉石勒,但也算是一個合格的臣子。

  就後世來說,太子失勢之後,裴憲沒有得到什麽利益,這樣一算,裴憲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

  王生說是應該,自然是心裏不太確定了。

  “華恒如何?”

  王生再說道:“尚書令華暠之子華恒與太子素來交好,自然也是沒有問題的。”

  司馬遹眉頭微微一皺。

  “裴俊如何?”

  “司空裴秀之子,自然可信。”

  司馬遹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裴頠呢?”

  王生深深看了司馬遹一眼,笑著說道:“殿下心中既然已經有了章程,又何必要問我呢?”

  “孤是看你聰明,問你,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王生卻是輕輕搖頭。

  “但是這樣的事情,殿下還是不要問臣下了為好。”

  “為何?”

  “帝王心術。”

  “殿下日後定然是帝王,然則帝王若是喜怒形於色,便不為帝王了,殿下可以想一想先帝是如何做的。”

  先帝?

  司馬遹眉頭微微一皺。

  司馬炎在的時候,他還小。

  而且。

  作為開國皇帝,司馬炎也不是那種稱職的皇帝。

  司馬遹心中有些困惑了。

  “郎君還是直接與我說了罷。”

  “不,殿下的臣子,自然是殿下去挑了,今日臣下所言語的一句話,說不定臣下便會被某些人恨一輩子。”

  “郎君是害怕被報複,被人恨?”

  “有這個原因。”

  司馬遹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了。

  “原來我以為郎君是願意為孤赴湯蹈火的人,現在看來。”

  “現在我還是願意為殿下赴湯蹈火的人,不過...”

  王生一臉真誠的看著司馬遹。

  “臣下是怕殿下日後怨我。”

  “怨你?”

  王生輕輕點頭。

  “若在下如今說錯了一個字,看錯了一個人,那會如何?”

  司馬遹明白了王生的意思。

  “也罷也罷,你說的,也有些道理。”

  就在王生與太子司馬遹說話的時候,甲觀已經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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