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留君(正文完)
作者:馮苦懦      更新:2022-04-22 16:46      字數:4124
   好阿嬋,再把我栓緊一些。這如何選!

    左右不論是手或者旁的, 最後哭的都是她。

    床笫之事,謝厭有多魯莽她能不知道麽,平日在家就算了, 眼下可是馬車裏。

    顛簸什麽的。

    她俏生的臉皺了起來,轉身迎上謝厭, 湊到他疤痕上吮了下:“就親一親好了,不做別的。”

    “不行。”謝厭對這事實在堅持, “阿嬋答應我的。”

    尹嬋就很想給那晚的自己一耳光。

    不!

    即使要怪, 責任應該在謝厭。

    誰叫他喘得那麽好聽。

    吻熱熱的, 手也熱熱的, 覆著她, 脊背竄起一陣顫栗。

    好像誰往她骨子裏穿了一根繡花針,每逢情動, 針尖就在酥酥麻麻的地方一遍遍地紮。

   難受又充滿無窮的快感。

    想著,尹嬋的心思又被勾了去, 想再聽聽謝厭的。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一轉,已有想法。

    既然說不動謝厭, 便叫他先手腳無力了再說, 晾他屆時還有沒有精力對付自己。

    想到便做,尹嬋手繞到他後頸,指尖打著圈慢慢的繞。

    謝厭眼眶噙上紅潮:“阿嬋”

    “夫君先聽我的, 讓我滿意了, 你要怎麽做都好, 嗯?”最末的尾音,勾的人心口酸脹。

    謝厭著實承受不住阿嬋的主動。

    被她一撫,聽她一語,再由這話聯想到深處, 便恨不得立刻把她就地正法。

    但阿嬋話都這麽說了,他隻能乖乖的聽。

    不過,眼下被她鬧出的情緒,先釋放了才行。

    心思忽起,他雙手把細腰錮得更緊,低垂下頭,埋在她肩窩忍不住的喘:“好,阿嬋,我聽話。”

    低沉的氣息繞在頸側,尹嬋縮了縮肩,閉上微紅的眼睛,輕輕籲出一口氣。

    再睜開時,雙手撐在謝厭的肩頭,把他往後推了推:“好了。”

    謝厭就戀戀不舍地直起身。

    低頭看她:“阿嬋想做什麽?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軟軟的身子就傾上來,伏在了他的胸膛。

    謝厭瞳仁輕顫,下意識要摟住,尹嬋嬌聲道:“別動。”

    “好。”謝厭怔怔地說。

    接下來發生的事在他料想之外。

    阿嬋先是埋在他肩窩,魚兒似的一下一下啄,又一邊抬眼看他,一邊手指靈活地撥開衣襟,唇調皮地遊移。

    這已讓謝厭受不住了,胸口急急起伏,想把她攬進懷裏。

    可阿嬋阻止了他。

    “夫君不能動。”

    就這一句話,謝厭閉眼靠在馬車裏,短短一盞茶,就被阿嬋的各種勾引,惹得呼吸不暢,偏還得忍著。

    尹嬋目的達到,大獲滿足。

    眼睜睜見謝厭倚著軟塌,她眸子靈泛一眨,瞧你還有沒有力氣折騰我。

    誰知腰突然被他扣住。

    赤紅雙眼的男人立刻堵住了她的嘴。

    “唔”尹嬋眸子大睜。

    你、怎麽還有力氣!

    謝厭落下細細密密的親吻,目光深幽,傾身壓下:“阿嬋,該我了。”

    頭皮一麻,尹嬋緊緊咬著唇。

    腰肢酸軟無力地塌下:“慢點,嗚”

    馬車的顛簸,果然不是常人能受

  尹嬋坐在他腿上,初時還能忍著聲音,可後來,唇邊泄出破碎的嗚咽。

    唯恐被外麵的人聽見,她低頭,一口咬在謝厭肩上,眼含淚花,悶悶道:“你……混蛋。”

    一路跋涉,她累得眼睛快睜不開了。

    阿秀好生疑惑:“小姐整日坐轎子,怎麽會累?”

    尹嬋淚眼汪汪,什麽都說不出來。

    都怪謝厭。

    一次之後便食髓知味,總纏著她要東要西。

    才離開京城幾日啊,她是手也酸,嘴也疼,連、連腿腳都軟軟的。

    她已打定主意了,決計不和謝厭再乘一駕馬車。

    客棧宿了一晚,翌日啟程,她搶占先機,拉著楚楚阿秀和幾個丫頭進馬車,占得嚴嚴實實,沒有謝厭的位置。

    謝厭隻能騎馬跟在車旁。

    尹嬋舒了口氣,一頭歪在楚楚肩上,軟聲嘟噥:“什麽時候才到原州啊。”

    楚楚支吾:“約莫,得一個半月。”

    “……”

    行路過半,天慢慢寒了。

    尹嬋披上厚厚的鬥篷,雪團似的,整日待在馬車裏不願動。

    一連幾日如此,更無暇去看,車隊經過了哪些州府。

    謝厭一直由著她,這夜,卻十分反常地要她出來。

    尹嬋賴不過,朝他伸手,一歪頭:“夫君抱我。”

    笑的甜軟又嬌媚。

    天冷了,她的臉瞧著更白,雪一樣瑩潤。

    眼睛就更黑,烏溜溜的,輕輕一眨,便要了謝厭的命。

    “當真?”謝厭沒有立刻抱起她,多問了一句。

    尹嬋點頭,手更伸了伸,拖長了綿軟的聲音:“快”

    單單一個字,謝厭足矣情動,眼眸一暗:“好。”

    照舊是尹嬋喜歡的打橫抱,她如願歪進謝厭的懷裏。

    頭枕著他肩時,尹嬋忽然明白了,謝厭懷裏更暖和,為何還要縮在冷冰冰的馬車?

    雖然鋪了厚絨毯,可及不上謝厭周身的熱息。

    尹嬋滿意至極,細長的手圈住他脖頸:“夫君,這麽晚了,去外麵做什麽?”

    今夜因趕路,沒住客棧,在郊外設帳子應付一晚。所以她懶懶的不想出來,左右外邊也冷,不如歪車裏。

    問了這話,不見謝厭回答。

    尹嬋就仰起臉,往他臉上看。黑漆漆的夜,她竟能把謝厭的所有神情一一捕捉進眼睛。

    她看見謝厭在笑,唇一動,好像要勾引她。

    尹嬋嗓子輕輕咽了咽,眼含濃濃的笑,手驀地用力,湊上去咬了他唇角一下。

    頃刻把那兒鬧得濕濕的。

    謝厭一頓。

  尹嬋半眯了眼睛,喃喃地說:“等到了原州,把你關進屋裏,隻給我一個人看。”

    謝厭聽見了,但笑不語,抱著她離開馬車,大步走向設帳處。

    尹嬋的神思尤黏在他身上,一時沒回神。

    她忽然聽見一眾人笑笑鬧鬧連同撫掌的聲音,才陡然驚了。

    頭一歪,朝那方看去,原以為謝厭要帶她獨處,誰知大家竟然都在。

    “小姐羞羞,還要姑爺抱呢。”這是阿秀。

    “夫人總算來了,可等你好一陣,快過來。”楚楚笑著招手。

    紀雪臣頗有感慨:“謝公子和夫人伉儷情深,令雪臣羨慕。”

    連素日沉悶的宋鷲也道:“情之一物,叫人不解。”

    他困惑在於,如此短的路徑,還要親親熱熱。末了,喃喃著補充一句:“難道談情說愛,非得貼在一起嗎?”

    阿秀聽不慣這話,一轉頭,朝自顧沉思的宋鷲吐吐舌頭:“就要貼貼,就要貼貼。”

    宋鷲:“”

    “快放我下來。”尹嬋臉紅透了。

    手握成拳,抵著謝厭兩肩,羞惱道:“大家都在,你卻不說,叫我鬧了笑話。”

    謝厭失笑:“一路來,他們看慣了。”

    “那也不成。”

    謝厭聽話的放下,尹嬋撣撣鬥篷,捂了捂臉,等臉頰的紅痕消了,才展笑過去。

    原來是宋鷲進山獵了幾隻野兔,等著烤。

    離京多日,尹嬋有些想念這滋味,拉著謝厭圍坐一處。

    中間點著火把,金黃的光映在臉上,燦爛的笑靨比漫天的星耀眼。

    尹嬋歪在謝厭肩頭,目光柔柔看過每一個人,禁不住的想,很多個月前,她被謝厭帶去原州,茫然無措。

    那時的她豈會想到,有朝一日,會和謝厭成親,彼此成為這世上最密不可分的人。

    而遇上楚楚,宋鷲,歐陽大人等摯友,都是她難得的福氣。

    如今世事變遷,山水尤在。

    阿秀的手藝最好,慢慢的,一股辛辣的焦香撲鼻,隱在體內的饞蟲被勾起,一圈人歡歡喜喜分食。

    謝厭將最嫩的一塊撕下,喂給尹嬋。

    “好吃嗎?”

    “很香!夫君也吃。”兩人膩歪,吃著烤兔,低低私語。

    清夜如此,摯友與心上人相伴,她不免想了許多事。

    “夫君,很早以前,我們是不是見過?”尹嬋眨了眨眼睛,“否則,你怎麽會……那麽巧出現在石花巷,又義無反顧,帶我去原州。”

    謝厭垂目:“想知道?”

    尹嬋連忙點頭,眸子亮晶晶。

    她好奇好久了。

    “不說。”頓了下,謝厭別開臉,耳尖微紅。 尹嬋皺皺眉,這種事很難開口嗎?

    她不是非要知道,誰都有秘密,可謝厭的反應古怪,她抬眼一瞧,耳朵通紅,輕輕摸了摸,在發燙呢。

    “夫君,夫君……”

    就湊近謝厭耳邊,壓低了,故作綿軟的聲音撒嬌:“告訴阿嬋好不好,嬋兒發誓,不論是什麽都不笑話你,也不亂傳出去,好麽,快說呀。”

    還豎起指頭,煞有其事地保證。

    謝厭被她的鄭重騙到了,眼神微躲,遲疑著開口:“遇見阿嬋之時,是在一個巷子裏,我很狼狽,不堪,就像……討食的乞兒,你忘了才好。”

    尹嬋眸子撲閃。

    狼狽,乞兒,深巷。

    她驚疑一聲:“難道,是護國寺外的那條巷子,四年前,唔……”

    嘴唇驀地被謝厭捂住,其餘人投來疑惑的目光,不知夫妻二人又在撒哪種甜膩味的狗食。

    “別說出來。”謝厭拉她到一旁,從身後環住尹嬋的腰,急迫又難耐地,壓著她肩窩喘息,“快,把它忘了。那時,我肮髒,輕賤,如謝酈陽所說,隻配蜷縮在破舊巷角的一條髒犬,你記它做什麽。”

    “什麽話。”尹嬋不樂意聽。

    在謝厭懷裏轉了個方向,麵對著麵,她輕輕踮起腳。抬頭時目光柔軟,輕顫的指尖撫上他深褐的胎痕。

    眼底溢出無窮的讚美,勾勒他的輪廓:“明明是世上最乖,最威武,最俊的獵犬。”

    “……也還是犬。”

    尹嬋歪頭想了想:“不好嗎?”

    問著,兩條胳膊牢牢掛上謝厭的脖子:“這樣,拴得緊緊的,便再也不能離開嬋兒了。”

    一股火苗在謝厭的心肺燃燒。

    情不自禁的,他彎下腰。

    幽邃的目光一遍遍流連尹嬋的麵龐,著了迷一般,難以遏製地用唇探過她眉眼,她的唇,她雪白如玉的臉頰,還有小巧、泛紅、纏著熱息的耳朵。

    他逼近柔軟的耳垂,濃濃的渴求鋪天蓋地,湮滅了神誌:“好阿嬋,再把我栓緊一些。”

    孟冬的冷夜,風聲呼呼。

    火把受不住嚴寒,在身後徐徐熄去。

    就這樣,隻用謝厭的一句話,尹嬋輕而易舉地情動了。

    漫漫長夜,顫動的馬車,嗚咽聲破碎,還有橫掛蒼穹的一彎月,都在寫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厚厚的雪壓在樹梢,馬車疾行而過,抖落一地的霜。

    漫天的大雪,把天地妝成純白。

    好在,並沒有封路,一行馬車照原定的路線趕往原州。

    謝厭怕山裏雪崩,下了馬車,策馬開路。

    不知過去多久,宋鷲突然喊道:“夫人,前麵就是留君山了。”

    尹嬋一喜,撩起垂簾。

    巍峨的群山綿延數裏,盡被白雪覆蓋,浩浩茫茫。

    “噠噠。”鐵蹄驟然響在耳畔,謝厭駕著馬,來到她的車旁。

    尹嬋看見數不清的雪子落在他發頂,肩頭,風一吹,就爭先恐後地化去。

    她雙手攏在嘴邊,朝外麵喊:“夫君,你冷不冷啊”

    寒風獵獵,謝厭聽得不大清楚。

    但看她說話的嘴型,忽然就沉了眉頭。

    黑色的鶴氅在風雪中揚起,他利索地抽出長劍,伸手,用劍柄緊緊抵住風吹晃的車簾。

    尹嬋懵然地被塞回車裏。

    怔了怔,遲疑地扭頭,右邊車簾被劍掩得嚴嚴實實,一絲風也鑽不進來。

    她裹了裹鬥篷,燦然地笑了。

    車外,謝厭和宋鷲在談論如何過留君山。

    留君山。

    西南之南,最壯闊的一道門。

    她又回來了。

    千岩萬壑,但求君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