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嘉獎
作者:馮苦懦      更新:2022-04-22 16:33      字數:4400
  第七十四章 嘉獎

    ,定親,隻憑你身為信陽侯世子?,

    謝琰隱約見過這張臉, 但眼下酣醉,便把酒館的偶然一瞥棄之腦後。

    來人大步走近,衣袂輕曳, 一舉一動皆有濃濃壓迫。唇勾了勾, 便扯起那盡顯瘡痍的麵孔。

    深褐的胎記, 仿佛給他罩起獰惡的麵具, 唯獨雙目沒有掩蔽,攜著寒氣掠過他。

    謝琰眼前昏眩, 腦中酥麻, 感到一陣嘔意, 生生把它壓下。

    而後,他聽見男人漠然地開口:“青梅竹馬?”

    輕蔑的口氣, 嘲諷又譏誚, 輕飄飄地悶頭砸下,謝琰頓感浮躁。

    這一句似笑非笑的疑問, 徹底激怒了謝琰。

    他轉過身體,張開手, 將尹嬋護在身後,臉色不快地打量這離他愈近的男子:“你是何人?”

    謝琰極具占有欲的, 把尹嬋圈在身後。

    看見這幕, 謝厭對他的質問充耳不聞,眸底一片幽邃。

    站定,目光越過他, 對準其後的尹嬋伸出手,聲音低若繾綣, 仿佛帶著幽幽的鉤子:“找到你了。”

    原州到京城。

    風來雨去, 跋山涉水, 數千裏的路途。

    尹嬋在絹帕下的笑容暈了淚花。

    她就知道,她知道,謝厭一定會找來的。

    月餘的行路,千裏迢遙,再見他時,哪怕黑暗難以看清他神情,但隻聲音,尹嬋揪在心口的思念就化作切切實實的歡欣。

    重逢一如初見讓人情悸,她二話不說想向謝厭奔去。

    可剛提步,謝琰就察覺了。

    他沒來由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怒火,猛地轉身,垂眼,緊盯住尹嬋的臉。

    是她,又不是她。

    過去的尹嬋是天際遙遠的嬋娟,不可能與如此卑賤的男子有所交集。

    遑論此刻,她意圖走向他。

    謝琰意識到屬於他的什麽正逐漸消失,數月來,對尹嬋的念想積聚腦中,他分不清是愛慕,或者想找回遺憾。

    總之,尹嬋是他的人,他們明明從小就定了親。

    身為罪臣之女,倘若皇上深究,株連九族怕也不為過。

    當日,他直言納尹嬋為妾,是想給她一個家。

    此事於謝琰而言,已是十分難得。信陽侯府的榮辱全係在他,若稍行差錯,一門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即使如此,他也想冒著大不韙迎她進門,這是情深。為何她還嫌少,要不告而別。

    謝琰沒能想明白。

    但這並不意味,他會放棄納妾的念頭。何況,尹嬋因父親名聲盡毀,不進侯府,她還能去向何處?

    難道永遠蝸居在石花巷的破院,日日迎接那街坊鄰裏的嗤笑或覬覦?

    故而,他派了大批人馬去找,如今人就在眼前。

    但謝琰沒想到,京城繁華養就的金枝,長在高高枝丫的玫瑰,會有朝一日,與一塊髒泥糾纏不清。

    謝琰絕對不允許。

    前日他已娶妻,可以名正言順納妾了,尹嬋既然歸京,必入侯府不可。

    被烈酒入腦的謝琰昏昏忽忽,便認定眼前的宮婢就是尹嬋,全然無心追究她何故身陷皇城。

    他兩眼凝神,脈脈含情地端詳這張臉,伸出手,蠢蠢欲動。

    他要扯下蒙麵的絹帕。

    “你是尹嬋,我不會認錯。”謝琰吐息沉重,赤紅的眼眶,在半明半暗中意欲占據她。

    尹嬋不悅地捂住絹帕,慍怒道:“放手。”

    謝琰豈能如她所願。

    迎親吉日,馬車裏的聲音。晨時入宮殿,依稀得見的曼妙身影。還有現在,無一不證實這口口聲聲假作宮人的女子,就是曾與他定親的尹嬋。

    他喉嚨吞咽幾下,急切傾身。

    不顧一切要扯下絹帕,隻差分毫就能、看清她的廬山真麵目。

    謝琰呼吸加重,一籲一歎,攥住帕角驀地掀起。

    “唔呃,”

    緊接襲來的卻是手腕骨節劇烈的疼痛。

    他的手被迫從絹帕移開,骨頭在黑茫茫的夜裏,被捏得哢嚓哢嚓響。猶如藏匿角落的厲鬼,正抱著人的頭顱啃咬。

    謝琰頭皮發麻,目眥盡裂,脖子僵硬地轉去,對上一張森然粗鄙的麵孔。

    一時寒栗,毛骨悚然。

    來人的眼睛,是黑漆漆的瞳仁,幽邃如淵,要把他吸進去。

    謝琰一張麵皮再難保持往日的溫儒清俊,他仰頭,從澀然的喉嚨擠出一聲聲椎心泣血的低呼。

    謝厭挾捏他的手腕,不費吹灰之力,便將謝琰處置。

    但顯然不夠,謝厭冷澀一扯唇,嗤道:“你還想看她的臉?”

    明明在問,卻無半點詢問之態,長眸狠戾。

    謝琰到底受侯府教養,不是那等微賤賊匪,三下兩下回神,借酒勁,縱情索求。

    他咬牙,掃視身邊陌生的男子。

    猙獰溝壑般的深疤和幹涸的地可較,齷齪粗俗,怎敢在他麵前奪人之愛。

    “本世子做什麽,何時要與你稟報?”

    “自然不需要。”謝厭目光冷淡,不比謝琰模樣的俊美,周身邪氣,“隻是,聽聞貴人提起青梅竹馬,”

    謝琰立刻朝尹嬋望去,神情陡轉溫柔,雙眼迷離:“沒錯,我與阿嬋青梅竹馬,你姓甚名誰,敢過問我的事?”

    飲酒傷人,此話不假。尹嬋意想不到,入醉的謝琰,竟是這副模樣。

    謝琰一腔言論,引謝厭幽幽勾起唇,亦放輕了挾他腕骨的手。

    謝琰立刻鬆了口氣,卻隻一息,再度被謝厭扼住喉嚨。

    “呃,”

    謝厭冷嗤:“你也配說青梅竹馬。”

    喉結驟疼,謝琰喘息不勻,雙眼通紅。

    謝厭低聲落在他耳畔:“放肆。”

    “你,你是誰?!”謝琰近乎崩潰,烈酒迷醉心扉,劇痛亂了神誌,聲音已經啞澀。

    謝厭但笑不語,慢慢湊近他。

    越近,更近,謝琰的眼瞳裏赫然出現一張鬼臉。

    他瞳仁劇顫,寒毛入骨。

    此時,謝厭森冷的語氣,掠過他耳廓:“很快,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們會再見麵的。”謝厭唇齒擠出涼薄的字眼,“至於青梅竹馬,若再妄言,當心你的命。”

    謝琰做最後的頑抗:“究竟誰在放肆,我乃信陽侯世子。”

    謝厭一歪頭,薄唇輕啟:“世子,那是什麽東西。”

    尹嬋避在角落將絹帕遮好,聽他二人爭鋒相對,眉梢緊攏。

    因要隱瞞謝琰身份,不便與他費口舌。況且,深宮嚴守,四處皆有侍衛,不能久留。

    她思了思,連忙走近,抓住謝厭的手臂,小聲說:“別理他,我們快走。”

    “阿嬋!”謝琰如聞驚雷。

    再看,他們竟然親昵牽手。

    謝琰仿若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是外人。

    這讓他難以接受。

    他用力掙開謝厭的桎梏,搖搖晃晃立在尹嬋身前。

    不知是在與她訴請,還是隻為心安:“怎會不識得我,阿嬋,你我自小定親。筵席盛會,吟詩作對,我曾見你撫琴,看過那妙筆丹青,很早,很早就想娶你為妻。可如今,為何佯裝陌生,還有他!”

    手猛然指向謝厭,謝琰眼眶震動,澀聲道:“你和他走,我算什麽?”

    天賜一張俊美招人的麵孔,的確容易引人動容,況他如今,字字句句似乎深情。

    這樣的侯府世子,足夠叫滿京閨秀,為之失神。

    他垂眸看尹嬋,眼中貌似剩她一人,而此時的瘋狂,皆因她起。

    一個清俊溫文的世子,在她眼前卻隻是糾纏情愛的男人。

    俗世的人,誰不為此心動?

    謝琰雖是新婚,仍穿著平日最愛的青袍,一株青竹,清臒俊逸。

    這風采無疑,不然,也難招引京中嬌女側目。

    尹嬋得知父親為她定下溫文爾雅的郎君時,曾經也是歡喜。

    雖然那時不明情意為何物,可春閨遐思,暗道未來夫君如此,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不失樂事。

    或許正是因為尹嬋此時的稍怔,誤讓謝琰欣喜若狂。

    他低垂眼皮,輕輕碰到了尹嬋的絹帕。

    摘下,摘下來。

    他在心裏呼喚自己,這樣,即刻便知她是不是尹嬋了。

    卻在此時,尹嬋偏過頭,疏離地避開他的手,淡淡道:“貴人醉了。”

    “我沒醉!”謝琰喘息不定,臉上泛起大片大片的潮紅。

    尹嬋感到很無奈。

    皇宮重地,他行事竟然毫無分寸。

    永章公主飲酒回宮,他也醉意迷亂地在禦花園閑逛,想來,太後擺設的宴席剛下。或許孟柏香,以及幾位皇子都將尋來。

    尹嬋不要再和空耗時辰。

    幸而謝厭也在,她從這醉鬼下脫身,是很簡單的。

    但自打謝琰開始一番訴情,謝厭就古怪得很,安安靜靜佇立一旁。

    尹嬋努唇,深感疑惑,正想和謝厭說不要僵持,離開為好。

    可見謝厭衣袂搖晃,由袖中抖出一柄匕首,手腕飛快偏轉,刀光驟現。

    尹嬋認出是自己留在原州的那柄,還要細看,隻聽刀鋒劃出一道破空之聲,寒芒閃過,便橫在謝琰的脖頸。

    謝琰被迫仰起頭。

    謝厭輕嗬:“原來,你們自小定親。”

    “當然。”謝琰咽了咽口水。

    尹嬋眼神複雜,她和謝琰的親事,謝厭明明早就知道。

    他怎麽還,明知故問。

    謝厭握刀柄的手輕輕落在謝琰的脖頸,幾乎沒費什麽力。即使如此,謝琰也分毫不能與之抗衡。

    謝琰感到後腦勺在脹痛,那是醉酒的後果。

    臉麵潮紅,起著火燒火燎的熱意。以往浮那三大白,都是好的,為何今日,這麽不禁用。

    他急遽喘了喘氣,將這緣由歸於尹嬋。

    皆是因為見到她才會如此。

    情念及此,謝琰眼眸溫柔得能溺出水,轉頭,要看一旁的尹嬋。可脖子稍有異動,橫在喉結的匕首就往前狠狠一壓。

    謝琰咬牙切齒。

    謝厭看見了,麵生疑惑,忽然,一本正經地問:“定親,隻憑你身為信陽侯世子?”

    謝琰當即喝道:“當然不是!”

    他迫切想向尹嬋證明,雖不能動,餘光仍瞥看她,急出滿腹的驕傲:“我蒙父教誨,才華不輸他人。三歲讀詩,五歲連句,十四便中舉,皇上盛讚,滿京皆歎。”

    聽後,謝厭輕“嗯”一聲,悠悠點了頭,好似讚許。

    古怪,太古怪了。

    謝琰見他如此做派,莫名驚起一股被肯定的快感,頭腦昏昏,衝口道:“還還有,禮樂詩書,音律詞章,無一不通,樣樣稱絕。”

    謝厭悠然頷首,好似對他的脖子興趣頗濃,用匕首輕輕在皮肉勾劃,漫不經心。

    沒劃出血珠,隻這麽一下,一下,接著一下的試探。

    拿他當猴耍的戲弄,直讓謝琰渾身不適。

    謝厭冷不丁問:“武藝呢,身法如何,若遇危難,護得了她?”

    這下便問到謝琰的劣處了,他難免懵然,支吾道:“雖、雖不通,卻可學。”

    急切要得到認可,好像將所有的長處展示,過去諸事就可以一筆勾銷,而京城最美麗的花枝,便被他摘進侯府。

    隻是他在這邊氣勢濤濤,尹嬋聽得一頭霧水。

    “學?”謝厭輕嗬,快刀斬亂麻地割下這醉鬼的妄想,“三年五載,你來不及了。”

    謝琰一聽,萎靡半陣,很快又起精神:“誰說三年五載,我若有心,遲早就、就,”

    謝厭將匕首發狠地往裏推去,在他脖頸留下猩紅的血痕。

    這話戛然而止。

    “嘶。”謝琰吃痛,腦子更加昏沉。

    謝厭眼眸晦暗:“遲早如何?我現在就可以要你的命,你能逃嗎。”

    不能。謝琰醉了也知道這一茬。

    但他仍要負隅頑抗,瞪向謝厭。

    是,是他暈醉糊塗了,為何拿短處,與眼前賊人的長處比較?

    謝琰想明白後,握拳在身側,擲地有聲道:“會武又有何用,我能詩擅賦,與阿嬋琴瑟相合,低吟淺唱,誌同道,”

    謝厭匕首又是往裏一推。

    火辣辣的刺痛,冰涼的刀尖,頃刻截斷謝琰的癡人說夢。

    謝厭半眯了眼睛,冷笑道:“命都沒了,誰來念詩?”

    謝琰心有餘悸,看向他。

    他幽邃的眸子裏仿佛寫著,再多炫耀一句,便讓你現在就沒了吟詩作對的喉嚨。

    謝琰居然詭異地聽懂了他的深意。

    咬了咬牙,終於噎住,說不出半個字。

    這回謝厭滿意了。

    他轉身麵向尹嬋,適才的八麵威風,登時消了無影無蹤。眼含殷切的期待,變做一隻翹首要嘉獎的家犬。

    你看,還是我好。

    尹嬋被他弄得麵紅耳赤:“,”

    好什麽?

    好傻。

    ,最新評論:

    【想rua謝厭的頭,哈哈哈】

    【哈哈哈哈,男主好像二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