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暗衛
作者:馮苦懦      更新:2022-04-22 16:33      字數:3669
  第六十八章 暗衛

    ,尹姑娘,幸會。,

    如此六個時辰, 白日到中夜,謝厭雖難自控,但有尹嬋安撫, 終是忍住了潑天的情火。

    窗扉半啟, 掩映著濃稠如墨的夜。

    冷寂院堂中, 驟然震出一聲巨響, 電光石火。

    尹嬋正踮腳在頂箱大櫃裏拿給謝厭的生辰禮,聽聞這聲, 被嚇得渾身一抖, 收回手, 趕緊轉眸望去。

    窗外,一簇火紅的煙花咻地炸開。

    狀如蟠龍盤踞, 色若紅霞漫漫, 似要把天都燒盡了。

    非是逢年過節,也無喜事, 子夜後來這樣一遭,尹嬋除了驚嚇, 隻覺得不寒而栗。

    她下意識往謝厭處看,卻見他沉眸肅麵, 交錯寒光的雙目複雜地望向窗牖, 似有心事。

    “深夜,外麵在,”尹嬋微張起唇。

    “砰!”屋門突然被宋鷲敲開,他滿頭大汗, 抱拳急切道,“公子, 殿下有請。”

    尹嬋心沒來由地狂跳起來。

    由那煙花而起的驚嚇, 在宋鷲這聲裏, 越發疑懼。

    把賀禮放回原處,她疾步到謝厭旁,盈盈雙眸盛著不安,眼睫忽閃,無法平靜:“這麽晚了,要去哪裏?”

    謝厭似乎早有準備,自見煙花便神情鎮定。

    他回身,握住尹嬋的手,輕輕勾唇:“和以往相同的事罷了。”

    瞧她眉尖攏起,又伸手撫了撫:“待你明早醒來,我便回了。”

    “真的?”尹嬋唇瓣抿緊。

    的確如此,謝厭與大皇子屢屢進出原州,辦的皆是與皇儲爭端相及之事。

    以往,他也平安回了。

    本不該多做顧慮,可不知現下被何雜念侵擾,心口撲通撲通,不知不覺就唇幹舌燥,收緊了手。

    煙花即是報信,謝厭已將今晚要做的事,猜出七八分。

    諸事繁複,恐有性命之危,再耽擱便更延誤正事。

    他想到這裏,來不及再與尹嬋說話,立刻擁她入懷,寬大的手掌撫摸她的後頸,在那落下熾熱的唇。

    “別怕,我很快回來。”謝厭低促一笑。

    尹嬋遲疑著,終是點點頭,小聲道:“好,我等你。”

    思及近來之事,謝厭鬆開她,傾身,牢牢盯著她的眼睛,不厭其煩地叮囑:“記得,就算隻去街巷閑逛,也得叫上楚楚。”

    尹嬋卻認為他操心太過。

    聽他一本正經,不禁嗔笑:“你明早便回來了,現已過中夜,我還能去哪?”

    這話倒在理。

    可謝厭一門心思,思量還有什麽尚未囑咐的事,自是神思難抑,連聲道:“若有人假借我、大皇子與歐陽善的名頭來找你,或傳信,或飛鴿,皆不可信,知道嗎?”

    說話間垂了垂眼皮,正正經經道。

    尹嬋這般再盯著謝厭瞧,當真是妥妥帖帖,實打實的。

    被他囉嗦得苦笑,她拖長了綿軟的尾音,翹起粉唇,哭笑不得:“知道了,”

    把謝厭往宋鷲那推了推,含嗔帶笑地瞪他:“你啊,快去見殿下,我便老老實實待在房間,哪都不去。”

    謝厭略微放心:“這便好。”

    他轉身和宋鷲對視一眼,提步欲走,忽然想起還有件重要的事。

    即刻折返到尹嬋麵前,斂眸不語。

    “怎麽?”尹嬋一歪頭,被他這副情狀懵了神。

    謝厭垂耷起如劍如峰的濃眉,竟還委委屈屈,朝她攤開手。

    他那等待要說的話,似乎難為情,薄唇囁嚅好一陣,又是眨眼,又是搓手,如此這般,才別別扭扭地問出口:“阿嬋,我的,生辰禮呢。”

    話落,抿唇繃直了一條線。

    尹嬋搖頭失笑,旋即忍俊不禁。

    他、這折騰大半晌竟是為這個?

    實在怕極他的嘮叨,那喋喋聲兒聽在耳裏,既歡喜又歎息。

    美眸圓瞪,望向他似笑非笑,挑了唇角說:“你先去,等回來了,我再親手交給你。”

    謝厭心裏一晃就暖和了,沒什麽比期待更令人著迷。

    他舔了舔微澀的唇,嗓音沉啞動聽:“好,我走了。”

    眼前的尹嬋眉眼如畫,天邊的鉤月,海生的寶珠,春夏的柳和藕花,秋的落楓,寒冬驟降皚皚白雪,都不可比擬。是他不論去向何地,都渴望歸來的故鄉。

    “阿嬋。”謝厭抬手,撫她溫香軟玉的麵頰,瞳子幽邃,“等太陽掛上海棠梢,我便來見你了。”

    尹嬋笑靨濃濃,目送二人遠去。

    夜已過半,折騰太久,雖是無暇睡意,卻也褪了外衫,倚在榻上。

    窗外倏然發出一聲聲窸窣響動,她爬起來,雙手搭在窗沿,探頭往外看。

    藏匿夜色的鳥雀驚起,唧唧啾啾,許多腳步聲愈遠,想必謝厭他們已經出發了。

    但聽動靜,這次的情況,遠比以往浩蕩。

    她又想到方才天際的煙花。

    抬眸上看,這夜是一片濃墨,彎彎的月尤其蒙矓,蟾光襲下,輝映在窗牖,便將她姣好的身姿剪影其中。

    煩心事突如其來,她心口跟著越發遠去的步伐,怦怦亂跳。

    雙手合十,麵對大開的窗,閉上眼睛,虔誠喃喃:“要平安回來啊。”

    如此過去半晌,直聽院落重新安靜,這宅邸好似一夜間少了大半的人,冷冷清清。

    尹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正要去睡,忽聽一聲高亢的鳥鳴。

    尚未看去,窗旁矮桌上猝不及防出現一張紙團,無蹤無影地放在她眼前。

    尹嬋禁不住的低訝,視線連忙轉向窗外。

    萬籟俱寂,並無人息。

    這紙團是,

    尹嬋緊蹙起眉,盯著它草木皆兵。

    良久,輕輕展開,上書:煩請姑娘於寅時初刻,至此宅後門外的棗樹下,在下將告知一樁要事,乃姑娘日夜祈盼不得。

    這是什麽。

    尹嬋眼皮一跳,盯著龍飛鳳舞的一行字突然坐立不安,倉皇環顧四周。

    過分閑靜的夜晚,讓她不安寧了。

    紙條字字句句,貌似溫和講禮,卻昭示著有人潛匿在漆黑不見五指的角落,就像野獸蟄伏著等待狩獵,若出現,必然侵襲而上,一擊斃命。

    她抿住嘴唇,捏著紙條的手心發熱,五指顫栗,把它扔在桌上。

    尹嬋幾乎立刻想到謝厭臨行前交代的事。

    若有假借熟人的名頭尋來,或傳信、飛鴿,皆不可信。

    謝厭他們才離開,這字條就飛來了,其間言語是要她獨自出府。

    寅時,半夜三更,她豈能草率前去。

    尹嬋隻當紙中日夜祈盼的要事,是誆騙她的由頭。

    但既然要傳信才能見她,便暗道宅中守衛嚴防,那賊人必定不能進來。

    她思了一思,立即關門掩窗,以躲為上。

    宅後,棗樹旁。

    時至寅初,不見尹嬋其人。

    三名換上素服布衣的男子,悄無聲息守在棗樹下。

    近幾日因為要帶尹嬋回京的事,煩擾頗盛,幸而原州似乎有要事將臨,城防較以往鬆弛,他們才能順利進來。

    不敢光明正大探問尹家女行蹤,費了不少心思,兜兜轉轉找到這處未掛匾額的宅邸。

    臨行前陛下便說過,此行身份不可泄露,需將尹家女帶回皇城。便在給尹嬋傳信時,未免被截胡,落筆含糊。

    語焉不詳的確不易被發覺,但也讓尹嬋的信任大打折扣。

    他們已苦等到寅時,後門仍緊掩,無人進出。

    一人等不及了:“頭,今夜務必將尹家女帶走。”

    首領肅容:“確實不能久留,原州並不安全。”

    “聖上月前曾幾次三番秘傳,命我等即刻回京。然近來,卻與宮中失了聯係,不知是否因儲位,皇城生變。”

    首領臉一冷,斥道:“切莫胡言。”

    “屬下知罪。”他皺了皺眉,“不論究竟,既已尋到尹家女,咱們還等什麽?”

    是啊,自打離京,千裏迢遙,經白延山,至古贏海,為此兄弟重傷,險些危及性命。

    他們所做的,不過是遵循皇命,找回尹嬋。

    從意外得知尹嬋身在原州,已過去數日,倘若再耽擱,豈非置皇命不顧。

    首領思量後,鄭重道:“好。”

    遂招手喚近他們,低聲交代:“這原州謝厭並不簡單,你我需謹慎行事,衛五,你去駕馬車,待半個時辰後,到原州城外,與我等接應。”

    衛五抱拳道:“屬下先行一步。”

    便如影疾行暗夜。

    夜半寅時,宅院如斯平靜。

    直見窗牖微動,兩人從屋簷躍下,行步無聲,悄然逼近尹嬋的閨房。

    榻旁的床幔被風吹得悠起。

    暗衛首領握住門栓,思及陛下交代的事,臉色慢慢斂起。陛下曾禦令密詔,不論千裏,隻要找到她。

    所幸雖途中艱難萬險,終歸不辱皇恩,將她帶回,已有顏麵去見聖上。

    此行難的是潛入這宅子,但上天垂憐,原州正逢驚變,給了他們可乘之機。既能順利入宅,何需顧慮尹嬋。

    事關她的親生父親,一旦明說,她定然乖乖跟著回京。

    首領放寬心,比了個手勢,讓同行去廊簷盯梢,他則輕輕推開屋門。

    “吱嘎”的輕聲,幾乎不可聞。

    首領常年身處暗夜,鷹隼般的目光緊鎖屋內,一寸寸環顧。

    他跨過門檻,卻是身軀一定。

    一柄尖銳的匕首帶著凜凜寒芒,猝然從門扉後,直抵他喉嚨。

    “你是何人?”細弱微顫的女子聲,無半絲冷厲,隻餘被刻意壓製的驚慌,佯裝鎮定。

    首領眼皮一抬,側眸看向她。

    尹嬋攥匕首的手勁發狠,骨節泛起病態的蒼白。喉間輕咽,從門後現出身形,看見粗布麻衣的男子容貌,一時失聲。

    “是你,”

    那日江岸碼頭溺水的人。

    尹嬋不可置信,卻恍然在意料中。

    如楚楚所說,大皇子來之前,原州城防甚嚴,沒有誰能在謝厭的眼皮子底下作祟。

    他在河中被打撈而起,後又突然消失,顯然不是意外落水的老百姓。

    尹嬋睜大了眼睛,再度確認般端詳他的臉。

    自己在明,他在暗。

    他隱沒黑暗,卻像生長於黑暗,鎮定至極。

    尹嬋捏著柄部的手指發緊,彰顯著一顆被勾得不上不下的心。

    但眼前男子,即便被匕首刺喉也輕輕揚唇,泰然看向她,落下自進門的第一句話。

    “尹姑娘,幸會。”

    尹嬋心坎遽然起了一簇火苗。

    原州除謝厭歐陽善等,無一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尹嬋話頭一頓,帶著幾分提防,眉尖蹙道:“你是誰?”

    男子展笑:“在下禦前暗衛首領,衛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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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